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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毒最悲催的一只飞镖,让她解清毒之后还掉了一个多月的头发,用人形何首乌调了半年才养好,她还以为那种毒就已是天下至毒了。忽而想起,孟瑄当日也是中了合禾七日清之毒,可他怎么做到以带毒之躯从陆江北等人手中夺走解药的呢?好奇。
然后,她又注意到了她最最关心的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身上穿着十分齐整的绸制衣裙,不像上次醒来时那样光着身,可这一身衣裙又不是她的“原装”衣裙。所以说,是什么人脱和换了她的衣裳?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头,不问清楚心里就一直蠢蠢动动的,如何能闭上眼睛安心休息。
而且据陆江北刚刚所说,这里是白沙山庄,那又是奇事一桩了,她出事是在扬州城,而白沙山庄在京城外的饮马镇,跟她的出事地点相距一百多里地,她中了毒又断了骨,既然锦衣卫有心救她,为什么把她拐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她仰头看向戴着冰面具的陆江北,看出对方柔和的目光里除了善意就是诚意,给她以安心和依赖感,况且她想不出对方有害她的理由,于是艰难翻身,伸手在床畔的寒冰池中写了一个字。陆江北见状上来扶着她,协助她一起写完了那个字。十几笔下去,她的指尖留下一片冰凉的触感,而冰面上则出现了一个歪歪斜斜的“针”字。
针?陆江北三年前误食“金风玉露散”时曾试过何当归的针灸,印象颇深刻,因此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碰巧他也随身带着几枚银针,而且那针是放在匕首的刀鞘之中,至于那把匕首么……他弯身从靴筒中取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银柄匕首,抽去刀鞘,从里侧拨开了一个内嵌的机括,立时弹出几根银针。
何当归强支着身子接过针,却不立刻给自己施针,反而将目光投注在匕首那寒光闪闪的刀身上,原来,这就是那把引得孟瑄失神受伤的匕首,刻着她小像的那把。
陆江北见被她瞧到了,并无窘迫和惭愧之意,只是催促她说:“快快施针吧,我知道你的针灸有奇效,当年你的两根绣花针简简单单几下就救了我和高绝,如今你的技艺必然提升,再辅以上好的银针,一定更见奇效。你不必顾忌,也不用背着我来,我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你扎你的针,我自说我的话,你只听着便是。”
何当归最喜欢跟两种人打交道,一是极聪明的那种,二是顶傻顶笨的那一类。跟傻人打交道,可以不费脑筋就能那对方当枪使;而跟像陆江北这样聪明通透的人相处,虽然不得不提防一点,但聪明人之间不必过多言语就能彼此了解和交流,这就是一件很舒心的事了,尤其对现在的她而言。
微微舒一口气,她努力地抓紧银针,专扎补益阳气的穴位和周身八大痛穴,来激发身体的潜能,好叫身体快点恢复知觉,找回点儿力气。
“何小姐,这把匕首是三年前山猫,也就是廖之远赠给我的东西,”陆江北解释道,“我一直带在身边,主要是因为用顺手了,绝对没有冒犯之意或旁的意思。至于在你醒之前,我做的那件事,没经过你的同意就这样,真是抱歉,不过……段少已经帮你拿定了主意,他说即使你亲自来选,你也会弃小节而求活命,因此我们就这么做了。”
他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了何当归,让她手中艰难维持不抖动的银针罢工。我“们”?什么意思?!难道这样做的不止一个陆江北?除了他还有谁!又是谁脱光了她的衣裳?什么小节大节?节操还是贞洁!段晓楼究竟帮她拿定了什么主意?陆江北又在含糊不清地打什么哑谜?
她被这些闪念刺激得胸口一阵骤缩,突然就想起那晚偶遇常诺和齐玄余的人马,齐玄余那名妖道留给她一颗名为“琊”的守宫砂。那个当时令她又忌讳又厌恶的东西,现在却成了溺水之人胸臆间的最后一口生机,她颤抖的手指拨开左手的衣袖,露出欺霜赛雪的小臂。
在腕下四寸的地方,静静躺着一颗绿豆大小的红得妖冶的朱砂痣,其上隐隐有光泽流转,看上去美丽至极,圣洁无双,让人忍不住去触碰。
何当归一颗吊在喉咙眼的心回归到原位,爱惜地用指尖去抚摸那颗殷红小痣,耳边听得陆江北继续说:“如今已经是元月十一,距离险象环生的那一夜已过五日,而这五日里,你一直昏迷不醒,睡在白沙山庄的这座地下冰窖里,由我们几个有余力的人为你疗伤。除了我之外,还有高绝、蒋毅、宋非和山猫,而段少的伤势非常重,如今才好了两三分,所以做不到这样的事,只是全程在旁边看着。”
这,样,的,事。
何当归刚举起的银针又放下了,用眼角斜瞄着陆江北的脸,似乎想要在他的冰面具上看穿两个洞。
她的这番小女儿情状,让陆江北不禁微微发笑了,他袖手坐在床的另一头,侧对着她,偏头看着不远处一个鹿形冰雕,轻声解释道:“那天晚上,捡到你的人是风扬,他立刻猜到你是毒发了,正要将你送去请一位名医救治,却恰好碰到了高绝。这二人一番抢夺,风扬的面巾掉了,高绝的面具也碎了,彼此认出对方的身份,经过谈判之后,风扬将你转手交给了有解药的高绝。可气的是他们耽搁了太长的工夫,等去瞧你的时候,你早已气绝而亡了,解药喂进你口中你也咽不下了。”
气绝而亡了?肯定是暂时性的吧!何当归又斜了陆江北一眼。
“高绝和风扬轮流为你输气小半个时辰,你还是没醒过来,于是他们都放弃了,”陆江北讲得津津有味,“只因他们之前大打出手,消耗得太多,就算想救你,也是有心无力了。这时候,有一个何小姐你绝对想不到的人出现了,他的精力和体力都很充沛,只花一炷香时间就救回了你,下次你遇着人家,可要认准了救命恩人,好好相谢才是。”
何当归暴躁地抬头看一眼陆江北带笑的冰面侧颜,他能不能先捡重点说,她现在只想知道谁脱过她的衣裳,还有陆江北等人引动她那种羞人感觉的手法,究竟在为她治什么见鬼的伤!她一边恨恨地想着这些,一边下手去扎自己足心中的痛穴。
陆江北的唇角带着怪异的笑,低声嘀咕了一句:“士别三日刮目相待,他果然没叫我失望……”然后转头瞧着何当归,笑道,“救你的人是宁王殿下,他原本在扬州府衙与知府韩扉饮酒,可酒至中半,他就突然嚷嚷着心头疼,吓得韩扉将全城的名医,尤其是你们罗家的好大夫,统统尽数召了去。可大夫全到齐了,宁王却没人了,他捂着胸口找到城外找到你,几下将你救活,他的胸口也跟着不痛了。何小姐,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缘故?陆某听说世间有种名唤‘离心归’的草,何小姐你有这种草吗?”
“咝——”何当归手下力道没拿捏稳,银针入了痛穴,扎得太深,一时间疼得她倒抽冷气,眼冒泪花儿,整个人也跟着向后翻到,而软床另一侧坐着的那人并不来扶她,任由她倒下去。
☆、第376章 黑寡妇离心归
更新时间:2013…11…30
离心归,离心归,离心三年胡不归?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离心归这种草,只有极北的冬天,才能在悬崖峭壁上找到几株,当年某次出游的时候,朱权曾采过两株带回王府,让她煎熬成汤服下。她问这个草服下有什么好处、治什么病,朱权就把那一行话写给她,还说什么“且待异日观之”。可异日也没观出来什么,何当归早就将这件事忘了八百年,怎么隔世的旧事,一种灰绿色的外形如地衣的草,又从陆江北的口中冒出来?
何当归自作自受,手哆嗦得像个老人家,却还自扎痛穴,又被陆江北口中道出的遥远的“离心归”三个字触动心弦,一下子将自己扎出了滚滚泪花,痛得仰倒。而陆江北只自顾自地说着他的:“何小姐你或许听说过关于‘离心归’的传说吧?离心归别称‘黑寡妇’,实在不怎么雅听,可是,它的故事却凄美得叫人不忍侧顾。”
一阵痛劲缓过来后,何当归讶异地发现她的身体恢复了一些行动能力,之前麻木的双腿也渐渐有了知觉。果然,痛穴是要狠狠扎才见效果,本人扎自己,往往下不了狠心,都是扎别人最不手软。她慢吞吞地爬起来,一边在少阳经施针汇聚元气,一边又斜瞄向陆江北,没好气地说:“可煞作怪,我原道陆大人是个爽快人,怎么这次又含而不露,跟我打这等哑谜?什么黑寡妇、白夫人,跟我有何关系!宁王此人,于我而言,不啻于罗汉金仙等遥远的神佛,是天上才有的厉害存在,跟我有何关系!我是个笨人,也没甚耐心,陆大人你有话请直言。”
陆江北侧头看她,眼睛眨巴了好几下才笑道:“太好了,何小姐果然针法通神,一针治好了你的失语之症,真是可喜可贺。看你这样精神,一定已脱离前几日的绝命危机,这样我就放心了,若你为了救我们而丧命,那陆某真的会愧疚万分。至于宁王之事,我只是随口一说,什么都不碍的,既然你不爱听与他有关的事,那我就不乱说话招你的气了。”
何当归说完她的整篇话,都全然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哑病已经不药而愈了,经陆江北一提醒,她才反应过来,于是心中生出几分欢喜之意,也不再跟陆江北置气,转而笑道:“那一日救你们也只是碰巧赶上了,算不得什么,陆大人你不用一直挂在口上。可是,给我治伤的事是怎么回事,您非得给我说清楚了不可,名节对任何女子而言都是大事,不管我见闻雅量是什么样的,在这一点上都不能免俗。在我苏醒之前,是否曾被除去过周身衣物,是否有人瞧过那光景,还有,陆大人你为什么要那样帮我疗伤?我从未听说过这种疗伤之法。”
陆江北静静待她说完,而后往床这边挪动两下,一手捉过她的右腕诊脉,另一手搭她的额头试冷热,口中低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