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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掩藏住厌恶,看了他的老鼠脸一眼,微笑说:“难为王爷身体不好还这样心悬黎庶。”
太守连忙说:“是是,底下来觐见殿下的官员甚多,下官怕打扰王爷,都自作主张就推了,不过两位大人自然不同。”说着看着我谄媚地笑。
周紫竹一挥袖说:“如此就请带路吧。”神色清淡。
太守府内府还是有些亭台假山流水小桥的,我们颇穿了些小径,分了些柳枝桃花,才到了那个什么“洗心阁”,周围站了不少卫士,很是森严,太守上前去通报,守住门口的卫士转身进去,过了一会儿,出来一个三十多岁,长得很干净的青衣文士,衣着虽有点简朴,举止却潇洒从容,气度极是不凡。我只当是梁王,不过幸而来这里之后为了防止露馅,我事事都小心观察,微微落后于人才行进止,已经习惯成自然了。当下余光瞥了一眼周紫竹,见他立在当地,全无表现,我便也按兵不动。
果然,那个青衣文士走上前,向我们长揖,笑容满面,说:“张大人,周大人,敝上刚刚安顿下来,车马劳累,正在午憩,请二位先至雅室奉茶。”
我们客气一二句,便跟着青衣文士走进去,这个青衣文士对我们很客气,却看都不看太守一眼,也不邀他同去。
沿至一间雅室,只见里面的桌椅等物虽俗,但摆放间自有章法,墙上挂了几幅字画都不俗,桌上的乌木笔架,白玉笔洗和一个青瓷花瓶色泽古旧,我虽看不出来历,看上去件件不俗,还有半旧的水墨弹花手枕和椅垫,令人观之忘俗。
那青衣文士见我打量摆设,笑道:“此地原先实在住不得人,在下收拾了一番,才勉强能会客,出门在外,也只好从简了。”
我们在左首坐下,周紫竹忽然扫到一眼墙上一幅梅花,惊道:“此画的真迹竟是在此处吗?”
青衣人微笑说:“王爷好书画,这幅是王爷的私藏之一。”
哼,出门在外,又是来救灾的,居然连画儿瓷器都带了,真不知梁王到底是怎样的人。我看不懂书画,难免气闷,但无论如何看这青衣文士都不像甘心居人下的仆役,便朝他微笑着,客客气气说:“恕我眼拙,还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青衣人连忙说:“不敢,鄙姓魏,只是王爷门下吃闲饭的一名小小清客,无名小卒耳,张大人不知道是理所当然的。”
一个清丽的绿衣小婢将茶奉上来,自然又是齿颊留香的好茶,当然,我是喝不出什么茶的。
梁王架子甚大,足足叫我们等了一个时辰,中间那姓魏的进进出出数次,最后一次终于进来说:“王爷醒了,请二位跟我来。”
我们起身随他去,一路他低声说:“王爷有些不适,受不得风。只好委屈二位去内室了。”
到了门口,他连脚步声都放轻了许多,小心翼翼,我们受他影响,也不觉屏气凝神。
打开帘子进去,里面点着安神的素馨,白烟缭绕,再一闻,只是和素馨有点像而已,却带了股药味,我也说不上是什么。然后便听见一阵咳嗽声,起初甚轻,接着便剧烈起来,到最后竟好像在咳血,连五脏六腑都好像要咳出来,我在一旁听着,都替他浑身难受。
好容易才渐渐平复,我们在窗前的春凳坐下,梁王在榻上倚着,前面挂着素色纱幔,隐约能见而已,似乎他身后还站着一个黑衣人,大概是贴身保镖之类。
一个小婢来把纱幔用金钩挂起了半边,我终于得见梁王的庐山真面目:他是先帝的堂兄,那么年纪应该有三十四五了,但却看不出来。慢慢从捂着嘴的手帕里抬起脸,剧烈的咳嗽刚刚勉强止住,还有些细微的喘息,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很不健康,青白的脸色,几乎有点半透明,头发却黑得很。
梁王应该说是美丽的,虽然憔悴,却也有几分艳丽,和原庆云那种生气勃勃的艳丽不同,这种艳丽有点哀凄,他那张脸让我觉得一种风流婉转的妩媚,但其实他的脸是很有棱角的。
我第一眼就下了判断:这个人让我不舒服。他病弱的身上有不知道什么东西很凌厉,叫我不舒服。
梁王开口说话,声音有点低哑:“听说你们昨日刚到,路上不太平,辛苦了。”
我们连忙都欠身,我说:“哪里,王爷抱恙,还能念着百姓,青莲佩服。”
虽然同为顾命大臣,人家是王爷,我见他还是应该行礼的。
梁王笑笑说:“青莲,上次还是先帝刚找你入宫时见过,这都……咳咳……五,六年了罢……咳……先帝去得突然……这段时间只怕不易,本王因为突然病得厉害起来……上次陛下登基都没能去京城祝贺……咳咳咳咳……”又俯下身子,咳得浑身抽动,撕心裂肺,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病态的嫣红。
我看得难受,恨不得去替他背上拍两下顺顺气,他后面那个黑衣的保镖还是侍从却动都不动。
梁王好容易止了咳,回过气来,咳得眼中都有点泪光,“见……咳咳咳……见笑了……我听说你们昨日已开始放赈,如此甚好,就把我带来的……咳,粮送过去粥棚就好……”
周紫竹大约也看不下去了,开口说:“王爷身子不好,要好好保重才是,下官等不便多扰,这就告退了。”
梁王又咳了半天,说:“好,无以为礼,有点小玩意……不过是个心意,小屠,你给二位大人拿出去。”
帐中有些动作,然后那黑衣人便慢吞吞走出来,先是走到我面前,我恍惚间只觉此人有些熟悉,几乎脱口叫出“锦梓”,但是再一抬头,发现容貌身材全然不同,此人也算是个英俊少年,看似比锦梓年长,一张脸挺漂亮,却死死的全无表情,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梁王送给我一串缠丝玛瑙手串,送给周紫竹一个碧玉貔貅镇纸,确实不算什么厚礼,只是玩物,却越发显得亲厚难得,我们都知道此时不能推,一推拒便是与梁王划清界限要为敌,都道谢收下,然后告辞出去。
出去的时候,太守府外聚集了不少灾民,有冲着府里遥遥磕头的,有喃喃说要给梁王立长生牌位的,俱都对梁王感激涕零,有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婆子在望天磕头,自言自语说:“老天爷啊,你可要长长眼睛,这样的好人要保佑他长命百岁,那些贪官的阳寿只管折来给他续命罢……”
这次梁王来得及时,粮食又放在一起赈灾,我们倒像是提前一天来的他的先头部队,天家人物,对普通平民更有吸引力,所以很自然的,我们之前的努力也被记在了他头上,可算是为人作嫁。
回到驿馆,我有些疲倦,回房休息,小绿来服侍我,嘟着嘴气鼓鼓的样子,我忍不住问他:“怎么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小绿气愤地说:“街上的人都在说梁王梁王的,明明那五十万都是大人拿出来的!”
我立刻正色说:“谁说是我拿的?是我替朝廷向富商巨贾们借的,我哪来那么多钱?”
小绿疑惑地望了我一眼,有点不甘心地说:“哦。”
我看看他那样子,忍不住心软,柔声说:“小绿,你需得记住,为人臣子,最忌讳沽名钓誉,邀取民心。这是要惹杀身之祸的。所以,梁王把我们的功劳抢去,对咱们来说,实在并不是坏事。”
小绿似懂非懂,想了半天说:“那梁王就不怕杀身之祸吗?”
我被小绿的无心之言说得突然心中一动,怔怔出神想了半晌,才默然说:“也许……他是不怕的。”
晚膳过后,因为疲累,早早回房睡,红凤替我把床铺好,就退出去了,我正想自己熄灯睡,突然窗格“咯吱”一动,我心中一喜,正想说:“是锦梓么?”窗子已经掀开,露出一张明艳若花的脸来。
我先是一阵失望,继而又惊诧莫名:窗口出现的居然是早该回西域的回鹘公主。
番外四 原庆云的presentation
我姓包,名字叫纭,说实话,我很讨厌自己的名字。
庆云是我后来自己给自己起的字,也是我现在的化名,这个名字没什么意思,也是随手起的。
有很多人我都很讨厌,比如说绝大部分女人。从我有记忆开始,她们见了我只会发痴傻笑流哈喇子,还想动手动脚,捏捏我的脸什么的,真叫人烦。到我稍微大一点,女人们突然在我面前矜持起来,动不动就掩袖脸红之类的,再暗地里给我飞个媚眼,送个秋波。一个人天天看着这些,当然会腻味得不能再腻味。我最开始小时候还对女人的身体有点好奇,所以,当十三岁时我的丫环主动勾搭我时,我就有了第一次性经验。这种最早的青春期的沉迷持续了一年左右,等李尚书家二小姐的肚子据说被我弄大了,这个比我大四岁,主动叫丫鬟来给我送信夜半幽会的婆娘非要赖着嫁给我时,我对女人的厌恶到了顶点,从而使我走上了另一条路。
兰倌是我的第一个男人,那年我十四,他十七。
那天,一帮平时总跟我混在一起的纨绔子弟把他招来,找点乐子。
我当时也不是不诧异,在国安伯刘家的画舫上,一堆男人轮流玩他。他生得很美,干干净净,皮肤很白皙,大概是旦角的关系,很不像男人,看得出也不是第一回接这种生意,彼时小兰老板也算刚刚大红,堂会叫他的班子很多,想不到私下却要这样被狠命糟蹋。也难怪,这些权贵子弟哪个他也得罪不起。的3cef96dcc9
他倒是很温顺,被那样折腾,实在痛极了才忍不住轻轻呻吟两声,因为奇怪的角度扭曲而抬头对上我的眼睛。他眼中与其说有什么悲痛恨怒,不如说是茫然的平静,好像什么食草动物。他的眼睛很黑,不过黑得很温润,有点水汽氤氲,就显得不大黑了,我一直很喜欢他的眼睛。
我坐在椅子上安静地看,有人邀请也不加入,后来其余人都玩够了,叫人抬他回去,我才去把他扶起来。抱到我房里弄干净。
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