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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勤政殿被拖下去“问话”的段伯爷被人抬了来,鼻青脸肿的,进了院就对贝成泰破口大骂。
“你这国贼!小人!乱臣!竟然伙同太子挟持皇上,打杀皇后,搅乱宫廷试图篡位!老天有眼让大家识破了你啊——禁军何在?你们不是护佑圣驾的吗,乱臣贼子就在眼前,为何还不拿下!”
段伯爷受了伤依然声音洪亮,责骂远远传开去,立刻引起举子们群情激奋,要不是禁卫拦着都有人要冲过来殴打“国贼”了。
贝成泰脸色一沉:“这是圈套。太子殿下宅心仁厚,天下臣民有目共睹,怎么可能是谋逆之人?长平乱宫,太子殿下拼死保护皇上,你们眼睛都看不到吗?”
“去你的圈套!去你的宅心仁厚!”
外围人群突然响起凄厉的惨叫。拥挤的人群一分为二,自发闪出一条通道,于是一个抱着尸体的举子冲到了院门前。幸好有禁卫拦着,不然看架势他能把尸体送到贝成泰怀里去。
“贝成泰你这奸贼!哪里来的圈套?太子在这里是我和同伴们最先发现的,当时看他被人围攻我们还好心回去报信,叫你们来救人,谁知道赶回这里之后,听到的却是他自称为‘朕’的狂妄之言!我亲耳听到的,而且亲眼看到他要杀公主灭口,难道我的眼睛和耳朵都是圈套吗?”
朝臣们对此人一脸茫然,文人们却是认识他的。这位不是别人,正是方才以头撞宫门以身殉国的“英雄”的弟弟。他手里抱着哥哥的尸体,本身就是强大的说服力。
“各位同伴,同窗,誓死冲进来护驾的英豪们!我们被骗了啊,我们都被这个贝老贼骗了!我哥哥竟然误信他的话,用性命冲开了宫门,结果他却是要带着我们来救太子!哪里是护驾,他分明盼着皇上早日殡天,好让他支持的皇子登基称帝才好,他和太子都是丧心病狂之徒!”
“是啊,我们被骗了。”
“贝成泰大国贼!”
人群里响起附和之声。血泪控诉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依然陆续有闻讯的举子从宫廷各个角落赶来,人群不断壮大,讨伐的声音也渐渐加强。
勋贵里站出了林安侯。
“贝阁老,乱了这么久,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你和太子谋害圣上和后妃皇子,试图颠覆超纲,罪不容诛!快些坦白,失踪的长平王和十殿下到底被你们如何了?”
贝成泰冷哼:“轮得到你说话?长平王乱国谋逆,你的妹子是他妾室,你不跳出来,本阁还要问你是否同谋呢!”
“少在这里混淆视听。我有没有罪大家自然看得清,而你和太子的罪却是明明白白的,审都不用审。”
两个人吵了起来,贝成泰要命人拘拿林安侯,林安侯就要吆喝禁卫捉拿反贼。其余官宦各有立场,大家正乱着,简单休整过的泽福公主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我被人捉来时,听那伙人说他们把七哥和十弟藏在后院枯井里了,你们去瞧瞧吧。后头还关着好些人呢,都是冷宫里的。”
众人悚然,突然意识到来了这里许久,竟然只顾着前院的血腥和皇帝了,根本还没搜查整个冷宫。这要是藏着几个乱匪,狗急跳墙起来……那不是谁都有被杀的危险?
一伙朝臣连忙催促禁卫去搜查。
片刻之后,禁卫们真得从后院枯井里提上来三个五花大绑的人。长平王,静妃,十皇子。静妃和十皇子都在昏迷之中,唯有长平王清醒着,可浑身是伤,嘴里还塞着布。
在后院的群房里,禁卫们发现了同样被捆绑塞嘴的十几个女人,并几具冰冷的尸体。这些是冷宫的居民,衣衫褴褛,形容枯槁,浑身散发着馊臭的味道,一被放开就有大半开始乱跳乱嚷。唯有一个站出来,很冷静地与禁卫说话。
“宫里出了什么事?”
禁卫小头领一看这是个清醒的,连忙带了前头去交给朝臣询问。
长平王三人也被抬到前院,因为后院实在脏乱,连暂时休息都不能够。贝成泰脸色阴沉,灵光闪现之间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他似乎,被设计了?
然而此时容不得多想,唯有强硬到底。他挥手就吩咐仆从:“拿下长平逆贼!”
“贝阁老!您可不要欺人太甚!”
林安侯横身挡在前头,不少朝臣也拥了上来。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贝成泰还要颠倒黑白,这也太拿人当傻子了。原本支持贝成泰的一些人,一看事情不好,也有好些加入了这边的阵营,跟着大家一起厉声谴责。
贝成泰的仆从十几人,将之围在中间,纷纷从靴子里拔出了短匕朝众人比划。贝成泰沉声道:“长平谋逆是事实,此番苦肉计也不能颠倒真相。本阁以全家老小的性命起誓,本阁绝对没有做对不起皇上、对不起我大燕的事情!并且本阁保证太子殿下也不可能反叛篡位,你们若不信,等皇上醒来之后,看他是说太子谋逆,还是长平!”
皇上一直昏迷不醒,等他醒了,左彪营早就进宫控制局面了。有兵在手,就算皇上到时说太子谋逆又能怎样?他也得能活到那时候才行!
贝成泰的话激起了许多人反驳,外头拥挤的举子们也越发骚动,几番试图冲破禁卫闯进来讨贼。
一片混乱之中,沉重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数条火把组成的长龙往这边飞快游来。
“京营平乱,闲杂人等原地静立,不得喧哗!违者以逆贼同党论,就地格杀!”
上百人齐声高呼,“就地格杀!就地格杀!”
冲天的杀气顿时震慑众人。骚动的举子们一时间鸦雀无声,朝臣们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知哪里突然冒出来这样的骑兵。
背对着院门的贝成泰长笑一声,料定是左彪营到了,一颗心妥妥当当放了下去,满面红光,施施然转身。
然而,在看清来者兵甲穿戴的刹那,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变成了冰雕,连扯一扯嘴角的力气都没有了。
哪里是什么左彪营,分明是之前溃散奔逃的右骁营!
“贝阁老,还不束手就戮,以谢君王?”
正屋里走出神色肃冷的长平王。被抬进去时明明状态虚弱到极点,此时他却是神清气爽,长身玉立。双眸之中映着火把熊熊光芒,似日灼热,似冰极寒,轻轻一转,就将院中朝臣看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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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劫后重逢
如瑾是在右骁营重新集结一个时辰之后见到长平王的。
彼时宫内局势已稳,持续了一天一夜的动荡终于暂时平息,在骑兵步兵弓手队伍交叉巡防之下,内外宫院各处大门紧闭,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该待的地方,不敢逾矩一步。
因为已经有不听命令者被就地格杀了。
右骁营的口号并不是用来唬人的,说杀,真得动手。朝臣、妃嫔、宫人、举子等,皆有因此殒命的。杀掉几个,其余人就不敢再动,唯有乖乖听令。
就连最容易被煽动、最喜欢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文人举子们也没有过度闹事,因为他们的闯宫已经被证实并不占理,稍微有些头脑的开始担心事后会不会被追责下狱。
朝臣勋贵们百余人,以及两千多闯宫的文人,全被右骁营控制在了冷宫附近的空地里。无数火把将破落的冷宫方寸地照得亮如白昼,长平王站在院子中央,团团护卫拱围着,有条不紊将一个个命令下达。
他的脸色一直严峻,浑身散发着寒意,不怒自威。要紧的朝臣们站在院子外头不远处,看他山岳一样立在那里,心中隐有惧意。
长平王早年纨绔,近来务了正业,平日在朝堂上表现亦是平平,并没有惹人注目的地方,朝臣们大都不太将他放在眼里,觉得他是个非常平庸的皇子。然而这一个时辰以来,他所下的每一条命令都准确有力,大刀阔斧,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强硬控制住局面。他的表情也一直冷峻有加,颇像年轻时候的皇帝,甚至比皇帝当年威压更甚。
林安侯作为和长平王府关系深厚的勋贵,也和重臣们站在一处,可以近距离观察长平王的神色。他很想上前搭个话,出个主意,至少恭维奉承几句也可,然而长平王一直没给他这个机会。那种生人勿进的距离感,让林安侯一直没能鼓起勇气。
直到,突然他发现长平王神色略有松动。
犹如深潭的眸子突然绽放异彩,熠熠看向前方。林安侯下意识顺着长平王的目光往过看,一瞬间惊艳有加。
兵将们围住的空地,两条火把长龙围出一条蜿蜒的过道,身穿鸦青长裙的少女从过道尽头走来。
她的脚步很急,步伐却很稳,是自幼受到良好教养才能有的大家沉凝气度。宽大的衣衫不甚合体,似是松松罩在身上的,然而步履当风之间衣裙尽皆飘飞,少女妙曼有致的身形就显露出来,流畅的曲线让人移不开眼。
她身后跟着一众矫健护卫,甲胄佩剑熠熠闪着寒光,属于雄性和战场的煞气更衬出她女性的娇柔。可她走在他们前头,并没有让人觉得不妥当,反而会觉得她就该在这里,在金甲刀枪中款款而来。
“王爷!”
走到近前的时候,林安侯听到她清冽的声音,像是夏日里幽谷中的山泉水。
身边有朝臣小声议论,“这是谁?”
“之前贝阁老说长平王府侧妃也在宫里,莫非是她?”
“我等这要议事,她来做什么,这是妇孺该来的地方吗!”
“嘘!轻声!听说之前右骁营一直是她统领的,这女人不简单。”
“荒唐!牝鸡司晨之兆!七王爷旧年陋习还没改掉,仍旧对女人太上心。”
林安侯听着旁边苍蝇蚊子似的嗡嗡声,这才知道那少女是侧妃蓝氏。
想不到竟是这样的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