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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女乐师 作者:颜昭晗(晋江2014-07-04完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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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咸阳后,蒙肃不得已,同众人分道扬镳,只将一把筑托给尹维风转交瑾娘,随后恋恋不舍告辞。瑾娘本来以为自己是可以看看咸阳宫长什么样子,说不定还能在宫门前比个剪刀手合照,结果发现是她想多了。
  车行到一处灰色宫墙前,瑾娘悄悄撩开帘子往外望去。只见车停在一座高厦之前,左右可见复道,重重阶梯,雕廊画筑,映灰色屋顶,周围绿树成荫。瑾娘兀自奇怪,这是咸阳宫?不至于这么寒酸吧?
  高渐离也凑过来看,闷闷不乐地说:“我听说秦占六国后,在咸阳宫北阪照六国宫阙又建新宫,此处应当是燕宫。你应当会被安置在此处。”
  瑾娘哦了一声,正想发表点什么想法,高渐离突然扳过瑾娘的肩膀,将她按在地上。
  后背撞在车厢的地板上,震惊更甚于疼痛。瑾娘睁大眼睛看着高渐离,他按着瑾娘的胳膊,伏在她身上,吻如暴雨骤至,又如风拂柳絮般温柔。高渐离一遍一遍吻着瑾娘的额角和面颊,口中断断续续地说:“我们怕是到了这里便要分别了……我本来还想着助你逃走,果真是我想得太过简单。瑾娘,我虽未受少主之托,我也要照顾你……无论如何,活下去,求求你,活下去……”
  高渐离根本不给瑾娘说话的机会,不停地吻着她,不停地说着,他要瑾娘活下去,在这咸阳宫里也要活得好好的,因为在此一别,两个人也许就再也不会相见了……瑾娘感觉到有灼热的液体滴落到她的面颊上,顺着颧骨的轮廓往下淌。
  “高先生……”瑾娘终于轻轻叫出了他的真名。她本来也不甚伤悲,被高渐离这么一弄,也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像是被塞着什么东西,情绪感染人,也几乎要掉出泪来。
  “瑾娘,若是我们下辈子还能遇着,我定娶你为妻,立此为誓。”高渐离低头又吻吻瑾娘的嘴角,将她扶起来,整理她被弄皱的衣襟。
  车停了下来,他们听到车外尹厂长同一个声音陌生的人交谈。
  “仲芈,久等了。”
  “多劳尹大人,下官未曾远迎,哪敢称等。”
  “我的信你已经收到了吧。”
  “是的,收到了。请大人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安置这个旧燕国的姑娘,不会亏待了她。她也懂音律,简直太好了,燕宫里现在就缺这样聪颖的宫女呢。”
  尹大人冷冷一笑:“少给我说这些。这姑娘是和乐师冯襄一道来的,难说陛下会不会召见她。等陛下要人的时候,你可别给我拿不出人。”                    
作者有话要说:  

☆、不霁何虹

  有人将瑾娘搀扶下车,她抬头看了看咸阳的天,蓝得人心里发寒。她的面前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多身着白袍,也有穿青蓝短袍,下系白裙的。她头晕目眩,也分不清楚这几人,除了尹厂长,俱是陌生的脸孔。
  随后,尹厂长森然一笑,教人取了一物交给瑾娘。
  白布包裹的,她父亲赠予她的那把筑。另有一只埙,是高渐离在方城的市集上所买给她的。瑾娘抱紧了怀中的乐器,就像攥住这咸阳城中所有的念想。
  一个头冠很高的瘦弱男人对瑾娘点点头,叫了声:“叔宋,我名仲芈。”瑾娘一怔,才知她姓宋,叔宋也是她的名字。不知不觉间,她竟有了这么多的名字。
  她讷讷愣了一会儿,双手抱着琴,才躬身下去道:“见过大人。”
  尹厂长道声别过,转过头,大步走到车厢之前坐下,拖长了音调:“向西继续行,去咸阳宫。”
  马夫一甩鞭,车轮又碌碌转起来,直轧到瑾娘心上一般。她回头去望,黑色的车厢在视线里逐渐化为一个小点,越来越远,直到看不着了。想来同样的,高渐离也看不到她了。
  他们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相见。
  仲芈却打断了瑾娘这般伤感的想法,尹厂长一走,他的语气就变得趾高气扬起来了。
  “季姬,你好好教这姑娘规律。如今这是皇宫,不比他处。冒犯陛下,整个燕宫的人都要死。”他甩了下衣袖,“会击筑是最好了,让沐过来,教她些曲子。”说罢,转身上了燕宫台阶,似是不耐烦再停留此处。
  两名蓝衣女子过来搀她,从台阶旁的侧门进宫里去。一名年纪稍长,有三十来岁,是为季姬,名字叫“荑”,主管燕宫之内宫女事务,另一名有二十多岁,名为沐,宫女会琴艺曲歌者,皆编入所谓燕宫之乐府,由她来统管。
  而仲芈,便是这燕宫之总管,是宦官,宫女都管他叫“仲父”。瑾娘暗想,吕不韦自称秦王仲父,触怒始皇,为何这太监也敢让人叫他仲父?却没敢问出来。
  姬荑和宫女沐将瑾娘引至宫中。这燕宫在瑾娘看来空旷而阴森,毫无人情味。装潢华丽冰冷,天光从窗子照进来,大殿中飘拂的红蓝色帐幔添些凄冷气氛,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比起她家里酒馆楼上那条低窄的走廊更觉得压抑。
  “这是照咱旧燕宫所建,几乎一模一样,”姬荑叹道,“不瞒你说,公子丹是我表兄,我熟悉燕宫每一处。在这里待了好几年,也分不清楚是秦是燕。日子也就这样过吧。”
  原来姬荑竟是燕国的公主。瑾娘不动声色,姬荑请她在庭上坐下,宫女沐接过瑾娘的东西,先退下去了。
  姬荑收起些许伤感,板起脸来,开始对瑾娘讲起这宫里的规矩。如何说话,如何跪拜,见到公子当如何,若有幸面圣又当如何,瑾娘一一记下。因为燕宫素来是始皇冷落之地,所以除了些必要的礼节,倒也算自由。瑾娘会击筑,姬荑又把宫女沐叫过来,编其名入所谓的燕宫乐府。
  燕宫乐府有宫女三十六人,大多是貌美的歌舞姬,会奏乐的倒不多。宫女沐安顿好瑾娘后,便嘱咐她道:“好生击筑,总有一天会用上的。”
  宫女沐姓公孙,督亢人(荆轲刺秦时所献的地图便是督亢地图),会鼓琴击缶,亦善歌舞。她为人宽厚慵懒,只听瑾娘随意击了几个音就点头称好,打发另一女琴师去给瑾娘安顿下处,她自己伏在琴案上打瞌睡。
  这女琴师名叫阿瑞,自称姓嬴。她约二十岁上下,十分活泼。阿瑞边抱怨宫女沐太懒,整天就知道睡,边热心帮瑾娘把铺盖铺在她的床褥旁边,又张罗着烧水给瑾娘擦洗,让她换上宫女所穿新的白色深衣和青蓝色罗裙。
  打扮一新的瑾娘,阿瑞瞧了直称好看,引她去宫内的铜镜前去看。
  秦朝时铜镜还是稀罕物事,瑾娘好不容易能照到镜子了,不由在镜前流连许久。瑾娘的确是美人,穿着宫装时,更添些端庄从容,只是大约揣着心事,眼波流转之间,便含了些忧郁,有如烟雨迷蒙之时的江面。
  阿瑞在一旁惋惜地叹口气:“只可惜,再漂亮,若是不得陛下之幸,也只能闷死在深宫之中。”
  瑾娘倒不以为意。她盼的,只不过是陌上斯人回首一笑,然后对她说:“瑾娘,我教你击筑。”
  高渐离……
  只要一想起高渐离,瑾娘就十分失落。她想,她真的是爱上高渐离了。她没有机会挣扎,也没有余地选择,就这样爱上一个人,不论贫贱,不计后果。
  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燕宫中的人待瑾娘倒还都不错,起码没有故意刁难纠缠的。到夜间锁了宫门之后,宫中不知为何一派阴风惨凄。偏生到晚上睡觉时,阿瑞还要凑到瑾娘耳边讲鬼故事。她说这怪风是燕宫以前死去的宫女无脸回乡,在宫里徘徊。
  “这里以前死过人?”瑾娘问道。
  “可不是吗。大概受不了宫里的日子吧,过来没多久就从复道上跳下去了呢,我亲眼看着的……摔死的人,其实没流多少血,偏偏就死了。对了,你知晓燕宫复道在哪吧?”
  瑾娘本来想说她连复道是什么都不知道,偏生脑海里此时跳出来《阿房宫赋》中的一句来:
  复道行空,不霁何虹。
  阿瑞笑得颇有坏心眼:“她生前可就是睡在你现在睡的地方呢。”
  瑾娘一惊,觉得被窝里似窜出飕飕冷风,浑身都不自在起来。也许这阿瑞对她的好,也不全是善意的。
  第二日清晨,姬荑带着瑾娘拜见燕宫中三位夫人。分别是一名美人,一名良人和一名少使,三人都姓姬,乃是燕国女眷,燕国国破后被掳至此,名分上是始皇嫔妃,却从未被幸过。
  可能是在这阴森森的燕宫待了太久,人多少都有点变态,瑾娘觉得这三名嫔妃神神叨叨的,要么是枯瘦的爪子紧攥衣裙,不管来人是谁,都瞅着冷笑,要么是在腿上放张没有弦的琴作势在弹,或者眼神发直,口中念念有词。
  想不到这燕宫,也是个神经病院。
  瑾娘忧心高渐离,也曾悄悄向姬荑打听过。姬荑道,这陛下不远千里请过来的乐师,多是先安顿在咸阳宫附近,休整几日,练练琴,才进宫面圣的,哪有一过来就立刻送到宫里去。
  也就是说,高渐离现在还没有见到秦始皇。但这不代表下一刻,始皇不会召见他,也不代表下一刻,高渐离就会有杀身之祸。
  瑾娘的心就像悬在半空中一样,总也放不下去。她又无事可做,只得天天在阁楼上练琴。她触摸筑弦时,就像碰着高渐离的指尖;琴声响起,她仿佛在乐声中看到高渐离的笑容,好像也就没有那么想念他了。
  以往古静拼命作曲是为了赚钱吃饭,如今倒不愁吃穿,她才发现,音乐竟是这样的一种东西。一头栽进去,她什么都可以得到,也什么都可以失去,丝弦一响,她可以忘怀过去,也不必担忧以后。她拨着筑上的弦,直拨到指尖被割伤流血,也未曾停下来过。
  偌大咸阳城,只有当她的筑声响起时,她才觉得,自己和高渐离是在一起的。尽管彼此不相见,心意却彼此想通。
  弦音寄情。高渐离,高渐离,高渐离……
  古静就是这样的性子,一旦投入做什么事情,就整个人都扑了进去,不猝死不罢休。燕宫里的宫女闲散惯了,看这新来了琴女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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