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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还有祖坟埋在村口。若是刘三宝刨了我的祖坟,那是不孝。”余庆呆呆的看着马猫儿。马猫儿冷笑一声:“你妹子都被人抢了,还要顾忌祖坟?你父母在天之灵,会看着你妹子进火坑?”
余庆低下头,开始很认真的思索。他考虑了很久,直到漫天的星光开始灼灼闪烁,才抬起头来:“只有这样了。要是我妹子嫁进刘家,以后守活寡,我一辈子心里也不会安生。”
马猫儿跟余庆在院子里商量了很长时间,马猫儿是从北边过来的,所以让余庆往北边去,先雇个马车到启州,然后沿运河往北,到了一个马猫儿曾经去过的叫北镇的小城。
商量到最后,余庆才呆呆的说:“那怎么逃呢?”
马猫儿一拍手:“当然是明天一早你回家,简单收拾些行李带着你妹妹出门!”
“听捎信的人说,刘三宝怕我妹妹反悔,三天前开始就在我家附近派了人盯着。”余庆叹一口气,站起身来,“不过事到如今,我只能回家一趟看看。”
马猫儿掐着下巴想了片刻,看看余庆,脸上有些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样,余庆,明天我跟你回去,到时候按我的主意来。”
“你有什么主意?”
“你不必多问。到时候你听我的,你们肯定能瞒过刘三宝逃出去。你信不信我?”
余庆看着马猫儿,简直要感激涕零:“我信,我信!猫儿你行走江湖,骗过那么多人,一定有好主意!你的恩德我这辈子也忘不了……”
“余庆,别再说了,”马猫儿叹口气,打断余庆的话,“明天晌午你先去跟周伯告个假吧,说有事回家。”
第二天晌午,余庆先告了假回家。马猫儿却知道,自己若是告假周伯一定不准,就算周伯准,叶拐子那刁钻古怪的狡诈小人也不会同意,于是决定,索性偷溜出去。
大不了回来之后自己受罚,受点皮肉之苦或者多干几天活,再差不过被叶拐子刁难,还能把自己砍了脑袋?这么想着,马猫儿轻车熟路的翻出墙头,找到了在街头等他的余庆。两个人沿着小路出了镇子,一路往南,过了一条秀水河,到了余庆的老家刘家庄,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余家三家草房门外,果然有人守着。余庆跟几个人说清楚,说马猫儿是跟自己来给妹妹送嫁的。几个人看马猫儿好像没什么惊人之处,于是乎让他们进去。马猫儿看见余庆妹妹的时候,惊得差点叫起来。
“余庆,这,这是你妹妹?”
“对,她叫二丫,这是你哥的兄弟,马猫儿,快叫猫儿哥。”
余二丫张张嘴:“猫儿哥。”
“二丫,竟然是你!”马猫儿他乡遇故知,上前激动的看着二丫,“我是马猫儿啊!”
二丫却高兴不起来,要嫁人的前一天见到子自己曾经喜欢过的人,心里五味杂陈的二丫神色更见悲戚:“我记得你,猫儿哥。”
“太好了。”马猫儿高兴的拍着余庆的肩,“你妹妹做的包子那么好吃,你们以后生计不成问题。”
余庆听得一头雾水,马猫儿三言两语向他说清楚了他跟二丫之间的渊源,然后掌起高灯,三人开始合计逃跑问题。
合上账本,叶长春习惯性的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往外看。往日快到傍晚时分,马猫儿应该开始到井台上打水了,癞长春也会屁颠屁颠跟在后面,不时冲马猫儿讨好的摇摇尾巴。
想到这里叶长春有些气不忿。癞长春吃的肉分明都是自己家的,为什么癞长春只会讨好马猫儿呢?何况当时一棍子把它捶晕的人,可是马猫儿呢。
罢了,君子不与癞狗斗。又或者,马猫儿就是特别爱招这些小东西的人也说不定。
可是今日院子里却安静的很,没有劈柴声也没有打水声,更没有马猫儿往日那挑衅意味极其明显的呼唤声:“癞长春!你给我放下嘴里的死耗子!”
叶长春在窗下站了一站,走回书案后坐下,那边阿福正好端茶进来:“主子,新制的雨前龙井,昨日才带回来的。北边茶庄的掌柜捎信说,今年冬北面雪大,因为忙着送药材,马车都没有赶回来,还要等到把药材往各地送完,所以新茶往这边送的晚了。”
“嗯。”叶长春接过茶,放到桌上,揭开碗盖,“香味倒还好。你刚从后院过来?”
“是啊。”阿福笑着,“小竹冲好茶正要端过来,我就顺便代劳了。”
叶长春喝口茶:“今天后院倒是难得这么素静。”
阿福愣了一愣:“对啊,今天早晨怎么没有听到马猫儿跟他的癞皮狗掐架呢。不过……”阿福往后院里看看,沉吟片刻,“今天我还没有见过马猫儿呢。坏了,主子,他不会逃跑了吧?”
叶长春挑唇一笑:“她是那不怕死的人吗?一天没有拿着解药,她就一天不敢跑。也许是腿刚好,耐不住性子出去遛腿了吧。”
阿福点点头:“不过说来也巧,今天余庆也请假了。我说看门的老何怎么跑到后院去打水了,原来两个打杂的都不在啊。”
叶长春端茶的手停在半空:“余庆告了假?”
“是,周伯说余庆家里有急事,今天一早就回老家了。”阿福接过叶长春的茶碗,又替他续上水,“我记得余庆家里还有个妹妹,或许是想念他妹妹了也说不定。”
叶长春不过思忖了一瞬:“去年余庆跟我到北边呆了三个月,我还记得他说过,妹妹就在镇上做工的。”
阿福愣住:“那……”
叶长春眼睛看着阿福,思忖片刻又说道:“阿福,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当年余庆来府里,是因为欠了别人一大笔钱吧?”
阿福立刻明白了些什么:“您是说余庆遇上了麻烦?”
叶长春敲敲桌沿:“余庆遇上了麻烦倒还好收拾。就怕,马猫儿多事,也跟着去掺一脚。”
快半夜的时候,刘家庄余家草房里的三个人总算商议停当。虽说是商议,其实是余庆和余二丫一直用崇敬和仰慕的眼光,看着马猫儿手舞足蹈的马猫儿唾沫星子乱飞的讲解他们的逃跑计划,而这种目光,则更充分的激发出了马猫儿心中多年没有露头的责任感和锄强扶弱的英雄豪气。
既然逃跑的路线和目的地已经都商议好了,重点就是怎么骗过来接亲的人。马猫儿跟余庆和余二丫说,自己要代替余二丫上花轿。等接亲的花轿一离开,余庆和余二丫就离开离开刘家庄踏上逃跑的漫漫长路。然后马猫儿会伺机跑出花轿,甩开刘家的人跑回叶府。
余庆和余二丫担心的问:“万一被人看出来了呢?”
马猫儿拍拍胸脯:“不用怕,我会功夫,跑的也快。刘三宝不是要把新媳妇接到镇上的新房里去吗,镇里的巷子那么多,我拐几条巷子甩开他们还不简单?到时跑进了叶府,他们肯定就不敢再追了。你们信我就是,不会出问题的。”
余二丫捧过一套鲜红的嫁衣:“猫儿哥你到时候一定小心。接亲的人恐怕也快来了,这是衣服,你换上吧。”
马猫儿大大咧咧抬起胳膊:“直接套在外面就成,到时候脱了我还得跑路呢。”
余二丫低着头帮马猫儿套上一层一层大红的嫁服,整衣领的时候手不小心碰到了马猫儿的下巴,脸上立刻变得跟嫁衣一个颜色。一旁余庆没有注意自己的妹妹,倒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马猫儿:“猫儿,你穿上女人衣服,看着比二丫还像个女人家!只多了两撇胡子罢了!”
二丫回身拍了余庆一把:“哥,你说的是什么话?猫儿这样帮咱们,你还拿这样的话取笑他!”
马猫儿心虚的咧嘴笑笑,往身后的木板床上一靠:“我先歇会吧,省的明天没力气逃。”
接亲的人一大清早就吹吹打打来到余家门口。门口守着的几个人,亲眼看着余庆哭丧着脸,扶着身穿红色喜服头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上了花轿,于是按照刘三宝的吩咐,护送着花轿上了去镇上的路。
马猫儿一上了轿子就掀了盖头,顺手擦了擦满头上捂出来的汗。六月的天,单衣外面又捂了几层厚厚的衣服,马猫儿拿着盖头忽闪着,咬着牙想道,装个新娘还真不容易。
摇摇晃晃的轿子走了一个多时辰,从轿帘儿缝里看出去,眼看就要进镇子了。马猫儿估摸着余庆跟余二丫这时候应该出了秀水镇,雇着了去启州的马车了,于是把手里的红盖头一扔,掀开轿帘跳出了马车,头也不回往镇上跑去。
一帮吹打手走在前面,只看见一个火红的身影从后面忽然窜出来往前面跑去,转眼已经溜出去十几丈远,都停了手里嘴边的家伙,愣在原地。眼看着跟在轿子后面的几个打手醒过神呼呼喝喝从后面追上去,一个吹打手拿喇叭捅捅自己同伴的腰:“接了十几年亲,没见过脚程这么麻利的新嫁娘。”
按理说马猫儿跑的是很快的,可是身上穿着累赘的嫁衣,明显影响了她跑路的速度。越跑越热的马猫儿,却怎么也扒不下来自己身上那身红衣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装了十几年男子之后,她根本不晓得女子的衣服是怎么穿的,当然也不会脱了。所以昨晚余二丫给她套上衣服之后,她本应问清楚这衣服应该是怎么脱下来的。
情急之中马猫儿想要撕开衣服,偏偏这衣服缝得结实,料子也好,飞奔中她手上根本腾不出这么力气来把衣服撕开,于是马猫儿只能咬着牙喘着粗气,脸红脖子粗的往镇子里跑,希望赶紧钻进一条巷子甩开身后追着的三个人,然后撕开身上这身惹眼的衣服。
天刚蒙蒙亮,镇上旺德祥点心铺向来开门开的早,打着哈欠的小伙计刚被老板娘从床上骂起来,去搬开铺门上的门板,就听见蹬蹬的脚步声从不远处响起。他惊讶瞪开惺忪的睡眼回头去看,就见一个嘴上长着两瞥小胡子的人身上穿着一身女人的嫁衣,龇牙咧嘴的从街上狂奔而过。还没有完全睡醒的小伙计疑心自己撞见了夜鬼,惊得一下松开了手,然后就听砰的一声响,厚重的门板砸在了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