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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陈俨那么计较的人,又怎会随意让人动他的书稿。入暮时,常台笙安顿好常遇,便径自从府中过去。说实在的,她并非讨厌抄稿,但她实在太不习惯在旁人家空荡荡的屋子里做事,真的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到陈宅时,天色已全黑了。是夜连月光也没有,走廊里静悄悄的,她走进那间亮着的屋子时,陈俨就坐在矮桌对面。
他看起来风平浪静,还是老样子。常台笙没有与他打招呼,只径自坐下来,摊开面前的书稿和空纸,继续她未完的工作。
陈俨坐在对面百无聊赖地翻书。常台笙瞥见一些细节,譬如他翻书很快,从不会回头翻……还有个特点是,他的书都极新,大概都是翻一遍就会被丢掉的结局。
常台笙体会到了智商优越者深深的傲慢——来自内心深处不需要特意表达的傲慢。
也许他们自己体会不到,但落在寻常人眼里,当真是很欠揍的行为。
她低头继续抄稿子。
而她低头的瞬间,陈俨却抬了头。已将近两个时辰过去,夜也已深了,可她今日看起来竟还是精神十足,全然没有睡意。
他还以为她抄抄稿子就会想要睡觉的。
陈俨的目光悄然移至她的耳垂,继而滑至她光滑白皙的脖颈处,那细薄的皮肤看着也很柔软。
难道是因为他坐在这里,所以她没有睡意?
陈俨起了身,随手将书丢在一旁,也没说要去做什么,直接就进了另一间屋子。
常台笙很习惯他这种一声招呼都不打的做法,于是随他去,连头都不抬一下。陈俨关上门的瞬间看了看伏案专心致志抄写的常台笙,脸色寡淡地去另一间屋子睡觉了。
但他到底是睡不着的,掐准了时间,过了一个时辰,听那边似乎没有什么动静了,遂起身过去。可刚推开门,没看到已经睡着的常台笙,反而是看到已经起身正打算收拾稿子离开的常台笙。
常台笙看他一眼,还特意提醒了一句:“子时刚过,尽早休息,告辞。”
她撂下这句,遂揣着工作成果匆匆忙忙走了。
好无情的模样。
陈俨站在原地看她离开,唇角不高兴地往下压了压。他俯身扫了一眼桌上分完类的稿子,照常台笙的进度,再过两晚就能全部抄完。
那之后她就不会来了,她就是这样的人。
大约是着急将这事做完,常台笙次日傍晚又准时到了。她依旧是坐下来就埋头抄稿子,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她这两日精神气很足,接近子时都还没有困意,只是忽然停笔抬头问了一句:“有东西吃么?”
陈俨坐在对面凉凉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起了身,不知去哪间屋子里拿来一盒子点心。
常台笙随口道了声谢,取过盒子里的点心便吃起来。那盒子里摆了好几样点心,但她似乎是有偏好,只取了其中两种吃了,其余动也未动。
她是个适可而止的人,稍稍填了肚子便继续工作。陈俨漫不经心地翻过去一页书,抬头看一眼对面,常台笙那认真模样果真配得上态度一流这个评价。
很快到了子时,常台笙照常起了身,收拾桌上的稿纸,将完成的部分装进纸袋,躬了身正打算说再会时,屋门却忽被敲响了。
常台笙偏头看过去,只听得一中年管事在外说道:“公子,有位姓商的大夫到访,说是来接常大小姐。”
陈俨坐在原地不动,抬眸看了一下亦有些错愕的常台笙,回道:“让他进来。”
常台笙似乎也有些想不明白商煜为何到这儿来,宋管事说的么?然她还没琢磨明白,商煜已是在门外了。管事打开门,商煜没有进屋,只站在门外对常台笙道:“本是去给你送药的,宋管事说你在这儿,我顺道路过,便带你一道回去。毕竟太晚了,不安全。”
常台笙淡笑说:“其实无妨,等一会儿会有车来接。”
“那也算不得安全——”商煜只伸了一只手进屋,“走罢。”
常台笙方要说其实没必要,陈俨却霍然起了身。他光着脚走到门口,因是屋内比走廊高,故而他略有些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商煜。
商煜脸上浮了和煦淡笑:“幸会。”
陈俨眸光冷淡,看一眼旁边的常台笙,一句话也未说,光着脚就走了出去。这时节走廊里地板冰冷,常台笙看他渐渐走远,心里都替他冷了一下。
只是她此时目光全在陈俨背影上,倒未察觉商煜眼中一闪而过的微妙凉意。
她抱着袋子低头穿鞋,随后便与商煜一道离开了陈宅。
陈俨待她走了,这才折回原先的屋子里,一言不发地望着那一盒点心。管事小心翼翼地走进来,问他是否要就寝,他伸手指了一下那盒里两种点心:“这两种明日多买一些。”
因为她好像偏爱吃这两种。
——*——*——*——*——
最后一日,常台笙来时,便瞧见了桌上放着的点心盒。陈俨不知踪影,她便坐下来抄她的稿。
到子时,那书稿大约还剩了十来张,再抄一会儿便能结束,也用不着明日再来,所以她打算再熬一会儿。
由是接连好些时候都未好好睡觉,一直强撑着的身体也会告急,即便来之前灌了浓茶,可这时她还是忍不住打了哈欠。她用力揉揉太阳穴,吃了一块点心提神,陡然意识到那盒子里的点心居然只有昨日她吃的那两种。
恩?
常台笙没有想太多,只继续低头抄余下的稿子。大约是越写到最后越放松,到最后一张时,她简直有如释重负的感觉——终于不用再在这个鬼地方抄稿子了,她还是爱她自己的书房,而不是这种空荡荡的鬼屋子。
写完最后一个字,常台笙甚至唇角弯起了弧度,内心感到一丝愉悦。
因屋中无人,她索性伏在那铺满稿纸的书桌上舒了口气。回去可以洗个热水澡,明日可以晚些起来……真是想想都美好。
她深吸一口气,慢腾腾地收拾着桌上的稿纸,将陈俨的书稿给他放回原处,自己的抄本则装进袋子里。她扫视周围一圈,微微掩唇打了个哈欠,拿起袋子起了身。
她走到门口恰好开门时,门却被陈俨从外面打开了。
“还没睡?”她语气有些懒怠地随口问了一句,像是客套。
陈俨没有答话。
暗昧光线里,她整个人落在他眼里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的,脸颊、嘴唇、鼻尖、下颌、甚至耳侧、脖颈都泛着柔和色泽,几近完美。
常台笙微困地抬了抬眸,声音低矮:“早些睡罢,拟了书名会通知你。再……”
一个“会”字还未来得及说出口,陈俨已是一步跨进了门内,右手搭在了门框上,完全挡住了她的去处。
常台笙此时极困,没工夫陪他玩儿,遂下意识地微微偏过身子。没料对方却已是俯身低头,眼睛余光恰好对上她略显慵散的目光。
他的头贴在她的耳侧,像是要说悄悄话的样子,余光却一直盯住她不放。
常台笙没有下意识地立刻推开他,反倒是轻皱了下眉,声音有午夜特有的慵懒调调:“有事请快说。”
陈俨的确是张了一下口,但却并没有出声。常台笙余光瞥一眼他漂亮的侧脸,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然在下一瞬,耳垂却被温暖的唇瓣轻轻裹住,对方甚至迅速地用舌尖舔了一下。
常台笙几乎是打了个激灵,深夜里已趋于迟钝的身体,所有的感官顿时都敏锐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黄:让我来教你们怎么感受这种暧昧,首先伸出你“干净”的爪子,然后用舌头舔舔。哦对了,不要忘记用嘴唇裹一下,很销魂的
☆、【零九】
常台笙不受控地哆嗦了一下,肩头下意识地缩起,耳根处随即又传来对方的气息与温度。
“好软,好凉。”陈俨贴在她耳根处说话,声音依旧像是呓语一般,年轻男子的气息在耳畔萦绕,带着深夜里独有的魅惑意味。
常台笙陡然意识到他刚刚是舔完自己的耳垂又做了一番评价之后,一脸镇定地偏过头,略显鄙夷地问了一句:“你是猫吗?”她语气从定极了,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陈俨却似乎还沉浸在方才那美好的触感里,他回味般地又看了一眼她的耳朵,很是认真地说:“当然不是猫,猫的舌头没有这么光滑。”
常台笙:“……”
“被猫舔了会有刺刺的感觉,你方才体会到刺刺的感觉了吗?没有的话就不是猫。”他说得有理有据,简直让常台笙不知如何接下去。
常台笙又看他一眼:“那你是狗么?”
陈俨将手伸了过来:“你可以摸摸看。”
常台笙低头看一眼他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
“狗拔光毛也成不了这样。”他将手收回来,声音波澜不惊的,目光却停留在她的肩头,一阵见血道:“你方才哆嗦了一下。”
“……我冷。”常台笙甚至闭了闭眼以稳定情绪。
“哦?”陈俨等她睁开眼睛,说得理所当然:“我不介意抱你一会儿。”
“不用了,谢谢。”常台笙瞥了一眼他身上单薄的中衣,“再会。”她语气淡漠,甚至还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就像学生对先生那样,谦谨克制。她绕过他迈出了门,低头迅速穿好鞋子,哗啦一声将门重新关上,抱着纸袋大步走了。
她才走出去几步,屋内的灯却燃尽了,陈俨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他望着黑暗中被关上的门,面色也随着这光线一道,恹恹起来。
常台笙则大步行走在有些雾气的潮湿夜色里,她站在巷口等府上的马车,缩肩低头,在寒风里抱着稿纸袋瑟瑟发抖。由是温度低,她整个人都异常清醒,回想起方才那陌生的触碰,她竟又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太冷了吧,果然是太冷的缘故。
她素来拒异性以合适的距离之外,到了危险距离就会推开对方,可今日她竟然……被舔了?!且出乎意料地,她并没有对他产生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