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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道:“噤声!若是惊扰了蓝妃,真要你一家陪葬!”
“不要!”方氏连忙收了声,流着泪继续磕头。
祝氏走过来相劝:“嬷嬷稍后再处置方嫂子吧,先顾着蓝妃要紧。”
木云娘也道:“方嫂子多年来精心照料我们姐妹的身体,没功劳也有苦劳,还请嬷嬷看在她家中夫婿的份上,饶了她这遭吧!”
方氏的男人原本是王府暗卫,早年立过许多功劳,后因伤残退了下去。这样的人王府是照顾一辈子的,家中也受看顾,方氏因为懂医术,就接替男人进了王府伺候,是以木云娘有此一求。
胡嬷嬷冷笑:“我说了要她的命么?蓝妃出事与她隐瞒不报并无关联,一码归一码,原本我只想打几板子遣了她,她却不管不顾哭起来。这等不知轻重的人,以后王府着实不敢用了。拖下去赏她二十板子,留下命,等王爷回府再处置!”
二十板子若打得结实,是能要人性命的,所以胡嬷嬷才特意强调要留命。院里的杂役婆子连忙将方氏拖下去,方氏满面羞惭,临走时依然低声求胡嬷嬷饶过家人。
料理了方氏,胡嬷嬷让众人回到廊下继续等着。
内室门窗紧闭,静悄悄的,偶尔有轻微的水声隔窗透出,想必是谁在洗帕子。隔了一会,孙妈妈端着一盆淡红色的污水走出来,墙角烧水的婆子连忙换了一大铜壶热水递去。孙妈妈接水就关门回了屋,又留下一众人在外焦虑相候。
院门早就关闭了,守门的小内侍须臾来报,说姨娘罗氏和西芙院的人相继来探望过,都被挡回去了。祝氏道:“继续挡着,谁也不许放进来。”小内侍领命而去。
足足过了将近两个时辰,日头都落到西山沿儿上了,紧闭的房门才轻轻开启,秦氏送了凌慎之出来,两人都是十分劳累辛苦的模样。已经站得疲惫不堪的众人连忙迎上去询问情况,凌慎之提着药箱退到耳房去写医案,秦氏朝众人道:“血已经止了,蓝妃暂时睡着,你们都别去吵她。”又点了碧桃,“去里头帮手。”
碧桃连忙进屋去给孙妈妈打下手。
厢房里传出奶声奶气的叫声:“娘——娘——”
秦氏这才想起已经半日没搭理小女儿了。在王府里住了一阵习惯之后,如瑾屡次要求之下,秦氏把年幼的小女儿接到了王府,母女三人一起住,每天其乐融融。只是今日如瑾腹痛回府,秦氏就让乳母把孩子带到厢房里去玩,不要吵了大人。说来也怪,原本好玩好动的小囡囡今天竟然许久没有闹腾,一直安安静静待在屋里,直到这时候听见母亲说话才出声喊娘,难道她也知道大人们正有要事吗?
粉雕玉琢的小女儿摇摇晃晃从厢房走出来,不让乳母牵着,偏要自己走,一路歪歪斜斜地蹒跚而来,嘴里不断喊着娘。秦氏一瞬间泪眼婆娑,想起自己怀她生她时千般万般的辛苦,越发为屋里睡着的大女儿担心。
同样是被人所害,同样险些失掉胎儿,秦氏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是不是自己将噩运染给了瑾儿呢?
万一这胎保不住怎么办?
万一保住了却难产怎么办?
万一千辛万苦生下来,孩儿却因在母体内中毒而有残缺怎么办?
一个个的问题在脑海里回旋,秦氏一把将囡囡抱住,忍不住泪湿双颊。
“娘,哭……不哭……”一岁多的孩子口齿还不伶俐,小囡囡含混不清安慰着母亲,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给母亲擦眼泪。秦氏的眼泪就掉得更凶了。
胡嬷嬷有话想说,张了张嘴,终是没说出来。
如瑾一直昏睡了八九个时辰,次日天将中午才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见母亲伏在床边睡着,她凝神半晌,才回忆起昏睡之前发生的事情。
“母亲?”
轻轻唤了一声,秦氏立即直起了身子,一脸惊喜:“瑾儿你醒了?还疼不疼?”
如瑾略动了动身子,觉得全身散了架似的酸痛,腹中倒是不怎么疼了,只是有些说不出的难受。“还好,您别担心。”嗓子很干,说话有些艰难,“凌先生呢?”
“府里给他安排了住处,但他连夜赶回去查医书了,说试着找找温和的方子给你调理身体。”
如瑾这才知道自己睡到了第二天。
孙妈妈和飞云碧桃一起端了热水饭食汤药进来,如瑾见一个王府的人都没有,不由奇怪:“竹春几个呢?”
秦氏道:“在院子里做事,我想亲自照顾你,就把她们遣出去了。”
如瑾没说什么,闭了眼睛感受腹中动静,许久,直到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她才略略放了心。
还好,昨日的疼痛没有影响孩子。
躺在床上勉强吃了些汤水,凌慎之来了。
如瑾让他进来,发现他眼中血丝密布,眼下也有些浅青。通身上下虽然依旧干净利落,但疲色是掩不住的。
“先生熬夜了?”
凌慎之见如瑾醒了,心中高兴,不过面上却未曾表露,只是淡淡笑了笑:“翻了几本古书。”说着上前问诊请脉。
须臾道:“暂时算是稳住了,但若有疼痛一定及时说出来,莫耽误病情。”
如瑾的目光在他和母亲身上转了转,“是病,还是别的?请直说吧。一味瞒着只会让我心神不宁。”
秦氏道:“哪有什么别的?现下正是变节气的时候,你劳累过度染了热症而已……”
“母亲防着王府的人,连吉祥都不用,我尽皆看在眼里。”
秦氏一时语塞,凌慎之收起脉枕,合上药箱站了起来,温声道:“小姐是明白人,夫人瞒不住的。最熟悉王府的还是小姐本人,让她知道实情,也好早日找到祸首。”
于是如瑾终于知道了自己腹痛为何。
一点一点中的毒?她排除了静妃,将身边所有人都仔细想了一遍,可一时并没有找到头绪,反而觉得精神不济,想得头疼。
吉祥隔窗轻声问:“主子醒了吗?”
如瑾让她进来,茕影也跟着进屋,问了问如瑾的情况便行礼告辞:“蓝妃暂时好转,奴婢这就回宫向娘娘复命了,免得娘娘担心。”
如瑾命人好生送她出去,回头朝吉祥道:“你婚期将近,都准备好了么?”
“主子?”
吉祥吃惊。秦氏的排斥她已经隐隐察觉,这时如瑾又说起婚期,她怎能不心惊。难道主子和太太在怀疑她吗?
如瑾失笑,让碧桃搭手把自己扶坐起来:“你紧张什么。我是病了,实不相瞒,是有人害我中毒。但拔毒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难道我就什么都不做了?一切照常吧,你的婚期不要耽误,也让喜事冲一冲我的晦气。”
说完闭目歇了歇,才有力气接着说话,让吉祥把胡嬷嬷、吴竹春、祝氏三人叫进来。
“你们知道我中毒了么?”
开门见山的问话,三个人却谁也没惊讶。胡嬷嬷把吩咐医婆研究方子的事说了,吴竹春道:“是奴婢们伺候不周,一定细细彻查。”
祝氏看看秦氏,低头道:“夫人不让我们上前,我已经隐约猜到了。”
如瑾笑向母亲道:“您还瞒什么,这里没一个不是人精。”
秦氏皱着眉头打量胡嬷嬷三人。
凌慎之见女眷们商量事情,提起药箱准备告退,如瑾叫住他:“先生且慢,我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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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1 意外之人
凌慎之驻足回身,看见如瑾一头乌发垂在胸前,浅衣素被,越发衬得一张脸雪魄冰肌。他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这般,她病,他医,窗外桃花和屋内的寒梅香搅扰着萦在鼻端,让他分不清冬与春的界限。
“凌先生。”她叫他。
凌慎之微微欠身,收了目光。
也许两个人此生的交集,永远停留在生病问诊上头了罢。
“蓝小姐有事但请吩咐,只是你身子虚弱,此时不要说太多话。”
在场的胡嬷嬷和祝氏都留意到了凌慎之的称呼,他叫如瑾“蓝小姐”,而不是“蓝妃”。这样的称呼不能不让人多想。
凌慎之很快注意到胡嬷嬷的目光,继而醒悟自己失言了。他暗悔。但此刻又不能临时改称谓,那只会越描越黑。
如瑾倒是没有在意这个,只略略歇了一下,便接着说:“先生又救了我一次,这辈子欠你的恩情……恐怕是很难偿清了。”
“治病救人本是在下之责,何须客气太过?若心里不安,待病愈之后多付些诊金也就是了。”
凌慎之第一次主动提起医治费用,也是为了掩饰方才的失言。如瑾笑了笑:“这是自然。只是,我还要和先生说一句‘对不起’,请先生原谅我的痴愚,想事左性,以前疏远了先生。”
凌慎之没料到她突然提起这个,不由抬眸。
她的眼睛依然如以前那般清澈,只是因病痛失了些潋滟的神采,可是却也因此少了几分倔强,取而代之的是温顺柔和。她坦然迎接他的目光,当众温颜道:“自青州时起,先生便屡次救我帮我,到了京城之后更是救了我母亲和妹妹的性命,说一句‘恩重如山’也不足以形容你的恩情。可若真将先生当恩公看待,恐怕也辜负了先生一片赤诚之心。”
凌慎之心中震动。
“去岁圣旨降临,先生和我说的那些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没有忘记。你处处为我着想,但是这一年以来,我却因为顾虑重重,因为世俗迂腐之见与你起了隔阂,和忘恩负义之人并无什么不同。可现在有事,先生依然二话不说前来相救,只让我惭愧羞耻,没有面目见你……”
“如何这般说话?”凌慎之出声打断如瑾,眼角余光扫过胡嬷嬷几人,“在下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