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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廷毓皱眉,眼睁睁地看着季玉兰跑到自己跟前。他打量着这张饱满的脸:“你怎么在此?”
季玉兰道:“大人好,我是来当丫鬟的。”
“你?”解廷毓心头咕咚一声,不知为何想起了成祥。
季玉兰笑道:“哟!怎么都是这个反应?瞧不起人啊,我年纪虽然大点儿,可干活儿利落。”
解廷毓眯起眼睛,莫测高深。
季玉兰不以为意,嘻嘻笑道:“我原本是想当大人你身边儿的丫鬟,但他们说要当那样的,得签个什么死契,死啊死的多难听,我当然就选活的了!现在我负责在后院洗衣裳,大人你有衣裳给我洗吗?”
竟然……是最低级的那种。解廷毓冷冷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玉兰无辜地说:“我们银子快使完了,再说丞相府,多大的地方,说出去也有面子。”
解廷毓暗中吸了口冷气:这说辞都跟当日成祥一般无二,真不愧是义兄妹。
解廷毓很想给季玉兰些银子赶紧把她打发走,可是看着她乱闪的眼睛,鬼使神差里却又换了念头,只淡淡道:“随意吧。”解廷毓拂袖离开。
身后季玉兰兀自道:“大人,你没衣裳给我洗吗?”望着解廷毓离开,啧啧地小声道:“脸可真白啊,难道涂了粉?还是天生的……”
解廷毓脚下一卡,想回头怒视一眼,心中却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抬头看看满目金灿灿的阳光,解廷毓眼前不知为何便闪过那张曾让他又喜又恨,却笑得格外开怀无忌的脸。
解廷毓进了内宅,便给丞相的随侍叫去。
刚进书房,解丞相道:“你接手了曾流霜之事?”
解廷毓垂头回答:“是。”
解丞相的声音依旧无波:“你打算怎么料理?”
解廷毓如实相告:“我疑心曾流霜跟别的几件事有关,想要慢慢详查。”
解丞相抬眸:“这是个好机会,本来你可以慢慢地详查,只不过,你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似乎,是个警示。
解廷毓一愣:“父亲何意?”
解丞相沉默片刻,缓缓道:“你本来大有可为,只不过,你始终是有些妇人之仁,当初你以为瞒天过海留下的那个人,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跳出来反噬你么?”
解廷毓听了这话,周身有些发冷,却死死地不发一言。
解丞相面无表情,沉声继续道:“齐焕已经找到她了,虽然说只是个小丫头跟一名下人的性命,可是若他要小题大做,未必不能闹出大事来……如今他忍而不发,是想给咱们一个警示:你要查曾流霜,齐焕必然是会选择两败俱伤。”
解丞相话说到这个份儿上,解廷毓自然知道是秋燕的事发了,此刻齐焕恐怕已经控制了她,所以解丞相才把话挑的这样明。
解廷毓心头发冷,又是焦躁:“齐焕竟能为了曾家做到这个份上?他在朝中不是有名的不跟派系的么?”
解丞相冷笑道:“那只是表面,因为极少人知道,齐焕小时候,就是曾家的人了。他自然是替曾家卖命。”
解廷毓怔然片刻,心头重重一叹,低头道:“父亲可有吩咐?”
解丞相望着他,眼中带着琢磨之色,隔了片刻道:“此事我不想插手,你自己看着办……行了,出去吧。”
解廷毓很是意外,抬头看向解丞相,对上那双冷酷无情的双眸,心中忽然一震:之前都是解丞相拿主意做决断,如今事关他的安危,也事关两方势力的强弱,解丞相竟然要放手?这意味着什么?
这天小庄出宫前去安宁侯府,正好永平侯也在,四人相见,永平侯口没遮拦地道:“公主,你真是厉害,我算是服了你,怪不得成大哥喜欢你!”
安宁侯听了,狠狠地拉了他一把……当初本来以为永平侯是敌人,故而要处处瞒着,谁知最后竟成了过命的交情,加上小庄要吩咐两人做事,因此安宁侯没忍住,就把成祥跟小庄的渊源说了。
正好是公主流言传的满天飞的时候,永平侯起初也被流言蛊惑,还对小庄颇有非议……谁知这所谓流言的主角,竟然是成祥,顿时之间永平侯的印象起了一个反转。
永平侯本就是个任性不羁的人,因此竟丝毫世俗的惊异跟偏见都无,反而大为感动,觉得这段感情惊世骇俗,不愧是成大哥能做出来的……常常赞叹,让安宁侯汗颜。
永平侯捂住嘴,讪讪地笑。
小庄柔声道:“好啦,说正事吧,人现在虽然关押了,可以后如何还没定呢。”
安宁侯道:“听说最近大理寺接了此事,主理的还是解少卿,不知是否会……”
小庄沉默,永平侯道:“不必担心,如果不判他个斩立决,我也会亲自把他弄死。”
小庄听了这话,才忍不住一笑,甘少泠斥道:“你怎么整天就想打想杀的?那天晚上若不是懿公主机警,现在早给他逃之夭夭了,或许还反咬咱们一口。”
永平侯被她柔柔一训,十分受用:“好啦我知道错了,姐姐别生气,对了……其实我今天是有件事要跟公主说的。”
小庄问道:“什么事?”
永平侯看看厅内无人,便道:“其实,温风至离开之前,曾跟我说过,动手的的确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家伙,可是当时还有一队人等在外围……”
小庄心头一紧。
甘少泠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还有一队人马想要对成大哥不利?”
永平侯叹了口气:“温风至没说他们想干什么……只说有这么件事……我也没来得及细问……”
小庄离开安宁侯府往宫中而行,车行半路,便有人拦住。
宫女来报,低声道:“殿下,拦路的是解少卿大人,说是想跟公主一见。”
小庄本想说不见,但是此刻两人已经和离,倒也没什么可怀芥蒂的。
静静地护城河畔,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河水寂寞吟唱,杨柳的叶略有些黄,随风摆动。
芦苇摇摆,发出簌簌地响声,如同伴奏。
小庄看着滔滔地河面,她为何要来到这里?或许这里,始终有她不肯舍弃的念想。回顾当时在此地苦等的情形,她虽然未动,却仿佛已经投水千百次。
如今她人站在此,灵魂却仿佛沉在了这河底。
“少卿想跟我说什么?”小庄并不回头,却能感觉解廷毓在背后看着自己。
解廷毓道:“近来可好?”
“劳少卿牵挂,甚好。”
解廷毓听着小庄平静淡漠的声音,风把她的衣袂吹起,随风翻飞,宛如洛神临波。
她分明近在咫尺,可却又是他触不可及的。
那阵风顺势向他而来,仿佛带着她身上淡淡地香气,吹得他的深思跟着飘飞。
解廷毓便往前几步,走到小庄的身旁:“大概你听说了,曾流霜的案件,现在由我接管。”
“嗯……”小庄答应了声,双眸之中一片迷蒙,仿佛依旧带着那日清晨的迷雾,藏着深深地悒郁。
解廷毓道:“我察觉他跟别的案件也有关联,但是……”他停了停,把心一横,“秋燕的事,你早就知道了吗?”
小庄道:“你是说你让她诈死出府的事?”
解廷毓双眼一闭:“你果然知道。”
小庄道:“我也只是猜测。以少卿重情的性格,若秋燕横死,你必然会命人将她厚葬,可你却草草叫人把她跟那名下人一并处理了……所以我猜她应是没死。”
解廷毓无奈地笑笑。
小庄问道:“你怎么忽然提起她来?莫非……跟曾流霜的事有关?”
解廷毓欲言又止,沉默片刻,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头了吗?”事到如今,他的心中仍然存着一丝希望。
希望两人可以……从头再来。
小庄顿了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解廷毓,清晰说道:“如果少卿能遇见心中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就会知道,从那一刻起,——眼中除了他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人了。”
解廷毓喉头一动,咽下满口苦涩。
小庄笑了笑,轻声又说:“所以,少卿,不是你不够好,因为我现在……只能看见他了。”
解廷毓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小庄说,但是听了她说的这两句话后,心中却赫然一片空白,想不起还要说什么,也不想再说什么。
所有言语都是枯槁无味,宛如聒噪,真不如静默。
于是解廷毓只是安静地看着面前长河流水,听着那哗啦啦地水声跟芦苇摇摆的声响相衬,仿佛也梳理着他的心绪。
良久之后,解廷毓才忽然开口:“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
解廷毓并没说口中的“他”是谁,小庄却已明白,眼中略透出几分笑意:“我本来以为自己是过不去这关的,找到害他的人后我就别无所求,可现在……”
小庄的手中一直握着那枚香囊,此刻便握着,在腹部一贴,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他还活着,那么他一定会想尽法子……回到我……我们身边。”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所以她还得继续等下去,不管等待多么痛苦。
此后数日,解廷毓一直忙于处理国舅的案子,竟给他查出曾流霜跟郭林之间的关系,以及国舅私底下跟某些官员间的贿赂交易等……案宗报上去,三日后,皇帝终于批了个“斩立决”。
行刑那日,皇后哭的晕了过去。
次日,小庄便向太后提出,要离开京城。
滕太后闻言震惊,先把小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
小庄略低着头,垂着眼皮,神情恭顺,道:“我从小在宫中长大,蒙受太后养育之恩,本来该好好报答太后……只不过命运曲折,反给太后添了不少忧心,我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太后还是答应了我的请求吧。”
“不行!”太后皱眉,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