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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水不觉莫名其妙,自己何时赏过她了,怎完全不记得?
“公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前些日子,犬子刚从公主那儿领了八十军棍的大赏,公主……”崔夫人依旧是巧笑嫣然,却带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该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不会吧!
沉水倒抽一口冷气,双眼几欲脱眶——八十军棍!她说的难道是贺再起?这、这这这不是崔尚儒的家?对,门口的匾上写的也是“贺府”来着,含风那死丫头该不是真的……搞错了吧!?
“公、公主!”侧门珠帘一响,崔尚儒一见沉水就扑通地跪了下去,抖如秋风中的落叶。
崔夫人声音骤然一冷:“你当我不存在?”
崔尚儒猛然一哆嗦,又赶紧爬起来,上前给她捶肩:“哪敢哪敢,夫人练兵辛苦了,为夫叫人炖了花旗参鸡汤,好好给你补一补身子。”
崔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坐在上席看戏的沉水已经完全傻了,两个丫鬟也是呆若木鸡,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用惊愕的眼光瞅着这一对关系甚是诡异的夫妻俩。
“其实公主不来,奴家也正打算进宫去见陛下,”说话对象换为沉水,崔夫人又是温婉可人,巧笑倩兮,“犬子顽劣,实在不堪大任,还是辞官不做,回老家侍弄两亩地,自给自足,也免得隔三差五就挨棍子,虽说这君恩大于山,也没有强加于人的道理,公主说是吧?”
沉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呵呵呵干笑几声,肚子里早悔得肠子都青了。
060、值得
沉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呵呵呵干笑几声,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万没想到贺再起是崔尚儒的儿子,这父子俩怎么不一个姓?莫非崔尚儒是上门女婿?完了完了,这回真是自己往刀口上撞,还说什么拜太师,不被她夹枪带棒骂到哭就不错了。
崔尚儒一边给自家夫人捏肩捶背,一边试探着道:“夫人呐,为夫不是跟你说过了,再起那事儿确实是他犯了错,错了自然就该罚……”“我让你说话了吗?”
家有恶妻,如有一狼,沉水同情地望着缩起脖子不敢再辩解的崔尚儒,明白拜太师什么的是不可能了,师父那八十棍子一落,已经得罪了这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崔夫人,再想让她把夫君送给自己做太师,下辈子吧。
“这玉如意倒是不错,家里正缺一个拍耗子的物件,奴家这厢谢过公主,”崔夫人又温柔地一笑,将马鞭放下,拿起了盒中的玉如意,甚是满意地端详着,“家里熬了鸡汤,公主要喝一碗再走吗?”
她的动作和语气都是似水温柔,可沉水仍然吓得浑身冒冷汗,只觉自己要再赖着不走,就会先于耗子死在玉如意之下,于是立即起身:“不必了,我想起还有些事要做,就不打扰二位了……”不等主人送客,一骑绝尘,落荒而逃。
“哈哈哈哈哈哈——!”
当晚,打着“一日不见寝食难安”的旗号过来蹭饭蹭恩宠的天逍见沉水神情恍惚,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待一问之下得知下午的闹剧,登时摔了碗伏在桌上狂笑不止,声音大得在楼下做女红的四个丫鬟都听不下去了,推了含光上来微微表似乎了下抗议。
“抱歉抱歉,我这就小声着点儿。”天逍一边笑得飙泪,一边对含光赔礼道歉,将人请下楼去。
沉水抄着胳膊,满脸乌云,磨着后槽牙道:“你是不是也该向我道声歉呢?”
天逍抹了一把泪,眨眨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她:“真不知该怎么说你好,你早便知道这贺夫人、呸,这崔夫人不好相与,就该先派人调查清楚她的底细,投其所好才是,哪能这样毫无准备地就上门去?”
“谁说我毫无准备?”沉水不服气地顶嘴道,“我特意花了心思挑选的那玉如意,不算准备么?要不是贺再起恰好是她儿子,说不定这事儿能谈成呢。”
天逍真是不知道该哭该笑了,弯腰把碗筷拾起来放在一旁,认真地教道:“求人办事,并不是光送礼就够了——算,你是公主,从来也没求过人,这也怪不得你。就算是不巧你要求的人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了,也断没有灰溜溜逃掉的道理,贺夫人、崔夫人她真敢把你当耗子拍?借她十个胆儿她也不敢啊,你跑什么呢?她既然把不满表达得这么清楚,你就该好好同她道个歉,解释解释,告诉她罚军棍的不是你是龙涯将军,你求过情了可是没用,这么一说她还能把罪过全怪到你头上来吗?”
他这么说沉水可不乐意了:“你让我把师父供出去?我怎么能做这么没良心的事!”
“这和良心无关,事实就是如此,我又不是教唆你撒谎,”天逍早知道她不会肯,于是又耐心地给她分析,“军棍是谁罚的无所谓,只要不是你就行,而且最关键的在于你要让她知道你为她儿子求了情,至于有用无用,情意尽到,她和你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接下来要再谈拜崔大人太师的事不就容易多了么?”
沉水低着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是没错,可是让自己出卖师父来换取崔夫人的好脸色,她还是不愿意:“我不能把师父供出去,小时候师父替我收拾了多少烂摊子,我不能做这种事。”
天逍快要无力了:“你怎么就不懂我的意思,重点不在于龙涯……”“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他话还没说完,沉水就不耐烦地打断了,“大不了我找个时间重新上门道歉,实在不行,让娘另外找个有才识又信得过的大臣来教我,惹不起,至少躲得起。”
屋里一时陷入沉默,沉水心烦意乱,一开始也没在意,可过了一会儿发现天逍还坐在桌边,并一脸严肃不满地盯着自己,就感觉到不自在了,胡乱了一挥手:“吃饱了就回去,我想一个人呆着。”
“沉水,你不能一直这样子,”天逍交扣着手指,拇指相互摩擦着,抵着下巴尖儿,郑重其事地道,“你喜欢龙涯这本身并没有错,可是不能一遇到和他有关的事你就毛躁,你是公主,感情不是你的全部,况且男人不是用来宠的,之前你想为他分忧,结果他领情了吗?没有。现在你替他背黑锅,他也不会感动的。”
是的,师父不会因为自己做的这些小努力而欣慰或者感动,在他眼里,自己只不过是不自量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沉水将脸埋进掌心里,深深吐纳几次,才让再次涌上来的挫败感稍微退下去,低声喃喃道:“我知道他不会在意,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要这么做。”
“沉水……”
“就像你明知道我不领情,不还是一直想要帮我,”沉水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你难道不明白我的心情吗?”
天逍沉默了,沉水只当他是无话可说,他的心情,自己一样是感同身受,便又说:“情都是上辈子欠的孽债,早晚都要还,你要是觉得我死心眼,就……就别再管我了。”
“我不可能不管你,”天逍立刻就回绝了她的好意,“你值得人对你好,为你死,而他,他不配。”
沉水讶然望向他:“为什么?”
天逍冷笑了一声,懒得解释,踢翻了凳子就走。
拜太师的事不了了之,沉水没再提上门道歉的话,下头的丫鬟们也就都没在意,直到沉水接连三天都传君无过到素竹小楼来作陪,而天逍则一次也没露过面,习惯了他隔三差五就出现的丫鬟们才意识到,公主和大师之间,八成是闹翻脸了。
“这么怎么是好,不苦大师都住进碧鸢宫了,难道不是陛下定了的驸马?这会儿却和公主闹翻了,驸马之位岂不是要让贤?”含月一边泡茶准备端上楼去,一边焦急地问。
“是啊是啊,我看公主最近有君公子陪着,可还是一天比一天不高兴,难道是不苦大师做了什么让公主伤心难过的事,还不来道歉?咱们要不要想想办法呀?”含霁也在一旁生炭盆,附和着道。
含光眼一瞪,腰一叉,恨铁不成钢地训道:“你们两个死丫头,有这心多管闲事,手脚还不麻利点,不苦大师不过来又怎么着了,公主都没说什么,你们跟着瞎起劲,不害臊!赶快把茶水和炭盆端上去!”
打发走了两个小丫鬟,含光又到门外张望了一阵,就见含风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拍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我……我知道不苦大师为、为什么……为什么最近都不,都不来看公主了……原来、原来……”
“别作了,快点说!”含光恼道。
“原来他都跑去龙磐阁找小郡王了,我刚才、刚才去碧鸢宫,见里头没人,就一路的打听,”含风上气不接下气地,又拼命控制着音量,生怕被楼上的两个听了去,“我还问了龙磐阁的侍卫,也说不苦大师最近天天都去,还说是陛下特许的,你说怪不怪?”
含光也吃惊不小,还想再问问,就见两个小丫鬟下来了,只好装作没事儿似的,撵着她们去干活,自己则在心里犯犹豫,含风打听来的这事儿,究竟要不要告诉公主呢?
061、妒忌
在素竹小楼吃过了晚饭,君无过和往常一样,十分知趣地起身告辞了。
他向来是个掂拿得很准的人,绝不会像天逍那样赖着不走,或者像乐非笙那样杠着不来,沉水请他,他就春风满面地来,时机差不多了,就恭恭敬敬告退,有礼有节,无可挑剔。
最近几天沉水几乎天天都把他叫来,不过二人一起,也无非是下下棋,喂喂鱼,聊聊天,和平时看起来没有太大分别,不过君无过心里清楚,沉水这么频繁地找自己,并不是突然又对他产生了什么兴趣,而是想要从自己这儿套出点什么话来。
有时假装不经意地提起一些微不足道的事,然后总能七拐八绕之后,和宫里最近发生的乱子扯到一起,含沙射影地,像是要表达什么,却又总是轻飘飘地带过,并不深究。
沉水套话的本事自然是高明不到哪里去,可还是让君无过产生了不安的感觉,在他的认知里,沉水从来不做这些含蓄的事,过去她想要什么,就会缠着磨着地求,而不是旁敲侧击,暗示别人为她去做,现在突然变得说话含糊其辞,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君无过自问没有做什么令她起疑的举动,每当她言语试探,也总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