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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你下去吧！”燕辰已经再也没有力气说出个“朕”字了。他再也没有资格说那个字了，他也再也不能说那个字了，他也终于可以不用在她面前说那个字了。
士兵听了燕辰的话，默默的退了下去。
噗。
终是没能忍住，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煞目的鲜血，挂在嘴唇边，殷红触目。
如果不是依靠着凭栏，燕辰真的怀疑自己到底还有没有力气支撑自己虚脱无力的身体。
“哈哈哈哈”忽而，燕辰竟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声那般凄凉，那般无助，却又隐隐间有了一丝丝的解脱之意。
“哈哈哈”明明是笑，却再次笑得流泪了，他输了，输了天下，输了自己，也输了她。
噗。
又是一大口的鲜血脱口而出，洒在原本明黄的龙袍之上，煞是好看。
燕辰不知道殷冰嫔是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后的，甚至连殷冰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登上这高塔，站在他身后的，她只知道她站在那儿很久了，从他笑到流泪，从他站着再到蹲下，她一直都是静静地看着，不出声不打扰。
直到天边的云朵被夕阳渡上一圈惨淡的暗红，殷炫寒才蹒跚的从地上站起身。
一转身，竟然看到了一身华服的殷冰嫔，燕辰有些诧异，然后在死灰的脸上扯出一丝浅淡的笑意。
殷冰嫔一动不动的站着，注视着这个因为她而变得一无所有的男人。
这个男人呐，他到底是傻到没话说还是笨得可以，抑或者天真的无可救药呢，竟然就这么把天下都给玩没了。
“我已经体会到你当初的绝望了，那种蚀骨穿肠的滋味真的一点也不好受，谢谢你能让我体会到。还有，对不起。”燕辰说着，颓然的低下了头，像是一个认识到错误的孩子。
殷冰嫔嘴角费力的勾起一抹自认为是嘲讽的笑意。
燕辰，你现在认识到错误不觉得太晚了吗？现在才说对不起，不觉得已经没有用了吗？就如现在的你，是不是我对你说句对不起你就得万倾江山就会完好无损的回到你的手里。
省省吧，这个世界什么都有，唯独没有后悔药可卖。也别再说对不起了，苍白无力的字，张口说说，谁都会。
可是，殷冰嫔身子有些不受控制的晃动了一下，更是觉得心里有些难受，那种浅浅的淡淡的感觉就像一颗毒瘤一般疯狂的生长，直到占据整个心房。
“后悔吗？”殷冰嫔也不知道自己开口竟然会这么去问，但是她似乎很期待他的回答。
“若要后悔，在五十万将士全军覆没的时候就后悔了。再不然，在你有让我失去天下的念头那时就该后悔了。”燕辰无力惨笑，说出的话却是那般自然。
殷冰嫔一个愣怔，身子更是有些站立不稳。原来他都知道，他知道是自己要让他是去一切，是自己要他众叛亲离，是自己让他一无所有。
原来他一点都不笨，原来她什么都知道。那么，他真的是傻子吗，明知道自己是故意那么对付他，他还傻乎乎的顺着她，依着她。难道她大脑有问题吗？
殷冰嫔眉头紧敛，那些在心里的疑问一个也不敢问出口，她怕一问出来，得到的答案会让她为这一切后悔，所以她值得佯装镇定，咧咧嘴，问道：“我是说，你后悔当初让我和亲的决定了吗？你看，我的出现让你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富贵、皇位、天下，什么都没有了。”
听着殷冰嫔的笑问，燕辰愣了半晌，这个问题他还真么想过呢，因为没有想的必要。
“有，有后悔。”说这话时燕辰的思绪拉得有些远，像是在回忆什么。
殷冰嫔脸上原本的笑意蓦地凝固，置勾勾的盯着燕辰，他说有后悔，回答得那么干脆。
“我最后悔的便是……”
殷冰嫔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就像大冷的被人扔进了冰窖一半，那种冷很刺骨。
燕辰犹豫了一下，眼神坚定的看着殷冰嫔的脸，悔恨的说道：“便是将你安排在了定侯王府。”
“……”原本还有些颤抖的殷冰嫔在听到燕辰接下来的那句话后，微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原来，他后悔的是那件事呢。
123。第二卷：霓裳语…123章：真的谢谢你
见到惊然失语的殷冰嫔，燕辰埋头苦笑一下，再抬头脸上已经再次出现了温和的笑意。
“天气渐渐转寒，外面风大，回去吧。”燕辰轻步上前，很是自然的拉起殷冰嫔的柔弱的纤手，走下高塔。
殷冰嫔也是任由燕辰牵着，不反抗，顺从的跟着。
殷冰嫔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连思考都忘记了。
有那么一刻，她听到燕辰说“后悔”二字的时候，她的心隐隐作痛，有那么一瞬，燕辰说后悔将她安置在定侯王府的时候，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瞬间填满，温温的暖暖的，沁人心脾。
下高塔，残风卷起狂沙，燕辰举袖提她挡沙，宏袖挡住了她的视线。这一刻，殷冰嫔才转头去看燕辰，微蹙的眉宇间，淡淡的忧伤彰显着一丝疲惫。嘴角的笑意与之形成极大的反差，却又浑然天成。
此刻的燕辰，再也没有了昔日的尊贵高姿，也少了往日指点江山的霸气凛然，多的是体味人生百态的清雅恬淡和几分柔情。
此时的燕辰，在殷冰嫔看来，更显成熟。
风沙停，燕辰欲拉着殷冰嫔再走，殷冰嫔却如脚底生根。
燕辰疑惑转头，嘴角笑意不退，正欲开口，她已率先开口：“皇上……”
“现在我已经不是皇上了，你可以不用在喊我皇上了。”燕辰洒脱的笑，“我终于也不用在你面前再自称‘朕’了。”
看着他前一句话的风轻云淡，后一句话认真庄重，惹得殷冰嫔几度错觉的认为燕辰离开那个尊位是一种解脱。
听着这样的话，殷冰嫔心里有些酸酸涩涩的，眼睛更是有些涩痛，良久才收回直盯着他的眼神，低头轻言：“对不起。”
前一刻，她还觉得这三个自是最无用最无力的字，这一刻她却原原本本的说给了他听。
燕辰有些愣怔，很显然是没有回过神来，他怎么也没想到殷冰嫔会给他说这样的话，真的很意外。
“呵呵，”燕辰笑出声来，当殷冰嫔茫然的抬头，有些不明所以的时候，燕辰才安慰的说道：“别自责，这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天意定数不可违，就算没有你出现，天要亡燕说也阻止不了的。”
听着他轻轻地淡淡的安慰，就像一罩春风拂面，让她莫名的安定。
虽然殷冰嫔知道这不过是他的安慰而已，但听着就是很舒心。
“走吧，天黑了。”
仍有燕辰牵着，殷冰嫔的心里不时的荡起层层涟漪。
突然，殷冰嫔发现以前自己那么的傻，傻到自以为是。殊不知心早已融化，解不开的只是心中的情结而已。
也许是早就承认了那浓重的份情吧，所以她可以仗着那份宠到极致的深情为所欲为，将他逼到现在的境地。
每次，她都可以威胁到他，这便足以证明她的内心早已知晓了他的深情可以接受被威胁。而他每一次都能被她威胁到，也足够说明他的爱深到可以包容她的一切，就算因为她亡了江山也能包容。
在子午城很静谧，静到没有人打扰，每日燕辰都会登上高塔瞭望当初燕国的疆域，只可惜如今它已经不在叫燕国了，它叫锦。
“真是好一幅锦绣江山，轩，我祝福你。”
如今的燕辰，就只有为数不多的一直军队盘踞在子午城中，可以说，他除了拥有子午城的一切外，就一无所有了。
而且，偏偏的，上天连这一席之地的残城也要剥夺。
大端的讨伐大军如洪水一般浩浩荡荡的袭来，誓要再次收回沦陷的子午城。
大端一方，五十万大军在少年战将齐戎的带领下和子午城近六十万的燕军展开血战。
又是一幅血染江山的画面，又是以死亡奏响的乐章，交织成片的出现在殷冰嫔的眼前。
只是这一次，殷冰嫔不再如上次那般淡然了。终于，她是动容了。
忽而，想起了龙炫宇的话，这样的代价，燕辰根本承担不起，而她，也给不起。
不由得，燕辰面对交战数日死伤无数的战场而淡定的心态让殷冰嫔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果然，在交战第三日，面对大端一支强大的铁甲军强势加入队伍，战势一边倒。
铁甲军就如一把直插云霄的利剑，势如破竹的让燕军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就有些吃不消了。
面对如此情势，殷冰嫔有些急了，没有缘由的急。可燕辰依旧一幅淡定的神色。这子午城已经是他最后的地方了，如果子午城被攻跨，那么后果不用想都很明白了。
在这一刻，殷冰嫔的心颤抖了，竟然莫名的害怕了死亡。
只是，还不待她向燕辰问个明白，燕辰便拉着他走上高高的城墙之上。
低眸俯视，依然像极了一个俯瞰天下的王者，只是他所看到的江山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城外厮杀的何其壮观呢。”燕辰轻叹，拉着殷冰嫔的手紧了几分。
这微小的动作当然被殷冰嫔捕捉到，由此，她的心里更是不安起来。
“霓裳。”他轻唤她的名字，因为她不喜欢殷冰嫔这个名字，所以燕辰一直都唤她霓裳。
“我说过，我陪你看城外厮杀，我可以为你倾尽……这天下，你看，这幅血色江山……”燕辰伸手指了指城楼下的厮杀，良久，才声音继续的说道，“谢谢你，能陪我看这样的江山。”
殷冰嫔愕然，到头来，燕辰居然给她说谢谢。
这到底是讽刺还是笑话？
可是他那郑重的语气，满足的表情，分明不像在说假。
恍若错觉，让殷冰嫔不知如可开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