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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毒,我们已找了十几年了,是一种肝里才残留的毒。圣上曾有令旨,凡衙门接手的命案,有死于中毒的尸身,都要剖肝试毒,寻找那种置太子于死地的奇毒。十年来一无所获,这一次却在关府意外发现。经查实,太子一病不起之前跟关府有过接触。现在,关府的每个人都有嫌疑,不过你可以走了。”
原来如此!
结合上次在房顶上听到的信息,不难想出,故太子肝里的毒就是寒绿茶。普天之下只有关府有,所以锦衣卫寻了十年都没有结果。寒绿本身无毒,给身体相冲的人喝了才致命,关老夫人喝了反而能缓解病症,但因为她长期饮用的关系,肝里留下了余毒。
如果老夫人死得不那么引人注目,而是“寿终正寝”的话也没事了,可偏偏,老夫人不甘寂寞。这就叫天网恢恢么。关家人拿寒绿茶出来招待客人时是很小心的,要由大夫诊脉,确定体质适合饮用才给喝,就是怕出现第二个和太子死法一样的人。结果最后,暴露他们秘密的,反而是老夫人自己。
厂卫们现在还不知道,那种毒是寒绿,还在逐个拷问中。一旦他们有了更多的线索……
“喂,你快走。马上离开关府。”锦衣府李大人说。
何当归却故意说道:“可关老夫人死前的那瓶药是我递给她的,到昨日为止,我还是最有嫌疑的。大人怎么不来查查我?”
这年头,什么稀奇事都可能发生。人人避如蛇蝎的厂卫,被缠着问东问西;谈之色变的大屠场外面,有个瘦弱得像孩子一样的女人在叫嚣,我可能跟皇上的爱子之死有点儿关联,快来查我吧!
李辊认得何当归,是因为曾受命于指挥使陆大人,暗中保护过此女一段时间。陆大人重视的女人么……脑子有问题。李辊这般想道。
“大人?大人?里面有人肯于招供了。”有个宦官出来报告,看一眼何当归,问李辊,“这里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你进去录口供。”李辊硬邦邦地说。
宦官走后,李辊冷冷道:“太子过世那年,女娃你还没生出来,别胡揽一气。这里没什么热闹可看,你非留不可的原因我不想过问。命丢了,算你自己的。”
“这是自然。”何当归弯唇道,“没听说把自己的命算到别人头上的。”这个剥指甲的李大人,意外的好说话呢。
“最多留一日,”李辊又说,“被本官发现你惹是生非,立刻驱逐出府。”
真是真是,把她说得好像麻风病人一样,还要强制驱逐。何当归的目光落在对面男人的腰带上,立刻胶着不动了,目光中透出赤裸裸的渴望。李辊火大地低头,找到她死盯的东西,是他腰间的一串钥匙,不由皱眉道:“这是关府内宅的一百把钥匙,只有本官才能通行无阻。”
“其实我也很有查案的天分,”何当归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钥匙说,“借我用几个时辰就行……”
“……”
得到了钥匙的何当归,回去找葛夫人,对方还在原地等着。何当归歉意地说:“没想到雪梅图一事,他们已不追究,也不需要路谈大师的证词了。平白让夫人跑来一趟,实在对不住。至于吊唁关家老夫人,我劝您过段时间再来,先回京城……”
葛夫人转身就走,何当归担心她不直接回京,或在路上发生什么意外,想找个人送她。说也巧,余光一瞥就看见了个熟人,原是风家大少,摇着泼墨纸扇,看上去很闲的样子。高强的武功,好管闲事的人,再合适不过的保镖人选!
风扬正在吟诗赏花,顺便跟踪何当归,忽而见她一脸笑意,远远冲自己摇手,于是走过去。
“那个,你有空?”何当归和气地问。
风扬点一下头。他还留在这里,就是因为何当归还没走。孟瑄同王爷离开,作为交换,他也该担起一些孟瑄的责任。只是何当归这两日一直不甚友好,他就在远处埋伏着。这会儿突然笑吟吟跟他打招呼,他倒有几分受宠若惊了。
何当归指了指还没走远葛夫人,仰头看风扬,恳求道:“跟上去,护送她回京城侯府。”
“可是,我不能把你丢这里。”风扬为难地说,“那样就破坏协议了。你又爱惹祸,又想拿钥匙在关府翻蛊毒解药,或许还想翻别的什么东西……不行不行,你掉一根头发丝,孟瑄回来都会跟我计较的。”别看他懒散懈怠,他什么都知道。
“你去吧,我找不到比你更合适的人。”何当归坚持着。
风扬犹豫一下,收拢纸扇,在仰高的脑门上不轻不重地敲一下,踩在葛夫人身后走远了。
何当归满意地望着他们走远,捏紧了手里的五把钥匙,如无意外的话,她想找的东西就在书房、经阁或禅房等地方。关家人现在自身难保,应付锦衣卫都来不及,正是守卫最松懈的时候。
五把钥匙都是石制的,应该是用来开石门的。石门,石门么……何当归敲打着书房的每一面墙壁,寻找类似暗格或钥匙孔的东西。每家的书房都是藏秘密的首选地方,这里一定也有着等待被挖掘的秘密……
“吱呀——”
没等何当归找到暗格,石门就自己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人。同时,何当归眼前一眩,向后倒去。
☆、第717章 关白狼性毕露
等何当归再醒来时,对上的是一双棕灰色纹路的眼睛,冷得像玻璃珠,里面满是讥诮,让她想到一种动物,狼。再看自己的处境,双手被反绑在一把铁扶手椅上,双脚倒是能活动,但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三小姐刚答应了与我合作,怎能出尔反尔?”玻璃珠眼睛的主人关白发话了。
何当归打个哈欠,闭上了眼睛。关白又说:“别指望有人来救你,仙草郡主已经走了,风扬和段母也离去了。这个密室除了我,关府上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就算过十年二十年,结果也一样。”
何当归听到这里,扑哧一笑,道:“再过十年,你儿子都十八岁了,关大爷把我藏在这里不怕浪费米饭?”嗓音是沙哑的,不妨碍跳跃的语调。
关白拿过一个杌子坐到对面,脸色比何当归这个囚犯阴沉得多。在这座无人的密室,没有镜片遮挡的眼眸中,狼性毕露无遗。他取出一把裁纸刀,慢慢折弯,道:“我跟家母不同,家母对三小姐你抱着偏见,我却不是。从公理上讲,关筠他们的事,终是你欠我们的多。我提出化干戈为玉帛,三小姐缘何不接受?”
何当归轻声笑道:“关大爷这么说,小女子真够委屈的。我刚回扬州没两天,你们就送我‘一份大礼’,我感激之余特地上门道谢,令堂时而把染血的刀塞进我手里,时而准备了毒药,通过我手喂给她,害我差点儿惹上官非。关大爷又为公理着想,绑着我一弱女子不放,难道都成了我的错?”
“李辊扣押了家父。”关白改变了话题。
“哦。我是该说真遗憾,还是该拍掌欢呼?”何当归不怕死地说。
“其实,太子之事,家父完全不知道。”
何当归装糊涂,反问:“太子之事?那是什么事?”
关白道:“那件事是个意外,太子闯进关府的兵器坊,捏住把柄,要挟关氏一族就犯。家母迫不得已才生出一计,让太子试宋知画的茶艺,喝下寒绿。连我也是过了几年才听宋知画说漏了嘴,关家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如今,家母已亡,谋害太子的只剩一个宋知画。”
何当归听完,挑眉道:“既然有这样的内情,关大爷何不绑了自己的妻子,找厂卫供认,跟我讲有什么用?我也不能特赦你,我也没能耐指挥东厂的杀人魔。”
“三小姐太妄自菲薄了。”裁纸刀在关白手中弯成弧形,他往前坐了坐,呼出的气息把何当归的碎发吹起来。“我知道你有这个本事,还知道你想要蛊毒解药,想见识一下关家出土的贡品。”
何当归偏头,哼道:“你好心成全我,我也不反对。”
“那么作为回报,还请郡主回京一趟。”
“回京。”何当归奇怪,关白又生出什么鬼点子。
关白点头补充:“不错,回京,进宫。皇上广招天下的名医道士,助他延年益寿。你想进宫不难,凭你的医术,无声无息地让一位老人家永远睡去也不难。这样一来,新帝登基,关家的麻烦也就不了了之。”
何当归听到这里笑了:“可我在京里时听人说,储君人选十有八九是朱允炆,他是故太子朱标的亲儿子,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为太子报仇。”
关白嘴角一勾,毫不在意地说:“皇长孙和当今皇上不一样,心地宽厚,只要把真凶手交出去,就不会牵连到整个关府。三小姐同意我的提案,那就皆大欢喜,若是还存有疑惑……”
“啪!”
裁纸刀倏然弹开,不知是碰巧还是不巧,划破了何当归外衫和褂子的系带。虽没伤到她的肌肤,可肩头凉气飕飕,裸露在空气里。裁纸刀重新在关白手中握成圆环,蓄满力道,举到距何当归鼻尖半寸的地方。
“停!你什么意思?”何当归两道娥眉蹙紧,低叫道,“我又没说不同意!”
刀退后了半分,可还没撤走。关白抿唇,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何当归,僵持了约莫半柱香,关白才道:“三小姐比关某见过的所有女人都狡猾,如果现在答应,过后又反悔,那我岂不是人财两失?”
何当归噙笑道:“你拿着刀逼我就范,等我就范了,你又说信不过我,那关大爷待要怎样?”
“你去知府衙门自首,说刺伤我娘的那一刀出自你手,因为之前她激怒了你。”关白慢慢说道,“贵为郡主,一个伤人罪不会把你下大狱,就算审理,也得经由大理寺。而我也会从中疏通打点,送你回京。等约定的事办成之后,我亲自去找韩大人为你销案。这样,我有了保障,你有了解药,我还预备了一份厚礼让你带进京。”
何当归心中冷笑,好一副如意算盘,口中问:“什么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