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置,应该明白,这个位置,杀伐决断,有时候并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我心里一凛,问:“难道你还不算大权在握?不可能,你不是我……”
夏兆柏摇摇头,说:“我当然占了绝大多数的控制权,但是,决策层与董事局,总公司与分公司,直系部门与旁支部门,我方与他方,都必然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存在。我要兼顾的东西很多,如何均衡各方面需求,追求利益最大化,如何营运夏氏,让它发展得更好,让底下好几万人的饭碗不会打掉,这是门大学问,我坐这个位子,从来就不可以任意妄为。所以像那种是打着你的名义,去做那种听起来好像很浪漫,实际上很愚蠢的,争风吃醋的传闻,你了解我,应该知道,我没那么有空,也没那么无聊。”
“我知道,”我心里越发安定,微笑道:“你为人一向实际,听歌剧不如去唱K,吃牛扒不如吃牛腩面。”
夏兆柏呵呵低笑,说:“你走了那三年,港岛每逢交响乐盛典,我其实都有尽量去听。”
“怎么样?”
“不如回乡下听阿婆阿婶唱咸水歌。”夏兆柏一脸敬谢不敏说:“这个洋罪,可不是人受的。”
我们相视一笑,均想起当年一同听歌剧的情形,只是真如歌词所写:多少时光匆匆溜走,转眼人已白了头。这一刻,我们都有些沉默,仿佛一起悼念,那一去不返的岁月如歌。很久以后,我才清清喉咙,说:“这么说,即便是夏氏真的在恶意收购陈氏,你也阻止不了?”
夏兆柏看着我,说:“如果是我们做的,我也不会阻止。”
“兆柏,”我皱了皱眉,说:“你别做得太绝好吗?陈氏几代积累才出这份家业,三少其实很有能力,只要给他时间,陈氏必定会在他手中发扬光大,何必赶尽杀绝……”
“小逸,”夏兆柏正色地打断我,说:“我不喜欢你掺和到我的公司决策中来。”
我一愣,顿觉窘迫难堪,狼狈地说:“当然,是我僭越。”
夏兆柏叹了口气,伸出手想抱我,却被我侧身避开,他无奈地说:“小逸,这是我的原则,你不能理解吗?”
“我自觉多嘴,不用再听了,”我站了起来,淡淡地说:“夏先生放心,以后鄙人会明白自己身份,也请夏先生自持身份。”
“小逸,”夏兆柏脸上绷紧,一把将我不由分说拉入怀中,说:“别闹脾气,别闹!”他提高嗓门,我心底隐约还是有些怕他,被他一低吼,竟然乖乖地不再挣扎。夏兆柏缓和了口气,低头看我的眼睛,说:“觉得委屈?我刚刚说的话削了你面子?你也坐过这个位置,你也明白商人是怎么一回事,那你说,为你一句话,我决定公司放掉到嘴的鸭子,这是一个成熟的决策者会做的事吗?”
我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却听夏兆柏继续说:“陈氏的收购,我自有分寸,但我觉得你该明白,无论夏氏跟陈氏恩怨怎样,这都是商场上的事,跟你,跟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关系!我若要啃下陈氏这块肥猪肉,那也是因为它经营不善,理该被啃,不是为了他家三少纠缠你那点破事!老实说,陈成涵那点伎俩,我还没放在眼里!”
我猛然抬头,责问道:“这就是说,陈氏陷入危机,还真是你一手策划的了?难为你了啊夏先生,布这么一个局得花不少时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筹划的?居然还能腾出时间来医院陪我,你可真了不起,撞见陈成涵的时候挺得意的吧?他那点伎俩你不放在眼里,那么我呢?你知不知道现在全世界都以为你夏兆柏为了一个男人怒发冲冠,陈家人恨我入骨?陈成涵只怕也跟着恨我,你开心了?”
夏兆柏脸色阴沉,狠狠地问:“我说了,重点不在于这件事是不是我干的,而在于无论是不是我干的,你都该相信我不会算计你!还是说,你根本就很在乎姓陈的小白脸恨不恨你?!”
我被他的脸色骇住,低下头,小声说:“我跟他,只是算谈得来的朋友。”
夏兆柏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息怒火,我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段争吵毫无意义。我的本意并不是要宣泄,而是要沟通,并不是要责怪他害我被陈家人痛恨,而是要问清楚他到底想拿陈氏怎么办。想到这里,我微微叹息,换了语气说:“兆柏,我的意思,是不太愿意看到一个朋友的公司因为你而垮台。这种破产的经历并不好受,越是心高气傲的人,越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公事上你的考虑我都明白,但是我不愿我的朋友,因为你而陷入困境,这样我会很愧疚。”
夏兆柏冷冷地问:“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你会觉得愧疚?”夏兆柏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他就算被我逼跳楼,也是我造孽,与你何干?”
我一下被问住,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夏兆柏跨前一步,将我环在胸前,低声问:“我可以理解成,你觉得跟我是一家的,所以替我难过愧疚?可以这样理解吗?”
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脸颊迅速感觉到火辣辣,慌忙垂下头,却被夏兆柏一把勾住下巴,紧接着唇上一热,他的吻已经逼了上来,辗转反侧,带着试探和压抑的怒气。我仰起头,乖乖让他亲,心里也明白,这个时候再去逆鳞无疑找死。就在此时,门口忽然传开剥啄之声。
“有,有人……”我趁机从他的吻下逃开,好意提醒他。
夏兆柏眉毛皱得快拧出水来,不情不愿地放开我,阴沉地吼道:“进来!”
来的是那位兢兢业业的助理先生,他察觉气氛不对,立即垂头说:“对不起夏先生,您的会议到时间了。”
“我马上就去。”夏兆柏怒气冲冲地道:“让他们等一下会死吗?”
“是,对不起。”那位助理鞠躬退出。我摸摸被他咬肿的嘴唇,说:“我回去了,你忙吧。”
“小逸,等等,”夏兆柏拿过我的围巾,亲自替我带上去拉好,说:“我让司机送你。”
“好。”我点点头,他欲言又止,半响才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说:“别胡思乱想,回去好好吃药休息,晚上我去看你。”
“恩。”我答应了。
午后时分,从顶层办公室望下去,这个都市却不肯稍微安宁,仍旧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我坚决不用夏兆柏陪同,与他的助理一并慢慢乘坐电梯下去。助理姓王,缄默寡言,身上有深深令人信赖的气质,对我也颇为客气,眼神坦荡,丝毫没有半分好奇或鄙夷。我与他一路无话,等到快到达一层大堂,他方微微一笑,用醇厚的大陆北方口音说着悦耳标准的国语:“简少回去后,请务必记得卧床休息,夏先生说过,您每天中午要睡午觉,不然就会很没精神。”
我有些尴尬,颔首说:“谢谢,我会注意。”我看了他一眼,又补充了一句:“希望我的这些琐事没有麻烦到您。”
“简少太客气了。”王助理微笑说:“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我又笑了笑,随即闭嘴。哪知向来不多话的王助理,忽然又说道:“如果您有空,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夏先生每日午餐都草率应对,我们这些做员工的很难跟他沟通。”王助理不在意地看了我一眼,说:“如果有简少过问两句,我想夏先生一定会当回事。”
我想起中午夏兆柏也不过一杯咖啡,一个三明治应对,不觉有些难以置信,问:“他,每天都这样?”
“差不多。”王助理点头说。
“你不觉得,如果我过问,会干涉你的工作?”我忍不住说。
“简少,”王助理说:“我跟了夏先生有些年头,从大陆过来就一直跟着他。夏先生不是一个听劝的人,但他为了您,破例很多。”他淡淡地笑了,说:“我想,如果您过问一下,效果会不一样……”
他话音未落,却听“叮当”一声,一楼已到。王助理按住按钮,躬身请我先出,我点头道谢,踏出电梯门,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我已经来了三趟,你们都借故推搪,我真的是来与夏先生做生意的,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就把客户拒之门外?”
“对不起先生,可夏先生真的没空,我们已经尽量在为您通报他的秘书室了……”
我心头一震,循声望去,那人正好转头看过来,一见到我,眼睛一亮,随即喊道:“简简,你怎么在这里?上帝,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他是用法语说的。
我不自觉苦笑了下,说:“Simon,你呢,又怎么会在这里?”
第 64 章
陈成涵脸上尽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快步过来,张开双臂,正要给我一个拥抱,哪知还没近身,就被我身边的助理先生单手格开,刚刚还文质彬彬的助理先生,霎时间强硬冷峻,口气僵冷地说:“对不起这位先生,简少身体不适,您有话说话……”
陈成涵眼中的喜悦迅速降温,甚至取而代之一种隐忍的黯然,这是我从未在他身上看到过的。记忆中的陈三少,永远风度翩翩,永远和煦如风,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一丝狼狈,就如从未在他的衣服上见过一丝褶皱一般。但是现在的他,却明显没了意气风发的那种自信,脸上带着疲惫,眼里蕴含红丝,似乎有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身上的穿着倒仍如旧时不显山露水的华贵典雅,但是整个人却仿佛被抹去一层风采一般,显得黯淡无光,尤其他看着我的眼神,从惊喜一层层蜕变到恍然、失落、伤怀,到最后自嘲一笑,仍旧温柔地用法语说:“抱歉,可有时间,我想跟您谈谈,”他顿了顿,摇头坚定地说:“不,我必须跟您谈谈。”
他用回了敬称。
我在刹那之间,确乎感到与这个男子之间,仿佛隔了一道看不见的玻璃门,在那时的某个时候,我们相处愉快,并没有这么明显的阻隔,但现在,我忽然明白,又有一些事情回不去了。就如人生许多次的遗憾和不可挽回一样,我再一次,确凿无疑地失掉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