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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用工匠拿了图纸之后,拍着胸脯说第二日就能赶造出来,而水银也在往内宫运送的途中,徐曼青此时所需要做的事情,便是等待。
拖着疲累的身躯荡回了平日歇息的偏殿,徐曼青挥退了跟着的宫娥,只想赶紧泡进浸着中药的水中好去一去沾染上的尸体的味道。
相处了这段时日,这些宫娥早就摸清了徐曼青的脾性,知道她在沐浴的时候向来不喜欢有人在旁边伺候,便掩门退了出去。
徐曼青褪了衣物,泡到热气腾腾的药浴中,脑袋却还在高速运转着,试图回想起许多年前从讲座上听来的一些细节。
谁知却在这个时候,从内宫的横梁上忽然闪下一道黑影,仅在分秒间就掠到了徐曼青的浴桶边,从身后按住了徐曼青的身体,另一手捂住了徐曼青的嘴。
“唔嗯!”
徐曼青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在浴桶里扑腾。
被擒住的第一反应便是极有可能是暗杀太子的凶手发现她坏了好事,或者试图阻止她进一步与太子的遗体做接触,故而不惜冒着败露的风险要杀人灭口。
谁知才刚扑腾了一下,徐曼青却又立刻安静下来了。
身后的人并没有进一步的攻击性行为,而只是那样紧紧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那熟悉的呼吸声在耳畔回响,徐曼青甚至能辨认出那近在咫尺的气息的味道。
颤巍巍地将手覆在按在自己胸前的大掌上,此时此刻的徐曼青再也关不住眼泪的阀子,豆大的泪珠子哗地一下就落下来了。
“夫君?”
听到徐曼青模糊的呢喃,身后的人明显地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将环着徐曼青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丫头,丫头你没事就好……”
徐曼青转过身来,在一片雾气氤氲之中,竟发现那个在战场上曾让敌军闻风丧胆的杀神一般的男人,此时此刻已为自己红透了眼眶。
忍不住伸手摸着项望山胡子拉杂不修边幅的脸,徐曼青一边哭着一边用额头抵着项望山的。
“蠢货!我能有什么事?这里可是大内禁地,你一个武官怎么能这样冒失地闯进来?!”
如今太子被害翼王被擒,高太后更是被软禁在深宫之内,在这种草木皆兵的非常时刻,大内的守卫本就比之前不知道要严密了多少。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倒是是费了多大的功夫才能潜进这跟铁桶一般的内宫来的,而且皇宫里光是适合用来安置她的偏殿就有无数个,项望山又是怎么摸到这儿来的?
心里虽有种种疑问种种担忧,但情感在此刻却已经完全脱离了理智的束缚。
俗语曾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她徐曼青虽算不上大难临头,但处境却如履薄冰岌岌可危,弄不好随时都有可能会被算是翼王的同党被砍了脑袋。
到底是要有多深的情义,才能让这样一个理智的男人抛弃了所有的原则,在这种最最不能行差踏错的时候冒着天大的风险,只为潜入这深宫之中,只为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妻子是否安好?
饶就是徐曼青的心理素质再好,也实在是扛不住这么多天来的高压审问所带来的忐忑不安,就光是为太子遗体修容这件事,就已经出乎意料地一波三折不得安生,徐曼青甚至都不敢去想知道了这么多□的自己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走得出这深宫去再见自己的丈夫一眼。
自古帝王都将过河拆桥的手腕用得淋漓尽致,徐曼青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会遭遇卸磨杀驴的事情,可一想到自己在这世上因着一段错有错着的婚姻而多出来的牵挂,心下就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死。
她*这个男人。
直至再见到这个男人的这一刻起,徐曼青才算是明白,自己对项望山的这份感情,早已超出了她的预期。
不单单是*,而是很*,很*。
而她在项望山的眼里,也读出了同样的情感。
徐曼青扑在项望山怀里,熟悉的味道和体温让她再也不用假装坚强。
那在外人的质疑和抨击面前武装出来的种种此刻都已经被敲碎。
在项望山面前,她只是一个担惊受怕的小女人,没有通天的本事,也没有敏锐的心智。
徐曼青尽情肆意地哭着,虽然还是压抑着自己不要发出声响来,但时候回想起来,这确实是她来到大齐之后哭得最淋漓畅快的一次。
徐曼青哭着,项望山的吻则一直不停地落在她的发顶、额头和脸上。
此刻的夫妻二人,就算将所有的智慧叠加起来,也无法预测未来。
项望山没有多问这宫闱之中的秘事,这时候能做的,只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徐曼青的选择。然后,支持她。
徐曼青还没哭够,内殿外却传来了几声鹧鸪叫。
项望山一听,便知道是外头放风的人提醒他该离开了。
项望山咬了咬牙,眼角充满了通红的血丝。
只见他用大掌捧着自己媳妇的脸最后交待:“丫头,放手去做你觉得应该做的事。”
“为夫既然能潜进这宫里来,日后若是有个万一,也能将你带出去。”
“一定,一定要保重自己。”
徐曼青哭着点了点头,项望山在催促之下狠狠地最后吻了徐曼青一下,便翻身上梁,片刻后没了踪迹。
徐曼青望着项望山消失的方向,一直呆呆地发着愣,便就是浴桶的水都凉透了也没察觉,最后还是外头的宫娥等不及了进来查看,这才将徐曼青给搀扶了出来。
等换好衣服躺上床的时候,徐曼青还有些恍惚。
心里有数不出来的甜,其间又夹杂着无尽的担忧,真是痛并快乐着,实在是说不通对于项望山的这次任性闯宫到底应该抱着怎样的态度。
但无论怎么说,脑海里反复播放着与项望山短暂相见的画面,徐曼青毫无预警地睡着了。
这一夜,安好无梦。
150 化腐朽为神奇
待到第二日;御工坊那边就遣人来通知说徐曼青需要的注射针管已经弄出来了。
徐曼青又如往常一般进了停尸的殓房,将昨日好不容易整理出来的防腐办法又再度在头脑中了一遍。
照理说,用所谓的“主动脉弓注射法”来进行防腐液的渗透是最好不过的;但这个方法只适用于死亡时间不长的;血液尚未完全凝固的比较新鲜的尸体。
徐曼青抱着一丝侥幸心理试图在太子的遗体上使用这个方法;便在遗体的胸骨柄上窝底部找到了进针点;将针头以25°至35°的倾斜角斜刺入穿刺针的时候;便有“咔哒”的感觉;徐曼青便十分确定针头已经进入主动脉弓了。
可当她在进行抽吸实验的时候,徐曼青发现已经无法抽吸出动脉血,抽吸阻力告诉她这个方法已不可行。
徐曼青略为失望地将针头拔出。
主动脉弓注射法的原理是将防腐液通过人的动脉系统向身体的各个部分传输,而人体的动脉遍布周身,就跟公路传输一样;本是最快捷且最无死角的。若这个最简易的方法不可行,那么就只能采用局部的注射法来达到防腐的目的了。
于是,徐曼青便只得采用了心脏注射法和包括腹膜腔、胸膜腔、咽喉腔、颅腔在内的四腔注射法,分别将水银注入遗体之内。
周围的几个大太监看着徐曼青十分熟练地在尸体各个部位找到了进针点,将不同数量的水银分别被注入遗体之中。
果然,在颅腔灌入水银后片刻,尸体的面部颜色开始由灰败变得正常,耳朵原有的瘀斑渐渐消失,遗体的头部略微抬高。
当所有的部位都进行了灌注之后,周围的人发现尸体的臭味明显比之前的淡了一些,待半个时辰之后,那股味道便变得更加淡了。
负责敛葬的大太监对此忍不住啧啧称奇,若不是他自己亲眼所见,恐怕都无法相信这种近似于重生一般的情况竟然真的能够存在,故而对那个能够制造出各种奇形怪状的工具并用离奇的方法化腐朽为神奇的徐曼青更是钦佩不已。
将手头的工作完成,徐曼青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率众离开了殓房,继续到御工坊去监工象牙骨模的打造了。
徐曼青这边刚停住手头的事,那边的德宗就已经收到敛葬大太监的汇报了。
那大太监虽在德宗的吩咐下顶着协助的名头跟在徐曼青左右的,但却是在行监视之实。
若不是有这个大太监的证言,恐怕德宗也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徐曼青的说辞,进而认同那枚致太子死亡的细针是一开始就存在在遗体之内的。
如今听得那大太监的汇报,特别在听说在徐曼青的妙手之下,竟然连尸体耳朵上的瘀斑都神奇消失了的事,德宗也不禁震惊非常。在欣慰自己没有看错人的同时也暗赞这出身乡野的小女子确实是能耐非凡。
德宗闻言叹气道:“估计是上天怜悯我皇儿之悲,这才冥冥之中让这样的奇女子出现,以助朕早日揪出真凶罢?”
想起之前也是由于徐曼青的发现,才将太子的真实死因查了出来。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子冤屈难平,非要显显灵将真凶绳之于法不可?
德宗略为疲惫地将敛葬太监打发走了,想起那还被关在天牢的翼王父子,以及被软禁在安华宫内的高太后,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也确实是时候该振作起精神,好好想想怎么收拾这个崩坏的烂摊子了……
***
数日后,御工坊终于将徐曼青所需的骨模打造了出来。
徐曼青大喜,立刻着手准备最后的遗体整容。
在用高度酒精再次清洗头面部之后,徐曼青手法纯熟地用手术刀剥离一小部分皮肤软组织,露出破碎的骨骼断面之后,小心翼翼地将象牙骨模拼对上去,并用十分细幼的金线从事先打好的钻孔中将骨模固定好。
在拼接上骨模之后,原本被马蹄踏碎的眼眶及颧骨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