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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侯爷说得在理,兄弟受教了。”
两个人站在这里说废话,那边如瑾早就听小厮禀报了首尾。沉浸在与长平王的离愁别绪之中,她此时全然没有心情去理会旁的,只想进明玉榭去和母亲说笑一会,看着妹妹玩闹,用家常和乐冲淡心底伤感,于是就对那小厮说:“我身子不适,先进去歇息了,外客在此我也不宜面见生人。”说罢命抬轿的继续往前走。之后一队侍卫守在了二门上,另有十几个丫鬟内侍簇拥着轿子进内宅,直将蓝泽和威远伯二人晾在了那里。
小厮回话十分委婉:“……大姑奶奶送王爷出征刚回来,情绪很是低落,身上也有些不舒坦,怕在海伯爷跟前失礼所以就暂时不过来了,特意吩咐小的带话给侯爷,说您身体不适就好好休息,别累着。”
威远伯抢在蓝泽跟前说话:“蓝妃怀着身子,情绪太差恐怕会影响皇孙,侯爷还是要好好开导她啊。”
蓝泽于是也就没有计较女儿不来请安的事,闻言抚须点头。
秦氏这个当娘的到底比蓝泽体贴女儿,一见如瑾就察觉她掩饰在笑容底下的失落,遂屏退了其他人,只留孙妈妈在跟前,又让贴身丫鬟飞云去拿煮熟的鸡蛋,亲手给女儿揉眼睛。
如瑾躲着不让揉,笑道:“您这是做什么。”
秦氏道:“在母亲跟前你有什么好掩饰的,想哭就哭出来,王爷出京,连我都牵肠挂肚地不放心,你还要强作笑容?那眼睛明显是哭过,圆溜溜的肿着呢,过来,我给你揉揉。”
如瑾好容易收敛住的情绪就被轻易挑了起来,秦氏两句话没说完,她眼圈已经红了。“母亲……”
“别忍着,若要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然后再也不许背着人掉泪。大喜大悲最容易影响腹中孩儿,你心里难过不要紧,你的孩子怎么办?伤心时候长了损了孩子的气血,生产的时候会艰难危险,生下来的孩子体质和脾气也会古怪,你身边的嬷嬷难道没和你说过这个吗?”
当然说过。胡嬷嬷和伺候助产的媳妇子方氏整日里就是念叨这些宜忌,如瑾都快倒背如流了,哪里不明白母体情绪低落会损伤胎儿。
可是长平王乍然离开,又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怎么可能心如止水甚至兴高采烈?
“母亲您别说了……我都懂得。”如瑾坐在母亲身边低头。
秦氏一概平日待女儿的温柔,语气变得严厉:“既然懂得,要么哭一场发泄出去,要么好生睡一觉把不好的情绪都睡跑,只不许再这样眼泪转眼圈儿的没出息,像个受气小媳妇似的,我的瑾儿才不是这样子!”
“谁像受气小媳妇了?”如瑾被母亲弄得又好气又好笑,掏帕子擦了擦眼角,起身走去宽大柔软的床铺,“我睡一会,今晨起太早了,头晕得很。”
秦氏和孙妈妈双双上前摆枕铺被,安顿她躺下,放了帐子走出内室,将吴竹春也带了出去,只留如瑾自己在屋。
“太太……”孙妈妈有些不放心,“姑娘这样子,真不要陪她吗?”
秦氏摇头:“我生的女儿我明白,给她一点时间处理情绪,睡醒了,就好了。”
如瑾躺在安静的内室里,先只是难过和疲累,后来躺着躺着就渐渐困意上头,迷迷蒙蒙进入了梦乡。零乱的梦境里有她和长平王的初次相遇,也有日夜相守间的亲昵缠绵,更有她送他出府,出京,远看着他越走越远,心里空荡荡的没了着落。胡乱穿插的画面里,这一觉她睡得却十分沉酣,直到日头走过中天才醒来。
果然睡一觉是很好的。虽然依旧觉得孤单,可心里没有那么疼了。
如瑾躺在床上静了一会,之后抬手用力拍了拍额头,撑身坐了起来。阿宙,你专心迎敌,我在家很好。她在心里默念了一句,然后便扬声叫母亲,“王爷让咱们全家去王府过中秋节,时候不早,快些收拾走吧!”
秦氏很快抱了小女儿进来,看见如瑾露在帐外的明快的笑容,心里终于宽慰。
只是对去王府过节,秦氏不是很赞同:“……哪有岳家跑去女婿家过节的,况且咱们更不是正经的岳家,这于礼不合,小心招人闲话。”
“母亲觉得待到王爷得胜归来,还有谁敢说咱们的闲话?天下人的嘴,永远只向着得势之人。”如瑾半开玩笑的,难得跟母亲扯了一通权势至上的歪理,末了又道,“这是王爷的意思,是他舍不得未出世的孩儿寂寞,让外祖一家陪着过节呢!”
秦氏点了点女儿额头,亦是心疼女儿没有人陪,便将俗礼都抛到一边随着如瑾登车离家。于是除了身体不好不能轻易挪动的蓝老太太,连庶子蓝琨都跟着去了王府。王府的厨房早就备好了过节宴,蓝泽高兴,自己一个人喝酒也喝了个大醉,如瑾本还想寻机和他说说威远伯不能沾惹的事,结果也说不成了,只好让他在外院客房妥帖睡了一觉,待到月上中天,让他在王府留宿不合情理,见他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便命人好生送他回家。秦氏则留在了王府,一来给女儿作伴,二来照顾她的胎。
却说那蓝泽回府之后,还没忘了中秋要团圆,下车就去了延寿堂看母亲。蓝老太太神智时好时坏,今日还没清醒,也不知道有人来探她,只管在床上昏睡。蓝泽向钱嬷嬷问了几句老太太的情况,钱嬷嬷闻着他身上酒气很重,知他喝了不少,好歹劝着让他回去休息了。
蓝泽回房洗漱一番换过衣服,酒意再次上头,晕晕乎乎倒在床上睡了过去。朦胧之中只觉得似乎有人在身边,勉强睁开眼,看到一袭春桃色嫩粉的衣裙在眼前晃,鼻端也有甜软的香气。
“谁……”
粉色衣裙眨眼间变成了雪肤皓腕。
“侯爷,喝多了酒,您是不是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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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5 今非昔比
长平王的大军一走,京城里就加强了戒严和巡守,西郊大营的左右两营在长平王的坚持之下实行战时合并,统一合成了一个巡防营,开拔到京城,协助进行城门盘查、街道巡逻以及和禁军相接策应。
左彪营在太子宫变时集体获罪,当时宫墙外被杀的加上事后被皇帝削减的,全营兵将十去七八,剩下几千人原本就不成气候,此次干脆统一归到右骁营麾下,军将的编制上就不存在两营合并的困扰,全都由右骁营原班人马说了算。
右骁营指挥使是陈刚,现下就成为了战时巡防营的最高统领,辖下两万多人,全部驻扎京城内外负责都城安全。长平王离京的次日傍晚,陈刚卸下盔甲,穿了一身不打眼的寻常衣裳造访长平王府。
王府的门房与别的贵门府第全然不同,绝对不存在仗势欺人、看人下菜碟的情况,来拜访的人只要交代清楚身份和登门缘故,看门的仆役们一定会往里通报。陈刚身份特殊,一报名号就被门房飞速通知了外院管事,此时外院管事是贺兰的副手,做事也是稳妥至极的,闻信想了想,直接让婆子报进了内院。
于是如瑾在外院小客厅传见了陈刚。
陈刚目不斜视,进屋之后只微微扫了一圈屋中屏息侍立的男女仆婢,就垂了眼睛朝座上行礼问好,开门见山道明来意:“王爷离京前特意叮嘱末将要仔细护佑蓝妃周全,所以末将特来听候差遣,蓝妃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若无特殊情况,末将每日上午在城外,下午在城内,您若临时有事可以叫人去五军都督府衙门的南群房,末将安排了两个随扈在那里听差,您叫他们给传话就好。”
如瑾笑着命人看座上茶,言道:“陈将军太客气了,这时候京中巡防很忙,还劳你亲自过来一趟,实在感激不尽。”
“都是末将份内的职责。”陈刚斜签着身子坐在下手,拱手道,“王爷带兵征伐在外,枕戈待旦,辛劳非常,末将必须保护好王府上下才对得起他。”
如瑾道:“将军忠勇,令人感喟。昔日平太子之乱解救皇上就是您出力最多,这次辽镇起兵,依然要靠将军稳定京中秩序。说起来你我也是共同进退过的,这次无事便罢,倘若有事,还请将军能与长平王府一心,一起匡扶社稷。”
“末将明白,请蓝妃放心。”
陈刚做了保证,又简略介绍了京中轮防值守的规程,片刻后起身告辞。如瑾命人好生送他出府,回头对陪在身边的祝氏说:“这位是个明理又清醒的人,王爷将他安排在京中,算是解了后顾之忧,我也放心不少。”
祝氏笑道:“主子现在不经手消息,还不知道这位京营指挥使前段时间日子过得艰难呢。”
如瑾道:“未见消息,也能推测得出了。太子宫变那场事他功劳不小,事后皇上连最后进宫的那些跟风者都有或多或少的赏赐,他这个大功臣却丝毫封赏也无,别说加官进爵,就是名号好听的虚衔都未曾给他,也可见皇上对他的态度。他要是日子能好过,那才算怪了。”
“是,皇上恐怕是拿他当咱们王爷的人了。”
皇帝那个凉薄的性子,如瑾心中深知。他若对谁起了戒备之心,那个人早早晚晚都要吃苦果。陈刚之所以还能在右骁营指挥使的位置上坐着,不过是宫变时他出力多,这么快办了他未免会让满朝臣属寒心。如瑾完全相信若是皇帝未曾“病重”,陈刚今年之内肯定会被寻机削减兵权。
“这样也好。皇上越是对他怀有芥蒂,就越是把他往咱们这边推。若当日宫变时他还是个喜欢中立的,现在除了站在咱们一边,已经别无选择了。”
站队这种事,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曾经被长平王指挥着平乱的陈刚,早已被扣上了七王一党的帽子,摘了也没用,换别的帽子更没用。好在此人显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