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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正是妃嫔们迁宫的忙乱时节,她不在自己宫里打点行李,独自出来做什么。
萧绫朝如瑾周围一大群随侍看了看,欲言又止。
如瑾微微抬手,让其他人退后几步,只留了吴竹春几个贴身的和抬步辇的四个内侍,“请说吧。她们是不可能离开我身边的。”
萧绫打量吴竹春几人,踌躇一下,终究还是走到跟前开了口。
声音极低,“蓝妃,我不想去皇家庵堂,我想离开。”
像她这样没有子嗣、品级又低的嫔妃,在皇帝死后是没有资格继续留在宫里的,唯有进庵堂修行,后半辈子就交待在那里了。历来有看破红尘干脆剃了发的,但也有不甘不愿抑郁而终的,无论哪样都彻底离开了外面的天地。最近宫里愁云惨雾,为皇帝伤心的不知能有几个,大半却都是在哀叹后半生。
没有几个人甘愿后半辈子陪着青灯古佛,何况是萧绫这般年轻的,又受过盛宠的美貌女子。
“可是,你来找我做什么?”如瑾并不认为两人有什么交情,值得她帮她达成所愿。
萧绫道:“我没有别人可求,唯有找你。”
说着不等如瑾开口,自己就说,“可我也知道你没理由帮我。过去的这些日子里,认真说起来,还是我借你的势太多,对你却没什么帮助,你这次要是不帮我,也是理所当然。甚至……因为我这张脸,你肯容我在世上继续活着,已经是天大恩赐了。”
如瑾失笑:“我又不是嗜杀的魔头,你活着是你自己的事,何谈容与不容。只是——既然知道我们交情浅薄,你又为何而来?”
“没听你亲口拒绝,我总要试一试。试过了,才不后悔。”
萧绫眼中闪着期冀的光,“而且我也并不是毫无价值。”
如瑾等着她继续说。
萧绫却看向吴竹春几个,不肯再开口了。
如瑾想了想,让吴竹春几人退下,落了步辇走下来。吴竹春道:“主子,奴婢不敢离开主子半步。”
“你们站在一丈之外吧。凭你的本事,若有不妥,一息之间袭过来是轻而易举。”
吴竹春不敢违命,警告地盯了萧绫两眼慢慢带人退开,还特意拔了靴间藏的短刀,预备着一个不妥就要扑上来动手。
萧绫对那柄寒光闪闪的刀子不以为意,只看了一眼就转开了目光,朝如瑾道,“我没有恶意。”
“你说吧,我明白。”
和萧绫接触几次,凭直觉,如瑾知道她不会做不妥的事。
萧绫压低声音,附耳说了几句话,极低极低,如瑾几乎都差点听不见。
萧绫说完就退开两步拉开距离,免得吴竹春那边虎视眈眈,“只要蓝妃肯帮我,三年,五年,或者十年,我都可以。”
如瑾认真看着她,看了半晌。然后从头到脚,上上下下将她打量几遍。
最后,点了点头,“好。”
萧绫喜色上脸,当即提裙跪下磕了三个头,“蓝妃大恩,没齿难忘!”
“不是恩,是交换。我没有所谓,但是你自己要想清楚,这件事很危险。”
萧绫道:“舍命一搏,总好过老死庵堂。”
如瑾叫过侍从们,重新登上步辇慢慢走远了。萧绫站在原地目送,直到队伍出了内宫门再也看不见,她才握了握拳,带着掩饰不住的喜色走回自己宫院。
……
……
低等嫔妃离宫那日的早晨,潋华宫萧才人投缳自尽,尸体从宫里蒙着白布运出去,正好经过立功嫔妃的车驾队伍,让许多人唏嘘不已。不管是曾经与她有嫌隙的,还是嫉妒过她风头的,都打开车窗,对着她远去的尸体发了一会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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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9 临终托孤
皇帝停灵的堂前,皇亲显贵和主要的文武官员站成两溜,中间对着金棺的过道上,两名内侍押着一个瘦骨嶙峋披头散发的女人,静静跪着。
那女人不说不动,只抬着头用一种常人难以理解的目光瞪视金棺,干裂苍白的嘴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文氏,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宗亲府一位老臣大声质问。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在永安王行刺第二日,皇帝在病床上偶延残喘待死的时候,溜进寝殿挥刀行刺的文太妃。在刑房里被关了几日,现在皇帝的棺醇很快就要抬入京郊皇陵了,她这个行刺者被带来灵前行刑。
见问,她脸上露出一个很大很大的笑容,转头看向那位老臣,“我没有什么可说的了,这么些年过去,还有什么可说呢?你想让我说什么?”
那老臣微微往后缩了一下身子,因为文太妃的神情在他看来很渗人,且声音也是喑哑的,像是冬天光秃秃的树枝上骤然嘶叫的老鸹,一声出来,就要吓人一跳。
文太妃咳嗽了两声,喘了两口气,接着问:“是不是想听我说为何要杀他?还是,想听我求饶,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的家人?”
老臣厉声:“你犯下滔天大罪,如何能放过你!”
“是啊,我没那么天真。”文太妃继续回头盯着金棺,仿佛在仔细观摩上头活灵活现的雕龙,“从我进去杀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没打算活着出去。至于我的家人……多少年了呢?我也记不清了。反正,他们早就不在了。要是想诛九族,就劳烦你们去挖坟吧,呵呵。”
列中站出另一位老臣,“不要说废话,今日先帝灵前你必须做出交待,你进寝殿行刺是何人指使,又是经何人帮忙混进去的?!”
文太妃根本不理他。
这老臣就说:“按照你的罪过,凌迟处死的必定的,但若你肯老实交待,我们也可网开一面,给你一个痛快。”
如瑾也在堂上站着,身边是陈嫔,婆媳两个谁都没有说话。灵前伺候着张德,面对老臣的意有所指,这老太监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为所动。
文太妃干脆闭了眼睛等死:“要杀,就动手吧。没人指使我,也没人帮我,我只是了却多年的心愿而已,你们不必接着我的由头踩人。在宫里过了一辈子,我什么没见过,临死,更不想掺合到你们的事情中去。”
那质问的老臣怒道:“毒妇!你……”
“动不动手?”文太妃打断他,“我早已生无可恋,今日过来,就是想在他棺材前头站一站,让他看看我活着,而他死了。”
说着,她站了起来,“现在我的心愿达成了,你们还不动手么?”
“毒妇,带你过来是让你认罪,什么心愿,你倒是想得不错!”
“我没有罪,认什么?”
文太妃静静看着光彩辉煌的金棺,正好好地说着话,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头撞了上去!
“呀!这……”
“快拦住她!”
几个臣子措手不及,要抢上去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文太妃撞得很准,狠狠将脑袋撞在金棺一角上,砰的一声,顿时头破血流,身子顺着棺材软软滑在地上。
张德就在几步之外站着,身边还有几个随从,但他们谁也没动,就任凭文太妃撞了上去。
如瑾扶着陈嫔静静伫立,前面是同样一言不发的熙和长公主。
对于她们来说,这样突如其来的死亡实在看得太多,看久了,早已能做到面不改色。
文太妃的血顺着额头流了一脸,也顺着金棺角沿淌落,将雕刻精美的龙纹染脏。她软软靠着棺材底座瘫软在地上,眼见着是不成了。
灵前惊呼不断,勋贵朝臣们不能上前,一个老臣就愤怒吆喝张德,“还不将她拖开!灵前见血是大忌,大忌啊……刚才你们怎么不拦着!”
张德这才带人上前,将文太妃抬到一边,又张罗着拿清水来擦洗棺材和地面。
文太妃两眼直愣愣盯着金棺,一直笑着,笑着,断断续续地说话。
“我……血染棺材……到了地府也……也会缠着你,再杀你!再……杀……”
笑容最终僵在脸上,她慢慢断绝了气息。
如瑾无意中侧目,看见熙和长公主朝无人处偏了偏头,再转回来,眼圈分明有些发红。
文太妃……熙和……
她们是同一代的人。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文太妃不顾一切非要亲手杀了皇帝,连等他自己断气都不肯?
如瑾直觉熙和一定知道内情。而且文太妃能混进寝殿,大约她也是知道,甚至默许的?
在几个老臣争论要不要对已死的文太妃补行凌迟的时候,如瑾几人退出了灵堂。
熙和长公主一言不发走在前面。
陈嫔回自己宫里去了,如瑾让抬辇的人加快脚步,追上熙和的步辇。
“长公主,文太妃她……”
“不要问了。”尚未等如瑾把下面的话说出来,熙和已经开口打断了她,“这宫里有许多事,不可知,不可言。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也就是说,她是知道内情的。
只是不想说。
于是如瑾再没追问。深宫之中欲孽交织,她明白,的确是有许多事别说宣之于口,就是想一想,都会让人万念俱灰。
熙和的步辇速度加快,渐渐远去了。从给后面看,如瑾发现这位性格刚硬的长公主背有些驼,非常少见的露出了老态。
这天夜里京城迎来第一场冬雪。
下了大半夜,早起的时候地上积雪足有两三寸。如瑾起床之后陪着母亲用过饭,稍微在屋里走动走动,就猫回了内室里取暖。
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