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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又有一些事情回不去了。就如人生许多次的遗憾和不可挽回一样,我再一次,确凿无疑地失掉了什么。
但是,谁的生活,难道不是在失去与叹息之中跌跌撞撞往前跋涉?我叹了口气,微笑颔首说:“当然,我也恳切地希望能跟您谈一谈。”
助理先生用疑惑而警惕的眼神打量我们,我转过头去,若无其事地道:“我遇到老朋友了,你先上去吧。”
“可是夏先生吩咐过……”
我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说:“夏先生,不会希望我把他当成监狱看守。你若不放心,可以先跟夏先生打个电话报备下。”
王助理一张北方汉子的脸霎时间有些涨红,支吾着说:“简少,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我明白你也是打份工而已。”我冲他微微一笑,对陈成涵说:“我们走吧。”
“简少,你现在需要休息……”王助理拉住我。
我回头,静静地看他,直看到他怏怏松开手,这才微笑说:“再见,王助理。”
我与陈成涵并没有走远,只到这附近的咖啡厅坐下。今天并非礼拜日,店里二十几张桌子空空荡荡,角落的钢琴也慎重地蒙上红天鹅绒罩子。空气中弥漫橘子味道的微酸香气,混合着炭烧咖啡,竟然出奇的相应得彰。我们在角落里的藤状摇椅上坐下,陈成涵替我要了一个靠垫,考虑到我出院不久,午后始终容易倦怠的缘故。这个男子总是如此恰到好处地善解人意,若真是爱上他,只怕这种细心体贴,将如何溺死人。
“你恢复得不错。”他静静地端详我,微笑着说。
“还好。”我回答说:“家里两个妈咪,一起监督我吃饭休息,想不好都难。”
“是吗?”陈成涵的微笑不变,语气却有些黯然:“关爱你的人,听起来很多,这样我就放心了。”
“少了你的问候,始终是遗憾。”我含笑看向他。
陈成涵淡淡一笑,轻声问:“我该说,我很荣幸,还是我很悲哀?”
“Simon,”我认真地说:“你是我看重的朋友,你能理解吗?”
“不能。”陈成涵坐直了身子,盯着我,语气迫切地问:“上次,你答应过我,要考虑的事情,如今考虑得怎么样?”
“我以为,”我为难地说:“我以为,我上次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简简,”陈成涵有些哀伤地看着我,语气缓慢地说:“我这一次,难道真的输了吗?”
“Simon,本来就不存在输赢,”我斟酌着措辞,小心地说:“我不能接受你,我以为你明白,那不过是一种选择。”
“这种选择的结果,最终落到夏先生身上?”陈成涵笑容有些惨淡。
我一时语塞,转过脸,看着窗外,隔了半响方说:“我和他的情况,我不知道怎么说。”
“是吗?”陈成涵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简简,我知道你很善良,可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这种善良,很,令我,几乎会丧失理智。”
我吃了一惊,随即涌上一层愧疚,低下头,认真地说:“对不起。”
“别道歉!”陈成涵一把扔下咖啡勺,随即颓丧地陷入椅背,揉揉太阳穴,疲态尽显地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失态。简简,怎样都好,请你,别道歉。”
我心里万分难过,不知说什么话好。
“你不好受?”陈成涵看着我,淡淡一笑,伸手触摸我的脸颊,柔声说:“别不好受,一看到你这样,我比你更心疼。”
“Simon,”我握住他的手,仿佛看到当年那个独自咽下伤痛,对谁也不能说,还要强颜欢笑的自己,心里一痛,说:“我该怎么办?告诉我,怎么才能令你不这么难过?”
“怎么能让我不怎么难过?你知道的。”陈成涵哑声说,目光温柔忧伤,“但你不会那么做,我也,舍不得你勉强自己。那么,就按你的意愿来吧,不用管我了。”
我无声地摇着头,心里明明隐隐作痛,却又无法做出任何承诺,这个男人,是我转世以来,第一个可以坦诚相待,无需提防,无需假装的朋友,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对着他的痛苦而转过身去。可我能做到的,却偏偏那么有限,我甚至不能说出安慰,因为此时此刻,任何的安慰,听起来都像嘲讽和得意洋洋。反倒是陈成涵,收起脸上的悲色,反过来温柔安慰我:“别这样简简,我会好起来的,更何况,就算得不到你的回应,”他眼中满溢着柔情,轻声用英语颂咏道:“忠诚的爱情仍充溢在我的心里,我无法估计自己享有的财富。”
这样纷乱的世界,却仍然有人能如此清晰有力地说出这句几百年前的爱语,我的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泪雾。这句话,真正击中了我的心脏,我含着类微笑,对着他摇头,哽咽着说:“你真是个傻瓜。”
“没关系,我做了太久的聪明人了,偶尔,是该当一次傻瓜。”他对着我笑了起来,捧住我的脸颊,额头抵住额头,柔声说:“你要保证,每个决定,都是出于自己本身的意愿,都没有屈从任何的强迫和软弱,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你,能保证吗?”
我点点头,眼泪差点掉下,他微微凑起身,绅士十足地轻轻吻了我的额头,含笑说:“好了,我的天使,笑一下,我就要真的离开你了,笑一下,让我珍藏起来,好吗?”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他回报我以惯有的温暖微笑,轻轻拍拍我的脸,正待说什么,就在这时,手机忽然响起,陈成涵拿出电话,看了号码,立即接听,沉声问:“Richard,怎样了?”
他静静听着,忽然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道:“不行!世纪明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不管怎样,都必须拿下来……”
我心中一惊他看了我一眼,略带歉意地点点头,站起身走到远一点的角落讲这个电话。我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看着他的背影,似乎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挫败和绝望,以及在绝望当中的奋力挣扎。过了好一会,他才讲完这个电话,走回来时,脸色已经有些灰白,看着我勉强笑了一下,说:“抱歉,我,有些工作上的急事,要先回去处理了。简简,我们,后会有期好吗?”
“Simon,”我担忧地问:“什么事?有我能够帮得上忙的吗?”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却最终撇过脸去,转换话题说:“我来埋单,可能不能送你回去了,你能自己回去吗?或者让谁来接你?”
“Simon,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心里的不安越发明显。
他柔柔地看着我,叹了口气,伸手轻轻碰了下我的脸颊,温言说:“你还太小,帮不上忙,相信我,我能处理好。”
“是陈氏出了问题吗?”我脱口而出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成涵一愣,随即说:“你听说了什么?”
“我听说与我有关。”我看着他,缓缓地说:“我听说都是因为我。”
“不关你的事。”陈成涵迅速打断我,扬手命侍应生埋单,说:“别把责任揽到你身上,这是商业竞争,你还不构成商业竞争的筹码。”
“可是……”
“简简,”陈成涵严肃地说:“人都有猎奇和传播谣言的本能,我不知道这种说法是谁捏造出来的,但我不认为需要为这种没有根据的说法伤脑筋。”他冲我安慰一笑,说:“我是个公开的同志,夏先生据我所知,在这方面也不避讳,自然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不过你该明白,无聊的人会从这里面解读出夺爱之恨,但商人们只会在这里面看到利益和竞争。”
我忧心忡忡地说:“我知道,但是,我怕你……”
“不要多想。”他果断地说:“我会没事的。”
第 65 章
陈成涵虽然一再保证他会没事,但我却不这么乐观,因为我比他更了解夏兆柏的为人,但凡被他盯上,那就从没见过有谁能全身而退。我心里非常不安,万分不愿意看到事态往更糟的方向发展。原因很简单,在被这个男人如此温柔地对待过后,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他陷入破产困境而什么事也不做。这不仅仅是出于对无法回应他一腔情意的内疚,更出于我内心不为人知的原因: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当年林世东四面楚歌,求助无门,却犹自苦苦挣扎的境况,陈成涵在我面前的隐忍,强颜欢笑的温柔,这都令我无比熟悉,同时,也令我有感同身受的痛苦和焦虑,不得不压抑的恐惧和疲倦。我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这次会面的每个情形后,终于明白我的不安来自何处。
我之所以这么不安,是因为,无论如何,我都没法看着他一败涂地。这个愿望与善良、怜悯或者其他美好的品质无关,对我而言,只是因为看着他,就像看着我自己。我想没有人能够袖手旁观,冷静地看着自己再次死去。我哑然失笑,这才发现,原来对于以前的命运,我并不是那么甘心。我在伤痛、遗忘、淡薄之后,其实也会想,如果再来一次,我会不会仍然输得那么惨?
我想起陈成涵之前接到的电话提到“世纪明珠”几个字,这大概是个大项目,不然陈成涵不会用“最后的希望”来形容它。我打开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世纪明珠”这四个字。在排除了许多叫这个名字的酒楼茶肆之后,我忽然看到一则报道庆祝港岛回归大陆十几周年的新闻,在交代了港府各部门一系列繁文缛节的庆典式礼仪后,报道透露,在二十周年大庆的时候,港府会将临海原有码头重新改换,将那个地区建成一个集饮食、娱乐、购物、旅游为一体的大型休闲集合地,期望这个地方成全新的高端旅游标志性地区。末尾提到这地区内原有的某星级酒店,将积极投入这项改造工程,首先便是更换原带殖民色彩的名字,改名世纪明珠。
这个酒店,就是陈成涵管理的那一家。
我托着下巴,陷入沉思中,现在看来,陈成涵是要抓住这最后的一张牌,打个漂亮的翻身仗了。这个项目原本可牟取利益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