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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容郑重点头,她向来不轻易承诺,但她对四儿说道:「放心,交给我。」
四儿乔装走一趟桃花村,却眼尖发现,侯府府卫在桃花村四周布下眼线,他不敢贸然出现,怕有人认出自己,寻线到小院找出谨容。
许历所住的院落偏僻又接近后墙,只要远远听见人声,谨容便往小洞一钻,任凭关嬷嬤再庹害也搜不出个所以然,而许历更是装痴扮呆,别说要问出什么话头,每回来都让他问东问西,气得关嬷嬷不断翻白
眼。
谨容带出来的包袱里有不少好东西,有些是她的嫁妆,有些是许莘所赠,有它们,再昂贵的药材谨容也舍得下手。
她每天给许历把豚,开药调养,十几日下来他的身子渐有起色,她想,再调养个几个月,许历的身子应该能慢慢恢复。
两人认识不过十余日,但患难见真情,两人经常说话,她明白他的处境,他了解她的困难,竟有了几分惺惺惜之意。
这日,四儿又从小洞出去抓药,谨容与许历在书房内闲聊。
她一面翻着许历的卷子,一面说道:「我见你的文章四平八稳,何不试试科考?」
哥哥的文章她看多了,之前师搏们也让她学着作,女孩子家虽不能参加考试,但父母亲总认为多会点学问总没坏处。
言谈间,谨容对许历益发欣赏敬佩,他是从十岁那年便断了进学机会,却能刻苦勤学,努力不缀,能有今日程度并不容易。
「姨娘想过,她想找借口把我送到舅爷家里,让我从童试一关关考起,因大哥是要袭爵之人,对于科考之事府里并不关心,我若是能一举考进殿试,到时名字登记在案,便是嫡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贸然动手,姨娘说,我越是长大,样貌越酷似父亲,我己近十年没见过父亲,如果能因为中举与父亲见上一面,当年的谣言便不攻而破。」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
「嫡母不肯,就算我是个痴儿,她依旧不放心,觉得把我摆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才安心些。」嫡母吴氏是个谨慎之人,她做事从不给人留退路,就怕一朝反攻,自己招架无力。
「她不允许你就不能动作吗?既然有小洞可以进出,为何不逃?一直拘在这个小院落,你不会出头天的。」谨容问。
「我何尝不明白,但姨娘还在,若我莫名其妙失踪,姨娘恐怕难逃其责,嫡母疑心病重,没亲眼见到我的尸体,定会一路派人追杀到底。再则,出府后我能依恃的只有舅父了,髡父家里虽宽裕,终究是平民百姓,怎斗得过有权有势的晋远侯府?舅父仁慈宽厚,多年来始终没有落下兄妹情谊,Bt常进府探望我和姨娘,若我的事牵连到他,我会深感不安。」
是,每个人都有顾忌处,没有人可以过得无忧自私,只想着自己。
「那么,唯能从侯爷身上下手,若方姨娘所言为真,只要制造机会让你与侯爷见上一面……」
「嫡母防我防得紧,加上父亲不常回府,就算回府亦不待见姨娘,这机会竟是难能可贵,有一年姨娘冒险多讲了几句话,勾动父亲到后院来见我一面的心思,哪里晓得父亲那边才有动作,这边我就让人猬狼揍上一顿,一拳一脚尽往我脸上招呼,一张青紫交错、红肿变形的脸,哪还看得出与父亲半分肖似,那次父亲离京后,姨娘接了三十扳子,害她差点送命,如今落下病根,时时疼着呢。」
「侯爷不怀疑你脸上的伤从何而来?」
「一个痴儿,摔摔碰碰的,算什么回事。」
谨容还待问,四儿便从外头奔进屋里,他满脸仓皇,跑得飞快,身上脸上全是汗水。
「少爷,姑娘,事情不好了。」「什么事情不好了?」「桃花村,济民堂全遭了殃!」「把话说清楚。」许历凝声问。
「外头都在传说济民堂的大夫医死人,己被逮到衙门里问罪,怕是罪刑不轻。济民堂的名气大,被他们医好的病人很多,有个叫做姜成的胡髯大汉领着他们聚到衙门口,喊冤道,『大夫医不来无命人,怎地病医不好,及赖到大夫头上?」l这话分明在情在理,那人却被官大爷给逮住,扣上一顶咆哮公堂的大帽子,说是要治罪呢。」
「我在衙门前晃了好一阵子,听见有人说前几日桃花村烧起几把无名火,把村民神的药材给毀去三,四成,衙门还派人把济民堂给封了,将里头的伙计管事全抓入监牢里待审,还有……」他犹豫地向谨容投去一眼。
「说什么?话别讲一半留一半,会急死人的。」谨容催促。
「听说……济民堂何大夫嫁给京城李家,几位桃花村村民陪着何姑娘的爹娘到李府门前求见想让女儿想想办法,却被拒于门外,何姑娘的娘还因此病了。」四儿与许历互望一眼,这可怎么是好,夫人的手段雷霆万钧,一着不成再接一着,让人措手不及、无力接招。
谨容颓然坐入椅中,双肩垮下。「他们这是在逼我出面。」
还以为许莘是个宽厚人,不会在她的亲人头上找麻烦,没想到事到临头,他还是下了手。
想起他的歉意、他的罪恶感,他口口声声的补偿以及他的温言软语……谨容突然觉得好笑,她啊,不但看一场好戏,还入了戏,真是好了伤疤忘记痛,她怎又相信许莘的演技了呢?
她输定了。
晋远侯府官大烕大,她一个普通百姓岂能与之抗衡。
接下来呢?对付完济民堂、桃花村,紧接着的是不是在卢县的哥哥?
官场谌如修罗道,妖魔遍地横生,赤身走过炼狱火,不是烧成灰烬就是再炼成钢,哥哥方才出头呢,如果对手是晋远侯府……唯得灰烬这个下场。
如今她方才明白,蚂蚁撼树是多么的自不量力。
躲不来、嬴不了,除了俯首称臣,她别无选择。
谨容整整衣裳,对四儿交代。「那药帖记得每日熬给你家少爷喝,多买些肉、蛋给你家公子加莱,还要叮嘱他一日跑半个时展的院子,身体养好,才有本钱拟定计划,包袱里的东西我给你们留下了,这些日
子多承照顾,谨容铭感五内。」
语毕,她迈步往外,许历下意识拉住她的手。「你不能去。」
这一去,她肯定回不来了,七线蛊的毒是否致命他不确定,却能确定嫡母睚眦必报的性情,谨容的失踪必定让她火冒三丈,再回去,她定然不会给谨容好下场。
「为不牵连姨娘,舅父,你宁可将自己困在这个没有未来的小院落,我又怎能为保住自己一条命,让父母兄长,桃花村民和济民堂全数陪葬?」她是再胆小不过的,若有一点点的可能,她绝不会挺身而出,她从来没想过当英雄,如今……实是迫不得己。
「你不害怕吗?」「怕死了。」
怕十天取血一回,那苦头她受过,她还晓得往后只会一次比一次更严重,直到她痛到想杀掉自己为止。
「那么你先坐下来,我们再斟酌斟酌,说不定能想出其他办法。」
「有可能吗?我的软肋不是一丁点,而是无数人,我逃不过如来佛掌心的。」她自嘲苦笑。
「是我的错,如果那天连夜将你送回桃花村……」他自责自怨。
「别说这话,我没有令牌根本出不了门,就算我从洞里摸出去找到章家,怎样也得等到隔天才能出城,而我亲耳所闻,那日天未亮,吟松届己经知道我失踪,府卫一大早便往桃花村去,如果当时我一头撞回去,只不过是提早个十数日被逮,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能怎么办,事到如今,我还能不出面吗?」谨容看见他眼底的哀怜,笑了,说:「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快点把身子养好吧,半年后治好惠华郡主的病离府时,说不定我还需要你帮
忙。」
「相信我,我会努力,你是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茁壮,会坚強,会有足够的力量让你依靠。」他鼓起勇气向她表白。
她朝他微笑,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旋身走出许历的书房,抬起头,屋外迎面而来的是灿烂阳光,然她的心却坠入无底深渊,再看不见一丝清明。
风从颊边贴着刮过,三月的风,原来还隐隐透着噬骨凉意,会吹迷了人的眼睛,她眼角湿湿的,从那里坠下淡淡的不甘心……
己近午时,天光大亮,四面窗子齐齐打开,东面墙上桂着海棠春睡图,正北的正墙上则高悬着先帝赐下的匾额御宝,下头摆着一张光亮鲜丽的红木镶银八仙桌,两旁各摆一张抉手大椅,地上是打磨得极其光亮的青石扳。
谨容终于着见传闻中的晋远侯夫人,那个下猬手欺害庶子,为达目的不惜在亲」L子身上下毒的女子。
见到人之前,谨容在心底勾勒出无数神样貌,但见了面,方知自己想错方向,她不丑陋,不狰狞,没有恶妇长相,相及的,她美貌天生,让人忍不住想要投注日光。
吴氏身穿着一件月牙白的缠枝菊花对襟梢子,蜜荷色棉罗裙,头上给着飞燕髻,上头插着一根通体剔透的白玉福寿扁方,她满脸的温婉柔和,唇角带着淡淡笑意,可明明是笑着的却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她斜倚在长榻,端着一盏燕窝细细品吸,脚边一个丫头拿着美人锤轻敲,她不言不语,只是,颊边的微笑始终不坠,像是演戏似的。
她身旁站着一名束发女子,额角处有一道疤痕,若谨容没猜错,她便是许历的亲生母亲一方姨娘。
听四儿说那道疤痕是拜晋远侯夫人所赐」下的,也因为那次的「赏赐」闹得太大,连太夫人都被惊动,方能保下许历一命。
许历和方姨娘的一生,根本是本苦难中。
谨容轻叹,这样一个看似娇柔美好的婉约女子,怎地生出一副猛虎性子,是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