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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凌志比约好时间早五分锺到。
心里边想,假使唐隽芝迟十五分钟,她非常正常,迟廿五分钟,证明她观点比外型落后,迟三十五分题,对她智慧要重新估计。
但是唐隽芝一刻不迟,准时出现。
郭凌志一凛,她是一个认真的人,不容小觑。
她笑笑踏上他的车,他递给她一盒巧克力。
隽芝笑,〃要讨得女人欢心,就得让她不停的吃?抑或,咀巴同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一直吃就不能说话?〃
〃我挺喜欢听你说话,我允许你一边吃,一边讲。〃
隽芝精神一振,〃谢谢你。〃
她是那种不怕胖的女子:哪里有那么容易胖,也要积一二十年无所事事的无忧米才行。
〃我这就开始讲了。〃
〃请便。〃
车子往郊外处疾驶而去。
想半天,己习惯写作的她竟不知从何开始,只得说,〃家父没有儿子,只得三个女儿,不过仍然非常欢喜。〃
郭凌志马上知道她心中积郁。
隽芝把脸朝着窗外,〃我从来没有见过家母,〃不知凭地,她用非常平静声音轻易说出多年藏在心底心事,〃家母生养我的时候,染上一种非常罕见的并发症,数月后去世,离开医院的,只得我一个人。〃
郭凌志完全意外了,但表面上不动一点声色,只是纯熟地把高性能跑车开得如箭般飞出去。
没想到今天他担任一个告戒神父的角色,何等荣幸。
速度抒缓了隽芝的神经,她说:〃我一直内疚,觉得不应原谅自己。〃
郭凌志暂不作声。
〃我的出生,令父亲失去伴侣,令姐姐们失去母亲,如果没有我,家人不会蒙受惨痛的损失。〃
小郭把车子驶上一个小山岗停下。
〃我平时生活积极,.因为若不加倍乐观快活,更加对不起家人。〃
小郭转过头来,〃所以你时常觉得累。〃
〃你怎么知道?〃
〃一张脸不能挂下来,当然是世上最疲倦的事情。〃
他下车,自行李箱取出一只大藤篮,〃在这里野餐如何?〃
隽芝已经吃光那小盒巧克力。
她收敛面孔上笑容,颓然党在座塾上,仰看灰紫色天空,顿觉松弛。
忽然有感而发,〃至令我们快乐的人,也就是使我们悲痛的人。〃
〃当然,那是因为你在乎。〃
〃请告诉我,我应否为母亲故世而耿耿于怀。〃
小郭很幽默.〃我一生所见过所有试卷上都没有比这更艰深的问题。〃
隽芝也笑,真是的,甫相识就拿这种问题去难人,但,〃有时凭直觉更能提供智慧的意见。〃
小郭摊摊手,〃唔,让我想一想,让我看一看,〃他终于反问:〃历年来背着包袱也不能改变事安?〃
〃人死不能复生。〃
〃那还不如卸下担子,过去纯属过去,将它埋在不知名的谷底,忘记它。〃
隽芝笑了,这只是理论,人人均懂,但不能实践,埋葬管理葬,但每一宗往事自有它的精魂,于无奈,寂寥、伤怀之时,悄悄一缕烟似逸出,钻进当事人脑海,挥之不去。
隽芝下一个结论:〃你没有伤心过。〃
郭凌志承认,〃你说得对,我很幸运。〃
正如那些从未恋爱,自然也未曾失恋的人,老是坚持分手应分得潇洒,至好若无其事,不发一言,并且感慨他人器量浅胸襟窄。
小郭绝不含糊,野餐篮里都用道地的银餐具与磁碟子,他是真风流。
〃唐隽芝,那只是你的不幸,不是你的过失。〃
〃我可以一辈子躺在这里不动。〃
豆大的雨点却不允许他们那样做,小郭上车,绞起车子天窗。
〃我们去哪里?〃隽芝问。
〃如是其他女子,我会说:我的公寓。〃
〃我有什么不同?〃
〃你作风古老,容易受到伤害,我不想伤害人。〃
〃所以!〃隽芝作恍然大悟状:〃难怪这些年来,没有人对我表示兴趣。〃
小郭笑着发动引擎,她太谦虚了,他听过她的事,也知道此刻她名下不贰之臣姓甚名谁。
他也看出她今日心情欠佳,不想乘人之危,
〃我送你回家,任何时候,你需要倾诉,随时找我。〃
〃你会有空?〃
他笑笑说:〃一个人——〃
隽芝给接上去,〃一个人没有空,只因为他不想抽空。〃
他俩笑了。
开头与易沛充在一起,也有同样的轻松愉快感受,渐渐动了情,沛充老想有个结局,他比隽芝更像一个写小说的人,男女主角的命运必需要有个交待:不是结婚,就得分手。一直吊着读者胃口,了无终结,怎么能算是篇完整的好文章?
隽芝就是怕这个。
她不想那么快去到终点,同一个另主角无所谓,场与景则不住地更换,但要求花常好月常圆,一直持续下去,不要结局。
隽芝害怕步母亲与姐姐的后尘。
到家时两已下得颇大,隽芝向小郭挥手道别。
下一场下一景他或她与什么人在一起,她不关心,他也是,多好,无牵无挂。
沛充虽然也从来不问,但自他眼神表情,她知道他不放心。
倾盘大雨降低气温,头脑清醒,正是写作好时刻。
隽芝把握机会,沙沙沙写了起来,静寂中,那种特殊敏捷有节奏的声音好比蚕食桑叶。
幼时她养过蚕,十块钱一大堆,蠕动着爬在桑叶上,一下子吃光叶子,玩腻了连盒子一起丢掉,简单之极。
筱芝养第一胎她跟父亲作亲善访问,小小一个包里,隽芝不敢走近,离得远远看。
只听得父亲慨叹日:〃孩子一生下来,即是一辈子的事。〃
又听得筱芝回应父亲:〃被父母生下来,也是一辈子的事。〃
吓得十多岁的隽芝发抖,如此一生一世料缠不清.不可思议,长大后,果然,她认识不少既要供奉高堂又要养育妻小的夹心阶层,迷失在上一代与下一代之间。
黄昏,她用羊肉火腿夹麦包吃,易沛充的电话来了。
〃没出去?〃声音里宽慰的成分太高,值得同情。
〃写作人有时也要写作的。〃
〃明天老祝要带儿子们去见筱芝。〃
〃叫他不要乱洒狗血!〃
〃他说他会在楼下等。〃
〃你叫他明天先来接我,我们一起出发。〃
〃筱芝的公寓挤得下那么多人?〃
〃大家站着也就是了。〃
〃祝你文思畅顺。〃
那日隽芝写到深夜:两个天外来客来到太阳系第三颗行星地球作实地考察,深入民间调查,经过好几个寒暑,他们作出报告,结论为〃一种不懂得爱的生物,他们有强烈的占有欲、上进心,甚至牺牲精神,生命力顽强勇敢,但是,不懂得爱,最大的悲剧还不止于此,最令人恻然的是,他们人人渴望被爱〃。
第二天一大早被大姐夫吵醒,大军压境,一家四口男丁浩浩荡荡上门来。
隽芝连忙把她宝贵的原稿锁进抽屉内。
老祝一进门就坦白:〃我们还没吃早餐,小妹,劳驾你。〃
开玩笑,隽芝哪来那么多杯子碟子鸡蛋面包,她取过外套,〃快往大酒店咖啡座,我请客。〃
六岁的老三饿了,不肯走动,哭泣起来。
隽芝想起冰箱内还有一筒去年吃剩的巧克力饼干,连忙取出塞他手中。
〃快走快走。〃
第六章
老三在停车场摔一交,隽芝就在他身边,硬着心肠不去理他,不小了,应当自己爬起来,可是他两个哥哥却赶着过来一左一右提起他,见他哭,老大把他背在背上。
看了这一幕,隽芝不语,老祝在一旁说:〃他们遗传了母系的友爱。〃
隽芝只有喝黑咖啡的胃口。
她拒与三兄弟同一张桌子,自己一个人分开坐,边看早报,边享受清醒。
老祝咳嗽一声,坐过来;隽芝这才看到他双眼布满红筋。
隽芝在心中冷笑一臾,他高估了自己,他不是好情人,一半都不是。
〃我见过尹医生,〃老祝用手揉一样脸,〃我们谈了许久,他很乐观,已去信史丹福提荐我们做遗次手术。〃
〃你们?是筱芝与胚胎吧。〃隽芝鄙夷地看看他。
〃是,是.〃老祝态度一如灰孙子,〃他给我读了几份详级报告,你要不要看?〃
〃我已知道大概。〃
〃对,科学真的奇妙,原来已可以成功地用手术将胚胎取出治疗,把羊水泵乾,随后再放入子宫,一切恢复原状,〃他用手帕擦汗.〃待足月后生产。〃
隽芝讽刺地说:〃真简单。〃
〃我知道你恨我。〃
隽芝一听,恼怒起来,拍一拍桌子就斥责:〃不是爱你,就是恨你,我们唐家女子没有第三条路可走,你逼我说出心中真实惑受,需怨不得人,祝某人.我只是讨厌你。〃
祝某低下头,喝冰水解窘,半晌才说:〃好妹妹,你足智多谋,好歹替我想个法子。〃
隽芝冷冷笞:〃我有计谋,早就用在下一篇小说里,我不管人家闲事。〃
老祝默默忍耐。
这时,祝家老三忽然走过来,递上一只碟子,〃小阿姨,大哥说这是你喜欢吃的玫瑰果酱牛角面包。〃这个孩子,长得酷似母亲。
隽芝不禁心酸,每次手术,总有风险,筱芝这次赴美,六个月内必须接受两次手术。生死未卜,有家人陪伴,总胜孤零容一个人。
她伸手替孩子擦掉咀角的果酱。
过一会儿隽芝问姐夫:〃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把儿子们带过去陪她这重要的半年。〃
他们整家持美国护照,在三藩市的公寓房子一直空置,具有足够条件。
〃没想到你走得开。〃
老祝不语。
隽芝想起郭凌志的至理名言,一个人走不开,不过因为他不想走开,一个人失约,
乃因他不想赴的,一切藉口均团废话,少女口中的〃妈妈不准〃,以及男人推搪〃妻子痴缠〃之类,都是用以掩饰不愿牺牲。
祝某人忽然之间变成天下第一闲人,长假一放六个月;真正惊人。
〃……我一直想要个女儿。〃
隽芝不出声,这是真的。
〃好喜欢二妹的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