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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是今非[1]-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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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娘含笑侧身让出道,不卑不亢:“玉红楼开四扇门做八方生意,更何况是赫赫有名的仇大老板,就算十一娘想拒人,也拒不了仇老板的钞票啊。”
  “厉害,厉害。”仇姓男子口里敷衍,脚却不停地往里走。他的两个穿黑绸衫的随从紧随其后。
  厅里的金凤慢悠悠地转过头往这边望。其实,门口的这番动静不算大,充其量也就是场稍稍有些繁琐的寒喧,按她悠然神往的听曲相,应该是不太可能注意到的,除非,她暗地里就一直在关注。
  是的,她人在听曲儿,心却随着付青云、燕十一娘在动。打从十一娘称“仇老板”始,她便开始了打量:瘦高个,皮肤带着土著黑,上好的白丝质衬衫卓显出主人的富裕与讲究。他嘴里开着调情的玩笑,目光里却闪着精明和干练,露在外面的胳膊上,与凌森、付青云同样结实的肌肉更是悍然宣告其功夫身手。
  曾几何时,自己也会了打量与思考。金凤心里苦笑,面上却依旧是心不在焉状。
  她的眼睛流转着对入他的眼。仇姓男子定住,他已能肯定:自己找的,就是她!就是她,美丽得既不惊艳,也不庸俗,自身的清雅八分,胭脂楼的媚巧两分,十足一个卷帘销魂人。最撼神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会说话!
  “这位姑娘……”仇姓男子笑眯了眼,抬手欲去捉金凤的手。
  付青云的手瞬间扣住他的腕脉:“仇敬丹!”
  仇敬丹的两名跟班跟着掏出枪对准了付青云。
  “仇老板,误会,她不是姑娘。”十一娘挡在手枪与付青云之间,急了声音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玉红楼的老板娘,我们飞龙帮的大嫂,金凤;太太,这位是仇氏家族的当家大少爷,仇敬丹。”
  果然是她!仇敬丹嘴角扬了起来,他挥挥另一只手,两名随从放下了枪。付青云确定他已明白金凤的身份后,慢慢松开手,他在仇敬丹一个快速的、充满仇恨的眼神里昂起头,傲然不理。
  果然是他!金凤点点头,弯身施礼:“仇老板,久仰!”
  她说的是“久仰”!仇敬丹心头一动,嘴里却打起了哈哈:“唉呀,原来是大嫂,你瞧我可不止唐突佳人这点罪过,该打、该打!不知者不罪,还请大嫂万勿见怪,改天仇某再登门致歉。”
  “入门是客,往后仇老板多来照顾生意即好,千万别再说客气话。”金凤眸光流动:你听得懂我的意思吗?
  仇敬丹点点头,两人相视一笑。
  “十一娘,仇某久未来玉红楼捧场,介绍位苏州姑娘来段评弹可好?”
  见仇敬丹放弃找茬,十一娘松口气,赶紧将他引领入厅中安排。
  仇敬丹一挪身,金凤赫然看见凌森站在门外。其实,并不是仇敬丹拦住了凌森,只不过,金凤一门心思都在前者身上,她根本就没听见那辆一发动起来整条街都能听见的汽车轰鸣声,也没注意到凌森的出现。
  雨密得似张网,凌森已经被淋得全身透湿了,他手里握着包油皮纸包着的东西,脸冻得比生铁还硬,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那,静静地望着金凤。
  “森哥!”金凤拾裙迎到他面前,雨水打在她身上,凌森眉头一动。
  付青云暗呼不妙:适才那两人的眉来眼去定是被凌森全囊入眼底了!虽然他自己都尚未从金凤的暧昧中回过神来,但相比此际大哥落汤鸡般的透湿,以及,气极至无语的郁怒,后者的后果,显然要严重得多。
  “大哥,回来了?快进屋吧,大家都等着你开饭呢。”付青云自伙计手中取过把纸伞,撑开,举至凌森头上,若无其事地说。
  付青云与金凤都沐在雨中,尤其是金凤,已经有水珠开始顺着她的额头往下滴了。凌森见状,将一口气、合着口水,生生咽下喉。甩头谁也未理,冲进了屋。
  金凤颇有些懊恼地咬咬唇,尾随凌森而入。
  张罗完毕过来的十一娘回见三人的异样,一愣,接到付青云一个暗示的眼神后,她绽开笑容,迎上凌森:“大哥今怎么回得这么晚?瞧给雨淋得,先去换身衣服吧。咦,这是什么?”她接过他手里的那个油皮纸包,好奇地打开。
  “书?《基督山伯爵》、《玛尔戈王后》、《茶花女》……大哥,你买书干嘛?”十一娘惊讶地问,马上又恍然大悟,“哦,是给大嫂买的!”
  凌森依旧阴鹫着脸,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也不再管那包书,撇了众人往自己房间走去。
  金凤愣神:他给她买书?蓦然记起自己曾经跟他提及,说中国名著大多读过,西洋文学却由于翻译、购买渠道的原因,涉猎很少,其中,尤对大仲马、小仲马父子的著作充满憧憬。就只是浅浅地提了一句,他就放在了心上?
  她听见小武在与付青云嘀咕,说那谁谁临去上海时凌森派了他带书,说今天船回,凌森在码头候了有近两个小时才接到船拿了书。
  难怪他回来得那么晚!金凤心里轻叹一句,自己今天,是不是显得特轻浮?难怪他要生气。他生气,因为他在乎她!
  男女之间,谁爱多一点,谁受的伤,便重一点。自己曾经遍体鳞伤,就只因为,曾经全身心地爱并付出。
  金凤跟着准备进凌森的房间。在门口被刚从里出来的阿威拦住:“森哥让我现在送你回府,吩咐打今儿起,三小姐在房里禁足一个月!”
  包房里,仇敬丹的随从为他洗过茶后,满上一杯,征询道:“仇爷,那位凌太太那,安排谁跟?”
  仇敬丹摆摆手,端茶,俯身嗅了嗅,优雅地抿一口,说:“不用了。”
  不用了!万花丛中,她本不显山不露水,甘做其中最寻常的一朵,虽有风华清冽,却倦怠舒展。然则,就在两人双眸对视的那瞬,她那双眼睛,就这样,令仇敬丹自一派鬓香与莺啼中,回到了子夜独看昙花开时。一片清宁,一朵花开,一席美丽,单单,只为他仇敬丹!
  凌森的女人?金凤!他复笑起来,又抿口茶,吩咐随从说:“回头,去宝祥银楼叫钱掌柜亲自给我打一支凤凰金钗,钞票不是问题,但钗一定得精致、凤凰一定得美丽。还有,给我在钗头刻一个‘仇’字。”
  这样一个对他初见钟情的女子,如果一定要安排人跟梢的话,就把这个‘艰苦’的活派给自己吧。

  14

  “打今儿起,三小姐在房里禁足一个月。”
  凌森下的令,没有理由。玲珑只不过惊讶地嚷了句:“怎么会这样?”立刻便听见一只高脚玻璃杯摔落在身侧墙面上的脆响声,吓得她的眼泪当时就涌了出来,泣泣着被婢女送回房。凌森铁青着脸负手而立,边上,再没有人敢问一字。
  换了是金凤,她不会有好奇心发问;即便问了、甚至被玻璃砸中了,她也不会哭。最多,几不可闻地叹口气,然后,叫干嘛就干嘛。就似,在玉红楼听见阿威传达禁足令时。
  那当口,凌森在房里等着她推开阿威进来解释,等着她认错、讨饶,想,哪怕她只是进来软了声叫他去吃饭,能罢,便罢了。
  可是,他等到的,是一声只有他才听见了的叹息,以及,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若是其他女子,他早就一脚踢下去,然后,扔给十一娘发落了。可她是金凤!所以,他可以冲着玲珑发火,可以在花苑坐望她房里的灯光亮了熄、熄了亮,却,什么也不敢再做,即便,当天他的确被惹火了。
  已经过去三天了,金凤忠诚地执行着对她的惩罚,甚至连房间都不出。除了阿宝进进出出送饭、清洁,再无其他人敢去接近她。凌森看不着她,也不知道她每日在房里做什么、想什么,倒是有些后悔那日盛怒之下吓退了玲珑,否则,以她的圆滑,定然能在中间穿引着和解。而不用象现在这样,早早地回了府,却巴巴地围在她楼下踱来踱去。
  “森哥,吃饭吧!今天陈嫂给你熬了鸡肉骨茶。”玲珑找过来,怯声道。
  肉骨茶?凌森眉头皱起来,她迄今为止都还吃不惯那东西,厨房知道给她另做吗?一边想一边随了玲珑进屋走到餐桌旁。看见桌上的几盘荤菜,眼珠转转,眉头皱得更是厉害。
  “阿宝!”他扬声唤道。
  在厨房里正准备大快朵颐的阿宝赶紧放下筷子跑出来:“森爷?”
  “你是不是把菜全留给了阿凤?就剩这么一些,叫大家怎么吃?”
  一众人看着几大满盘菜面面相觑。阿宝更是郁闷:“没有哇!三小姐就没要我送晚膳去。”
  “她没吃?”凌森的眉毛全拧在了一块。
  “她着了凉,一直没胃口,中午也就只要了个馒头、一碗酸辣汤。”
  “她病了?什么时候的事?”他的脸全黑了下来。
  “您要她禁足的第二天。”阿宝已经瞧出了异样,回答得战战兢兢的,“我说过请大夫,三小姐却说她最怕是喝药,让熬两天看看,不行再说。”
  禁足的第二天?也就是自玉红楼回来的次日!是的,那天她跟着他淋了些雨。沙槟天气虽热,总也是过了立秋,一场秋雨一场寒,湿热交替,不病才怪,病了还不吃药!凌森的拳头攥紧起来,他恶狠狠地剜了阿宝一眼,顾不得其他,虎步往楼上走去。
  门没有上锁,一则是金凤自觉不出门,二则也是除了凌森,没人敢与她较真。他推开门,如旧墨香迎面袭来,拂湿心间荒芜了三日之久那处,于是,凌森忘记其他。
  白纱床帐里,她半躺着斜倚在床头柱上已然入睡,手里拥着本书垂落于床,一袭薄毛毯没有盖在身上,而是折成块枕在背后。凌森看得有些心酸,家里不是没有靠垫,只是她傭懒得连去要的兴趣都没有。
  轻轻自她手中取出书,一看,正是自己拿回来的那本《茶花女》,她喜欢?挺好。凌森蹑手蹑脚将书放到书桌上,乍眼却见桌上整齐地压着一沓写满了字的纸,练字打发时间?她倒蛮会自取其乐。凌森失笑,顺手拿起来,只见一沓纸上全是两句诗: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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