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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沉水再去碧鸢宫,把试探解忧的结果告诉天逍,二人俱是觉得云解忧的反应太过于冷静,根本不像一个丧心病狂的谋反者。
“你说会不会我们搞错了,搞反了,被龙涯的一面之词给糊弄了呢?”天逍皱眉道。
沉水摇摇头,无从判断。军械案是云解忧主谋,龙涯只是劝阻不利、知情不报,因为觉得欠了她的所以才自愿为她顶罪——这一切都是龙涯说的,云解忧并没有承认,事情确实可能是反过来的,即云解忧是无辜的,龙涯见事情即将败露,于是自编自演了一出戏,获得了宽大处理和不再深究。
可师父又像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吗?沉水觉得也不太像。
天逍啧啧赞叹道:“这位云姑娘要不是个被泼了脏水还不自知的无辜羔羊,就是个极其危险的阴谋家,城府之深,几乎就快赶上大哥了。”
沉水一听到“大哥”两个字,立刻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能不提你那晦气的大哥吗?”
天逍嘿嘿嘿贼笑,乖乖换了个话题:“今儿天气不错,那什么……他们都去找你闹了?昨天双全回来给我说,说被你打得哭爹叫娘的。”
“除了君哥哥,能进出我那素竹小楼的一个不差全都来过了。”沉水正撑着头看万青山白泥关附近的地形图,揉着眼答道。
天逍意外地眨眨眼:“伪君子……我是说君无过他没去找你?”
玉寰舒钦定寻点幽为太子妃,心理落差最大的就当属宫中老人的君无过,可他却没反应?
119、旧情
其实并不是君无过不想去“闹”,而是被事先放了话,不准去。
能对他用“不准”、“不许”之类字眼的,只有与他结了盟并且地位和能力都在他之上的迟东照。
游鸿殿议婚的当晚,解梵奉命来到棋居传递消息,因为易了容,君无过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真的坐下把手腕递给面前的御医。
“主上命我转告公子,玉寰舒拟定下月二十五为王爷和玉沉水订婚。”解梵的声音如机械般毫无感情。
君无过差点就从椅子里弹了起来,但伸出去的手成了把柄,被解梵牢牢扣住脉门,遂不敢乱动,只得忿忿低声问:“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完全没有听说?”
解梵顶着一张御医的脸,面无表情地道:“今晚,一个时辰前,主上请公子按兵不动,不要插手此事。”
君无过气得笑出来:“不要插手此事?我喜欢的女人要娶别的男人,你们让我按兵不动?事情怎会突然变成了这样,毫无征兆……沉水从来也没提过要你们家王爷做驸马,怎突然就直接升格做准太子妃了,你们背着我做了什么手脚?”
解梵看他一眼,淡定道:“主上只是略施手段,逼玉寰舒立刻为玉沉水主婚,至于她为何不选你,只能说是你魅力不够,连候选的资格都没有。”
君无过眯起了眼:“候选?除了你们王爷,候选的还有谁?”
“还有那个和尚,”解梵装模作样地叫他换了只手继续诊脉,“听着,主上不会言而无信,主上已飞鸽传书夏国帝君,只要虚闻陛下答应发兵攻打白泥关,我们便可里应外合,一举得手。”
君无过沉默下来,过了半晌才问:“虚闻陛下万一不肯发兵,又该如何?”
解梵嗤笑一声,说:“主上说会。”
也就是没有后招的意思,君无过有点生气,如果商虚闻不愿意趟这浑水,沉水岂不是真要和那病秧子王爷在一起了?
解梵松了他的手,声音略大了些,让外面的丫鬟也听得到:“公子的身体已基本痊愈,但是仍要小心,最近不要太频繁外出,留心倒春寒。”却是在暗示他,不要因为最近过得舒坦了就轻举妄动。
君无过看着他的手,觉得刚才他为自己诊脉的手指上似乎没什么茧子,不像是成天摆弄机关的手,忍不住说:“听说解家人都擅长机关暗器,不知阁下最擅长的是哪一种?”
“你以后会知道的。”解梵收起道具诊疗箱离开了。
君无过抬了抬眉毛,不置可否。
伪装的御医走在夜深人静的宫道上,偶尔有侍卫路过,也并没有察觉到异样。
来到碧落宫四个多月,他已经将宫里的每个角落的构造、侍卫换班的时刻等要素都摸得一清二楚,即使被发现了,也能神乎其神地从侍卫的眼皮子底下溜掉,安然无恙。
这碧落宫的守备实在是太松懈了,他有些同情地想。
两队侍卫在他前方的丁字路口【纵横】交叉而过,留下一个短暂的真空地带,他迅速借机隐进了黑暗之中,将身上伪装用的御医官袍脱了,并着偷来的诊疗箱一起扔进井里沉了,剩一身黑色的紧身夜行衣。
他又将手摸到耳廓边,轻轻一撕,一点点揭下易容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实的面容——那日在望梅园中与君无过打了个照面的、与寻点幽三分神似的脸孔。
换好了装,他又蒙上脸,鬼魅一般擦着阴影前行,一路朝游鸿殿而去。
寻点幽愤然掀了桌走人后,沉水与天逍也没有逗留太久,解梵重新回到游鸿殿偏殿外时,女帝已经命人熄了灯准备就寝。
屋里光线很暗,玉寰舒躺在锦被当中,似乎是睡着了,厚厚的棉被遮掩不住她怀孕七个多月的身子,腹部高高隆起,似乎比普通的孕妇还要沉上许多。
解梵悄然无声息地从窗外翻进殿内,点了值夜丫鬟的睡穴,然后将人从床前搬开,过程中发出了极轻微的布帛摩擦声,玉寰舒翻了个身,一只手搁在了床沿。
将丫鬟搬到外间的榻上放着以后,解梵回到床边,将手指搭在她的腕上。
脉象平稳,看来头几个月在马背上的颠簸没有给母子俩造成什么太严重的后果,一直以修养为名避而不见人,应该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并不是真的身体不好。
不是就好,解梵小叹了一口气,坐在床边看着她,看她的眉不时因为胎儿的踢打翻滚而轻轻皱起。
临战前的半夜幽会仿佛又在眼前浮现,人前总是雷厉风行的祥国女帝竟然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甚至看不出半点当年二人游戏江湖时的专横娇蛮,只是那么令人心痛,惹人怜爱,分别的十七年非但没有让彼此之间的感情冷却,反而历久弥坚,重逢时化作熊熊烈火,将两人都焚作一抔灰。
从那一刻起,一个足以令所有人色变的计划就在他心里萌了芽,紧接着两军交锋,祥国大军在龙涯的率领下势不可挡,他们主仆二人先后死遁,抛下哀鸿遍野的国土,前往敌国实施复仇大计。
玉寰舒自除夕夜起就闭门不见客,内外大事俱交给女儿玉沉水打理,他虽能避开人的耳目潜入殿内,却无法得知玉寰舒的身体状况究竟如何,白天不便行动,也偷听不到御医的诊断,让他平白担心了好久。
玉寰舒将自己怀孕的事瞒下来,自然有她的理由,解梵不是不能理解,但心里总还是有些怅然,当初她还是个侧妃所出的公主,都敢挺着肚子去和妹妹玉潇湘明争暗斗,这会儿做了女帝,无人再敢对她妄加评判,怎么反而不敢叫人知道了呢?
也许是自己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吧,和十七年前相比,彼此都已经成熟了不少,分得清可为不可为,不再张狂任性。
解梵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准备去把小丫鬟搬回来放好,然而才刚站起身,玉寰舒竟然睁开了眼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二人在黑暗中对视,一个不说话,一个不敢说话。
“是你……”玉寰舒幽幽一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白天我才对水儿说梦见了你,没想到……你……你好吗?”
解梵一言不发,静静地注视着她。
“你在下面一个人……很寂寞吧?再给我一点时间,孩子是无辜的,他骨子里也流着你的血。”
玉寰舒梦呓一般轻声说:“让我把他生下来,让他活下去……水儿已经长大了,你该去看看她,不,还是别去了,别吓到她。再给我两个月时间,两个月后,我就跟你走,无论碧落黄泉,我都跟你去。”
解梵叹了口气,上前用手蒙住了她的眼,低声道:“知道了,我等着你。”随即点了她的睡穴,将她扶躺下,又将丫鬟扛回来放回原处。
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只要沉水与点幽订婚的消息一传到夏国,夏国的大军一定会兵临城下,白泥关告急,沉水定会调集兵马南下助龙涯抵御外敌,到时候北方兵力空虚,就是华国绝地反击的好机会。
堂堂华国帝君迟东照,手握十万草原骑兵,岂是任人搓圆捏扁的小角色?一时的避让,只是为了更猛烈的反击,这回不但要祥国把吃下去的全吐出来,还要赔上一个文武双全的女帝了。
只希望沉水不要怪他这个爹狠心,为达目的,连女儿也一并算计进去。
解梵坐在游鸿殿的金顶上,悠然望着棋居的方向。
那小子若真能一心待沉水倒也是一件好事,若不能,自己也有的是手段杀了他。
120、承诺
春日微醺的午后,沉水难得有空可以不用看成山的奏折,就到御花园的秋千上打起了盹。
这秋千是玉寰舒刚刚登基时候让人给她搭的,身为女帝,总有些时候要见一些人,不方便把女儿也带去,每当这个时候,龙涯就会带沉水来荡秋千,把她推得高高的,再荡回来,再推高,如是往复。
初生的牛犊都是不怕虎的,小沉水也不知道什么叫恐高,总是玩得很开心,好像自己也跟鸟儿似的长了翅膀,可以飞起来。
长大了以后,龙涯陪她的时间少了,更多的时候都在外面打仗,情窦初开的沉水开始明白一种叫相思的苦,睹物思人,看到秋千便会难过上一整天,于是渐渐地也就冷落了这玩具。
今天难得天气好,她才又起了兴致,一个人跑到御花园里来偷懒。
暖阳晒在身上说不出的舒服,沉水两脚一荡一荡,秋千轻轻摇摆,正要睡着时,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挡住了自己的阳光,眉就皱了起来,眼也不睁地道:“让开。”
对面一声不吭,也不让开,沉水恼了,想着这是谁活腻了,睁眼一看,是“准太子妃”驾到。
自从那晚掀桌走人后,沉水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着寻点幽了,当然她也没有主动过去找的念头,本就不是真心要娶他做太子妃,没必要临时抱佛脚,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