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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当归为二人介绍说:“她是蝉衣,我的爱婢,这是柳穗,我的新宠,你们往后再慢慢熟悉吧。我问你蝉衣,老太太找我时,可有提到选秀或类似话题?”
蝉衣喘口气说:“正要跟你说这事儿呢,我去回老太太,说小姐你更衣后就去给她请安,没想到福寿园外面有人拦着不让进去,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又凶又有气势的人,将整个园门封锁了。我刚想找人问问怎么回事,却见彭家二公子从福寿园中走出来,那二公子彭渐,脸黑得像铁锅,出了园子一眼瞧见我,就跟我说,‘告诉三妹妹,让她化个丑妆见老太太。’而后大公子彭时低斥责一句,‘别胡说八道,白沙山庄多少人见过她,扮丑太迟了。’彭渐公子听了不住的埋怨他兄长,怪他没早点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何当归的心一沉。
“就是今年选秀,扬州是重点选征地区之一,”蝉衣道,“因此往年的那些规矩条例都不适用了,新定的条例是彭渐公子负责誊写的,他一发现你有份参与,立刻叫他哥捎信给你。可彭时公子来的那趟没见着小姐你,后来又坦言,相中了小姐你的金锁,原出高价买下,就是小姐你真不肯卖,借他几日,照样打个也使得。就稍微拖了拖,他也不是有心,后来来问过几回都没找着你。”
何当归听得稀里糊涂,顾不上为选秀之事发愁,诧异地问:“彭时一个大男人,惦记我的金锁干什么?我这锁别致非常,借他十天半月也不能再做一个呀,就算就大节栗的图纸都难办。”
“这个时候还问什么图纸、金锁?”蝉衣嗤之以鼻,“小姐你还不着急呢,听说下月就有初选,到时再慌可就来不及了!”
青儿也恍然大悟了:“小逸,不好,老太太之所以拒绝孟家的提亲,原来是先接着选秀的旨意了。那旨意前些天从彭渐手中过去,提前把内部消息泄露给你,可被彭时那个野蛮人给耽误了。现在选秀行文出来,你也成了在选的秀女,直到选秀结束,你都不能随便嫁人了!”
何当归闷了一会儿,表示说:“那就走一回过场吧,我虽然长得过得去,脸却破了相,在皇城那种地方,面上有疤的女子连当奴婢都勉强,他们不可能选上我的。”
几人沉默的当口,柳穗终于有机会说话了:“小姐小姐!刚才我回园子里找人不见,正要去个人多的地方听听选秀的事,突然有人跟我打招呼,就是昨日那个太监,在街上追着小姐你轿子跑的那个。我被吓了一跳,没想到他真的找来了,还说什么往后我就和他共事了,先打个招呼也是好的。”
何当归也没想到讨要罗白琼的太监还留在罗府,万一宴会他也去,撞上罗白琼,那不就露馅了吗?将罗白琼送去交差,与被东宫的人识破自己扯的慌,两者之间,她还是倾向于前者。于是她吩咐柳穗:“你再去趟院子里,不管用什么主意什么损招,尽量在不得罪那个太监的前提下,将之轰走,不要在罗府内逗留。”说着又转头看蝉衣,“你也去帮她,总之不能让那个太监赴宴。”
青儿虽不知缘故,倒立刻生了个主意:“他们太监很爱干净的,和小媳妇差不多,你们手里端着香炉酱油一类的东西,先不经意的撞到那人身上,等他发怒的时候再嚎啕大哭,装得很委屈一样,引来了人就好了。”
一时柳穗蝉衣领命而出,青儿看向何当归:“去找你家老太太说说吧?看看能不能将你从候选秀女里抽出来,换成柴雨图或者别的什么远房亲戚,罗家家大业大,想挖出两门亲戚来还不容易?你嫁进孟家能当将军夫人,不比去选秀有前途十倍?对孟家提亲,老太太肯定心动了,咱们去说道说道。”
何当归沉吟着说:“彭家兄弟如今只怕都住罗府,说不定还住隔壁洗畅园,青儿你再过去问一趟,彭时打我金锁的主意干什么。我记得上次撞见,他一脸神秘兮兮的,说有一样我看了一定感兴趣的东西,我一直没工夫搭理他,你去帮我问问是怎么一回事。”
青儿怪道:“你都要被选去给朱元璋当小老婆了,还有心情管什么金锁银锁?你真不着急呀?你下巴上的伤一看就不严重,万一真有一双慧眼识明珠的眼睛把你给发掘出来了,他们手里有的是去疤痕的好药,什么香獐子的骨髓,什么花儿啊草的,都是一料见效的宫廷秘药——我看这事儿悬乎。”
何当归默了一下忽而说:“我怀疑福寿园里不光彭时彭渐在里面,蝉衣刚刚说,‘福寿园外面有人拦着不让进去,是那种一眼看上去就又凶又有气势的人,将整个园门封锁了’。这话听着有古怪,孟瑛孟瑄都没这么大做派,何况彭家兄弟?”
“你的意思是,老太太那儿还有别的客人?会是谁?”
何当归道:“我也说不好,你先去找隔壁看彭时他们是否还住那儿,我自己去老太太处请个安,把事情问明白了再说。”
“好吧,你自己当心,”青儿整理一下衣服出去,嘱咐说,“老年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你跟她分析分析道理,她就明白你嫁进孟家是多好的事儿了。”
说着,她开门出去,何当归紧随其后,也要从门间过,“当”的一声,裙裾甩上门板发出异响,她愣一下才反应过来,裙裾上塞了个小玩意呢——上回陆江北给她的蜡丸留书,说让她回了扬州再看。她猜着不是朱权的事,就是段晓楼的事,心中留有疙瘩,因此一直没打开瞧,此刻鬼使神差,她弯腰从内裙贴边中摘出蜡丸,扭开看了,不由一个怔愣,半晌不能回神。
“小逸?”青儿已走到大门口,远远冲她挥挥手,“我瞧见彭渐他们了~~我过去了~~你也别干瞪眼了,去跟老太太看看你脸上的疤喇!”
何当归也冲她挥挥手,脚步下意识地迈开,亦步亦趋地往福寿园方向走,心中只是被那张纸条上的一行字震撼着,也不看路,浑浑噩噩地就到了福寿园门前,不见蝉衣说的守门不让进的人,她就走进去,一眼看见石榴端着茶盘从里面出来,忙叫住她问:“听说孟家来提亲?具体情形如何,你知道多少?”
石榴认出带着面纱的是何当归,立马笑嘻嘻地走过来,围着她转了小半圈才说:“小姐好福气,孟家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善门之家,我们听了也替你高兴,昨个儿的事,老太太虽然没答应,不过也跟孟家提亲的管事说了,若你选秀不中,可以自行婚配的时候,他们要是还需要你嫁去冲喜,她绝对会同意这一门亲事。”
“冲喜?”何当归奇怪,“冲哪门子的喜?”
石榴“喔”一声,将所知道出:“蒲公英在旁边听了,事后偷偷告诉我的,说孟家七公子在扬州染疾,大夫说治不好了,又找了巫医,算出他八字太沉,不和扬州地气,得找个八字轻些的小姐为妻才能冲走煞气。于是孟家看了不少小姐的八字,觉得都不好,最符合条件的是小姐你……”
“用八字冲喜?”何当归先是疑惑,而后反应过来,这可能是孟瑛他们事先编好的求亲说辞。毕竟她的身份太低,忽而冒出一个金贵的孟家,张口就说娶她当侧妻,老太太那儿就得多琢磨琢磨,天上怎么骤然落下那么大块的馅饼。要是再联系她“外出玩耍”半月的事,难免不往歪处想,会不会小辈人在下面私相授受了,才来罗家提亲。而用“冲喜”为借口,就很合情合理了,有的大户人家的病秧子,没几日好活的那一种,娶小家碧玉为正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石榴继续道:“而且,七公子早年在咱们家住过,你们彼此也认识,孟家和罗家也有两分交情,知根知底的岂不更好。若是小姐你愿意当个冲喜新娘,孟家就愿意按照迎娶正室的三媒六聘之礼,娶你当七公子侧妻——这些全都是来提亲的管事说的,而老太太听后发愁地说,恐怕要让他们失望而归了,早在前日,罗家就接到扬州府衙公文,公文里要罗家准备待选秀女三人,下月开始一道道轮选。”
“三个名额?”何当归挑眉,“除了我、四妹,还有谁要去选?二姐去吗?”
石榴左右瞧一眼,低声笑道:“老太太那边儿没信儿呢,不过奴婢猜着可能是柴小姐,因为老太太从前天开始对她特别上心……三小姐你可能没听说呢,自从孙氏不掌家,现在打理后宅家务事的,一个是大少奶奶,一个是绩姑娘,而绩姑娘只管老太太的嫁妆铺子田宅和药庐,照料不到柴小姐那边,大少奶奶就扣留了柴小姐的份例,不光年节的新衣裳匀去别的院子,赏给丫鬟了,连吃喝也克扣不少,打量着她好欺负呢。老太太也听说过,可刚把大少奶奶拉拔起来几天,没有一上任就驳她面子的道理,只得装着没听过的样子。柴小姐委委屈屈了这么久,突然就有了几箱子新衣裳,还换了新院子住,大家心里还不跟明镜儿似的。”
何当归还想问问彭时彭渐过来找老太太做什么,却有人在背后叫她:“三小姐?可叫奴婢们好找,都快寻到天上去了!三小姐你最近可是玩疯了!”何当归回头,见是绩姑娘,不禁双眼一亮,连忙跑上前执着手问,“老太太真要让我去选秀?不能从远房旁系中再挑好的去填空吗?好姑娘,你从老太太耳边学叨两句,可比我们说话有用多了。”
绩姑娘一愣:“三小姐何以对选秀如此畏避?你放心,一则没那么容易选上,到了个个甄别的时候,出几个小错,走路摔个跤不就落选了。二则老太太说了,‘没指望家里个个都进皇家的门儿,能有个琼姐儿,就是罗家祖上有灵了。送逸姐儿几个去,不过撑一撑罗家的面子,顺带让她们开一开眼界,以后嫁了人也多个谈资。’因此,就算三小姐你到时落选,老太太也不会跟你计较。”
何当归对选秀之中的关节清楚得很,知道第一就是看模样,她怎么有选不上去的道理,老太太根本就是睁着眼说瞎话。正计较怎么再劝说绩姑娘帮自己的忙时,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