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姓广。
这三个神医私下合计一番,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在饮食中加入了巨量的麻药,把除他们三个人之外的所有人都药得不省人事。不相干的人就统统丢出山洞,眼睛有用的三个副将留下来。先取出了广副将的左眼,把孟将军染了毒的眼球也摘下来,试着将那只好眼安进了孟将军的眼眶,可刀工一时不慎,把那只好眼球刮伤,不能继续用了。
第二只眼球来自廖副将,三名神医这次倍加小心,要是再失误一次,他们就没有重来的机会了。山洞中连呼吸声都不闻,三双曾经救人无数的大手,现在都染满了鲜血,颤抖着完成装眼球、缝合、上药的一连串机械动作。然而一阵恼人的风吹熄了山洞中一大半的灯烛,没有光亮就不能继续手术,拖延的时间久了,那一只得不到血液和营养供应的眼珠就会枯萎。
等到灯烛重新被点亮的时候,三人凝目一看,心沉到谷底:那颗眼珠果然不能再用了,想重做一遍只有去挖那第三只左眼。
其中一名大夫实在做不下去了,建议就此打住换眼手术,给孟将军止血疗毒,仍然有三分生机,以后就做个独眼将军又何妨。另一名大夫神智已趋于疯狂,不肯就这样半途而废。罗脉通是中立派,什么意见都不发表。他们拎着各自的血手站立着,默然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有人动手挖出了第三只左眼……
后来,中军找到了山洞,迎回了孟将军一行人,十一个人还剩七人。伤愈之后的孟善什么不适的感觉都没有,双目恢复了鹰隼般的一流视力,也不知任何内情,只道是罗脉通名副其实的医术高超,救了自己一命。
他的三名副将全部失踪了!孟善对此很奇怪,他突围时是带着那三人一块儿出来的,失明前还见过他们!
军医也少了一名!这是怎么一回事?军医们向来留在后方,战况再险恶也危及不到他们呀!
罗脉通从头到尾都是沉默的,另一名军医赔笑解释说,潘副将和广副将的手臂也中了陈友谅的毒箭,抢救不及时,已经撒手人寰了!唉,无奈当时人手不够,连那二人的尸首也无力带走。至于管军医和廖副将……只因储备药材不够,他们两个自告奋勇出去采药,后来再就没回来,相信他们是遭遇了汉军的伏击,为帮孟将军和大伙儿采药而遇害了,真是可歌可泣!
孟善听后唏嘘不已,多方派人查找这四人的尸首,无果。
后来大明建朝,孟善作为开国功臣,受封伯爵,拜官开府,因着皇帝的信托,他手中握有大明最精锐的北师。感念昔日之救命大恩,他封了三百两黄金的谢礼送到扬州罗府,却得知罗脉通自从告老还乡之后就云游去了,却曾留下手书一封,严令家人“不得收受太祖父昔日病患的谢礼,违者领‘剥夺行医资格’的重罚”。罗家人虽然感觉莫名其妙,但一句“老太爷医德高尚,视金钱如粪土”也就忽略过去了。
罗脉通还做了一件让人猜不透的事——他把罗家所有家传的疗治疮伤的医书,一把火全烧光了,说那都是误人的书,不习学也罢。于是,罗家人只好放弃了这块领域,有的专攻针灸,有的研究脏腑辨证,有的改学配药制药,都没怎么学到家,唯一能称得上神医的只有一个已经故去多年的罗杜仲。外人还称赞罗家是“大明第一医药世家”,却不知道他们的《治疮宝鉴》二十四卷早就失传了,家传医学更是一代不如一代。
孟善不明了真相,一直把罗脉通当成自己的大恩人,每次途径扬州都要过府拜访,虽然半次都没遇见过罗脉通本人。
直到三个月前,孟善孤身赴湘西公干,遇上了行刺的黑衣刺客,武功身手卓绝,竟不下于身经百战的孟善。孟善使出真正手段,才将其制伏,挑开面巾一看是个二十七八的年轻人,出奇的面善,一时却认不出来。
那年轻人把孟善当成仇人对待,大骂孟善是无耻之徒,为了医自己的一只眼睛而害死他的父亲。可恨他苦习武艺多年,只等找杀父仇人报仇这一天,如今落败,他无话可说,只求速死而已。
孟善听对方话中提起“医眼睛”,这种事他一生中只经历过一次,那是很多年以前……这时候,他终于认出,这个刺客跟当年的廖副将面容非常相像,莫非两个人是父子?
被指控为“杀人暴徒”的孟善十分疑惑,对当年之事也产生了巨大的怀疑,他苦苦询问廖副将的死因,以及当年医治眼睛的经过。那个年轻刺客一开始不肯说,破口大骂孟善是伪君子真小人,后来,那刺客了无生念,才拿出一封陈年家书来。孟善看后,面色大变。
说时迟那时快,刺客抓住孟善失神的这一刻,出其不意地送上最后一击,一剑刺进了孟善的小腿,他自己则吐血倒地了。
☆、第615章 罗家多不要脸
更新时间:2014…02…27
“那个刺客死了?”苏夫人看向孟善的小腿,“老爷的腿伤可大愈了?”
孟善道:“这是三个月前的旧伤,如今已经不妨事了,只是那个年轻人却救不活了……唉,可叹。”
苏夫人愤愤地说:“竟敢行刺老爷,死不足惜!要是我在场,还要多补他两刀呢。当年换眼的事怎么能怪老爷?就算他要为父报仇,也该去找那三个黑心的大夫才对。没想到所谓的‘天下第一神医’罗脉通竟是一介欺世盗名之辈。”
孟善表情中带着十分难过,说:“那年轻人是廖副将的独子,他为了替父报仇,潜入东厂偷出一瓶可数倍提升功力的烈药,又跟踪了我几个月才下手。他自知不是我的对手,遂将那一整瓶药都吃了,提升了一时片刻的功力,最终却害了他的性命。廖副将从此绝后,而我也失去向他们父子解释和赔罪的机会了。”
苏夫人又问:“刺客交出的那一封陈年家书里写了什么?”
孟善叹口气说:“原来当年在那个山洞里,被剜去眼睛的廖副将、潘副将和广副将之中,广副将身上原本就有伤,又中了大剂量的麻药,当场窒息死亡。廖副将第一个醒过来,挟持了其中一名大夫,厉声质问他们为什么做出这等凶残行径。那些大夫畏惧武功高强的廖副将,欺骗他说,这一切都是我的意思,是我胁迫他们换眼的。”
苏夫人大怒:“罗脉通太无耻了!罗家没有好人!将那个罗川谷罗川乌都撵走,老爷不必理他们!”
“事情没那么简单,”孟善摇首道,“当时潘副将醒来说,其实他早就听说了换眼的事,也愿意把眼睛献给主将,但没想到居然是用这样的方式献出。发生这样的事,他们一定都恨极了我。廖副将掳着一名大夫逃走,事后杀死了他,大夫至死还咬定我是主谋,所以廖副将之子把我认作仇人。潘副将被另一名大夫先下手为强杀死,此事的真相也就此湮灭。直到这一回罗家出事,他们上门求助,才重提起当年的事。”
苏夫人一口气呛着,剧烈地咳嗽着说:“咳咳,他们还有脸提起?难道他们要以此作为要挟吗?”
孟善为她顺着气,解释道:“罗脉通大概当年就已然悔过,他收养了潘副将和广副将的幼子,并将此事记于他的行医手札之中,只是将真实姓名隐去。“”罗西府的罗川乌是太医,他为我看过几次诊,从我的眼中查出了端倪,做出大胆的猜想——我就是当年那一位换眼的将军。”
苏夫人不解:“老爷的眼睛明亮有神,看着甚好。罗川乌他查出什么来了?”
孟善捂着自己的左眼,出神地说:“在换眼之前,我一箭只能射穿空中三枚铜钱钱眼,然而那次伤愈之后,我重上校场,玩那种射铜钱的游戏,轻轻松松就能贯穿八枚铜钱。在此之前,只有潘副将能做到四枚。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的臂力和弓马技术提升了,直到后来一次,我在书房处理公务,无意中抬头见几丈之外飞来一只蚊子,入目时纤毫毕现,我一指就将蚊子弹死,却突然反应过来,现在我能轻松做到这样的事,不是我的功力提升了,而是我的目力大增!”
“目力大增?”苏夫人在灯下细看夫君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两个瞳仁的色泽竟然不一样,怎么以前她从未注意到?
孟善沉痛道:“潘副将的移动目力是军中最好的,他有个绰号叫‘青蛙眼’,正是因为他能随意地看清飞行中的蚊子小虫。这是他们潘家的独门秘法练出的目力,没道理我突然多出来这项本事。这两年我上了年纪,右眼偶尔有迎风流泪的毛病,左眼却还是一样的好用,为此我让罗川乌看过几回眼睛。他检查之后,疑心我的左眼不是我自己的,结合从罗脉通的手札里读过的故事,又问了我跟罗脉通的交情,最后他认定我就是那个‘逼迫’罗老太爷昧心事的人。”
苏夫人怒道:“罗脉通在手札中还不讲实话?谁逼他做那样的事了!据此看来,他到现在还没悔改!”
孟善从袖中拿出一个黄木封皮的本子,交给了苏夫人,道:“这就是罗脉通记载此事的老手札,夫人你帮我收着,以备日后同他们对质。”
苏夫人接过来,问:“怎么弄来的?”
孟善淡淡一笑道:“罗川乌上京之后,就住在他二伯罗杜松家里,我让小五潜进去偷了出来。读过之后我猜想,罗脉通之所以写‘有人逼他这么做’,一方面他是打从心里愧疚,不能面对当年的事实;另一方面,那时候皇上也确实说过,只要我万事大安,他们就加官进爵,否则就提头来见。罗脉通手札中提到‘迫使他为恶的人’,指的应该就是当今圣上。”
“当今圣上?!”苏夫人恍然道,“难怪他不敢把真名写出来。”
孟善点头:“同时,罗脉通还为他年轻时沽名钓誉、医术不精的事忏悔,他在手札中写道,经过多年的走方行医的磨练,他的三清针法大有所成,当年的事重来一次的话,他已经可以做到一根银针治好一切伤病,然而如今,再后悔也不能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