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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的怒火缓缓烧上头,叶长春渐渐有种喝醉的感觉。他顾不上自己伤口尚未痊愈,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拐着半残的左腿往外面走,迎面撞上要进屋的阿福。
阿福一看叶长春咬牙切齿的架势,不由得有些懵,但他随即反应过来,冲上前去架住叶长春:
“主子!您的伤还没好!不能随便就跑……”
“我要去江府。”
阿福没办法了,只能一气扑上去抱住叶长春的腿:
“主子!您可不能这样折腾自己啊……”
叶长春站住脚,忍痛弯腰去拉阿福:
“阿福你起来,我有正事要去办!”
“天大的事也要等伤好了再去啊主子!”阿福伸手抹一把喷涌而出的鼻涕,哭丧着脸看着叶长春,“就算江家少爷再怎么惹恼了您!您好歹也等两天……”
“等不及,”叶长春冷下脸来,“阿福,你起来,立刻去给我找轿子。”
阿福愣了一下,张嘴号了两声,蹭到屋里把脑门子对准了桌子角:
“主子!您今天要是不听阿福这句劝!阿福就死给您看!”
叶长春头大了,他有些不明白,往日精明伶俐又听话的阿福,今天怎么这么难缠?
莫非……他知道了什么?
莫非……江庭柏和马猫儿,他们已经成过亲了?
莫非……
叶长春已经想不下去了,长眉一挑,冰冷的目光看向阿福:
“阿福,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阿福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的马猫儿,看着这主仆二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清早的,你们在喊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
阿福见着救星一样向马猫儿扑过去:
“马猫儿!你快劝劝主子!他非要去江府跟江家少爷拼命呢!你看他一身都是伤……”
马猫儿怔怔看了阿福一眼,接着就见叶长春一脸薄怒拐到她身边:
“马猫儿!”
“啊,”她仰头看看他,“怎么了?”
“你成亲了没?”
“……成亲?你说什么啊,我哪里会成亲……”
“那你今天就给我说清楚,”叶长春深深吸一口起,低头凝视着马猫儿一脸的懵懂表情,“你到底是要嫁给我,还是要嫁给江庭柏?”
马猫儿怔了怔,看看阿福,重新抬起头来:“……嫁给……江庭柏……?我……”
话音未落,就见叶家家主秀长微挑的双目危险的眯起来,静静盯着她:
“马猫儿,有胆你再给我说一遍试试?是谁那天在城隍庙里跟我说,死也要死在一起的?你当这话,是能跟一个男人随便说的吗?!”
“呵呵,呵呵呵,”马猫儿干笑两声,“好好的,好好的说什么死啊活的,多不吉利啊,你伤还没……”
“不管怎样,我是要娶你的,”叶长春拉住她的手腕子抬到眼前,微微颤动的眸光笼住马猫儿一双疑惑的清水眼,“你只要给我一句话,肯不肯嫁给我?”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马猫儿和阿福都不知所措的看着十分反常的叶家家主,一时全都愣住,半天,马猫儿在叶长春明亮犀利的目光下红了脸,拉住叶长春的衣袖:
“外面风大,你伤口还没有痊愈,赶紧回屋子里躺着吧,在这里说什么莫名其妙的……”
“就是就是!”阿福也凑上来,“主子您这话还用问吗?要是马猫儿不愿意,怎么会四天四夜没有合眼一直等着您醒呢……”
叶长春愣了一下,看看马猫儿,终于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你一直都在叶府里?”
“是啊,”阿福麻利的接口道,“马猫儿连照看了您四天,您大前天一睁眼她就撑不住了,躺在床上连睡了三天,这会才刚醒过来嘛!”
叶长春认真的看了马猫儿一遍。
可不是吗,她两只眼还肿着呢,嘴角上还有口水的痕迹没有擦干净……
“叶少爷在?”院子里叶长春刚刚开始恢复理智,就听见院门响起恭敬的声音,紧接着江庭柏随身的仆役周全走进来,笑意满面向着叶长春躬身行礼:
“叶大少爷,我家主子要我给您转告几句话。”
叶长春看他一眼:“说。”
周全眼里含笑,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口退:
“我家主子说,从今以后,江家就是马猫儿小姐的娘家,有江家人撑腰,不许您欺负她。主子还说,他就是看不惯您抢人时那目中无人的嚣张样,根本就是个霸道主儿,还老在人前装出一副谦逊相!就算这次他跟您斗输了,也得耍您一次才解气……”
话音未落,周全已经一溜烟的跑出院门,留下一句飘渺的话尾音儿:
“他说您被耍一次是活该!谁让您跟他抢媳妇来着……”
沉默。
阿福看着自家主子铁青的脸,唯唯诺诺的低声念叨道:
“怪不得呢……方才江家少爷离开的时候,跟我要我看好您,说他说错了几句话把您得罪了,说不定会起来找他去拼命,要我拼了命也要拦住您……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叶长春顶着一张发绿的脸,拉着马猫儿一拐一拐往屋子里走。
马猫儿很开心。
头一次看见叶长春被气成这样,被欺负了许久的旧愁宿怨一下子都被江庭柏帮她讨了回来,她当然开心,而且是很开心,非常开心,十分开心,特别开心……
刚进了屋子,门立刻就被吱呀一声关上,立刻的她的衣裙都被门缝夹住了。马猫儿被那声音从喜悦和开心之中震醒,嘴角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已经看到叶长春松开拉着她的手摁住两页门扇,眯着秀长的眼睛看过来,唇角挑着一抹可疑的笑容。
那笑容马猫儿太熟悉了,就是那种可以让仇人看了之后,哭着喊着想上吊的那种笑容。
她脊背嗖的窜过一股凉意,连忙缩缩脖子,转身伸手去扯自己被夹在门缝里的衣裙。还没来得及扯出来,叶长春的脸已经压了过来,漆黑的发丝与修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了她脸上:
“猫儿,很好笑是不是?”
“嗯?嗯……嗯~嗯嗯!没有啊!没有!”马猫儿一怔,先是点头,接着是猛摇头,两只手在身后拼命从门缝里往外扯着衣裙。
“真的不好笑?”叶长春的声音温柔的简直能溺死人,连眼睛里也含上了笑意:“你说实话,我不会怪你的。”
马猫儿松开拉着衣襟的手握成拳,深吸一口气,睁大眼郑重其事看着叶长春:
“你不要以为我怕你,我只是看你伤还没好,所以不想跟你斗。要是你再这么吓唬我,我可是会动手的!你不要以为自己厉害,你伤得这么重,凭我的手段,打倒你还不成问题……喂喂喂!你干什么?你……你干什么?”
叶长春已经直起了腰,薄薄的唇上笑容不变,一只手仍然紧推着门,另一只手伸出去解衣襟上的纽扣子。黑色的盘花纽子在他手下被毫不费力的解开,外衫被褪下,随手丢在了地上,然后是贴身的亵衣。不多会白色的亵衣也被解下仍在地上,他身上只剩了亵裤,露出瘦削精干的上身。
看着叶长春将衣服一件一件脱下,震惊过度的马猫儿反应过来之后,随即把目光别转到一旁:
“叶拐子!你干什么!……已经深秋了……你……你不怕冷吗!……”
淡淡的药味与朦胧的温暖气息从叶长春身上袭过来。马猫儿顾不上抗议,只能扭着红成一片的脸,闭着眼低声威胁:
“你再吓唬我,我可喊赖皮了!……”
话音未落,一只手已经扣住她的下巴,虽然温柔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伴着温和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猫儿,转过脸来。”
“我不!”
“猫儿,睁开眼。”
“你……”
“猫儿。”
扣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忽然松开,那只压住门扇的手臂仿佛也松开,轻轻的“吱”一声,门扇夹缝一松,马猫儿觉得被门夹住的罗衫洒然垂下,就连身边温暖的气息也消失了。她怔了一下,迟疑着睁开眼睛,却见叶长春仍然站在面前,却是背对着她,侧脸看着房间另一侧。
下一刻叶长春已经撩起及腰的漆黑长发,将瘦削修长的腰背袒露在她面前:
“看到了?”
马猫儿微微一怔。
叶长春浅褐色的脊背上有一道旧伤,从右肩下方一直划到左腰附近,不过已经痊愈。仍然带着鲜红颜色的是两处新伤,就在左肩下侧,一上一下。那两处剑伤尚未完全愈合,周围还带着淡淡的青色,是中毒留下的痕迹。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指尖颤抖着抚上叶长春的背。还没来得及触到伤痕,叶长春却松开手转身,长发随之落下,擦过马猫儿的手指。他伸手捉住马猫儿欲缩回去的手,脸上仍然带着笑意:
“腿上还有一处剑伤,我弯腰不方便,就不给你看了。”
马猫儿怔怔,微微垂脸:
“谁稀罕看……”
叶长春伸手抬起她的脸,长眉微挑,目光变得认真:
“这都是因为你才留下的。”
马猫儿心虚的垂垂眼睑,睫毛一忽闪,掩饰内心的歉疚。要不是她那天跑过去“救”他,以叶拐子的功夫,确实是不可能受这么眼中的伤。片刻之后,负隅顽抗的马猫儿抬眼看看叶长春:
“可是在杭州的时候,我也替你挡过一刀……”
不过,那伤口可是浅的不能再浅,而且涂了药膏之后,连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叶长春一副公事公办,有帐大家算清楚的口气,毫不脸红的跟马猫儿算账:
“可是你只有一道,而我有三处。而且之前你骗我跟江庭柏成亲,让我心里也受了伤。加起来,我有四处伤。就是说,你欠我三个伤口。”
叶长春仍然抬着她的脸,口气愈加持重:
“而且大夫说,这些疤会在身上留一辈子。”
马猫儿郁闷的咬咬牙:
“你受伤,我也很愧疚啊!还跟我算什么不清不楚的账……大不了,你砍我三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