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可是这白不是学校里学长学姐玉树临风的那种白,也不是医院里外公舅舅他们救死扶危的那种白。她盯着那个人的白,满眼满心,说不出地难受。
她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把白色穿得那么可怕,坐在那里仿佛一道随时会射出来的白光,吞噬一切。
这个人就是聂未。
他穿的是海军的夏季便服,因为才过了训练期,尚未授衔,所以肩章空着,只是在袖上缝着格陵特别行政区的海军袖章。他翘着腿,手中拿着一顶黑色贝雷帽正在沉思,闻人玥慌头慌脑地撞进来——他反应极快,立刻抬起一对乌沉沉的眼睛。
闻人玥的校服是有衬里的,所以就再没穿贴身的背心;两只手掀着校服的前襟,即是等于将两排嶙嶙的肋骨都给他看到了,一览无余。
聂未还不及说什么,她已经胸闷气短,一颗心砰砰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聂未确实来的早了些,老师伍宗理在书房尚未出来。这也是伍宗理的习惯,为了锻炼腕力与精气神,每个周日的下午总要练两个小时的字。佣人知道聂未是伍宗理最爱的关门弟子,这是在服役前最后一次来见老师,便请他在会客厅里等。
他本来在想事情,想得入了神,怎么也想不到会有个小女孩冲进来先是掀衣服再来晕厥。他立刻起身趋前,先试了试她的颈动脉与体温,又翻了翻眼皮,才做了这两步检查,贝海泽也赶到了。
映入贝海泽眼帘的一幕就是一名海军军官正单膝跪在闻人玥面前,扣着表妹的脉搏,看着腕表读秒:“阿玥!怎么了,她摔倒了吗?”
“她晕了。”聂未简短回答,头也不抬地吩咐贝海泽,“去拿一支调羹来。”
贝海泽听他语气沉静,又知道能到外公这里来的都是杏林中人,虽然他的衣着令他有些不解。他二话不说立刻跑去厨房。佣人们正在熬晚餐要喝的罗宋汤,听说阿玥小姐不舒服,大惊失色,即刻要去报告伍宗理。贝海泽拿出少爷的架势来,大声道:“没事,忙你们的。”
他折回来时,聂未已经将闻人玥抱上一张美人榻放平。贝海泽将一支长柄调羹递给他:“给你。”
贝海泽的父母都是医生,他知道自己将来也是要做这一行,所以平时也有注意累积医学知识;表妹看样子是中暑了,他却不知道聂未这时候要调羹做什么。
聂未捏着闻人玥的下颌,将调羹柄伸入她舌下,使劲一压;闻人玥只觉得什么冰凉的金属抵着咽部一紧,心跳是正常了,但紧接着整个胃翻了起来,也不知道抓着了什么,哇哇直吐,只将三支冰淇淋吐得一点不剩。
等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她用来盛呕吐物的竟然是这个人方才攥在手里的贝雷帽。
那气味可不好闻。聂未有些洁癖,便皱一皱眉头,朝后退了一步。茶几上放着一杯绿茶,是方才佣人倒给他的,他还没有动过,此时便推到闻人玥面前。闻人玥喝了一口,漱了漱,不知道吐哪里,反正帽子已经脏了——她鼓着一嘴的水,捧着帽子,眼巴巴地看着聂未。
聂未又朝后退了一步。她低头把茶吐进帽子里。
“阿玥,你好点没有?”闻人玥点点头;贝海泽见他只是稍作手段,表妹就醒了,不由得十分佩服,“她是中暑了吗?”
聂未把调羹递还给贝海泽:“突发室上速,而且凉的东西吃多了。”
贝海泽对阵发性室上性心动过速有所了解,不算严重,便放下心来:“阿玥,叫你不要跑那么快。明天陪你去做个心电图。”
这时候有一名佣人在会客室外恭声问道:“阿玥小姐有没有事?要不要请老爷下楼来?”
聂未知道这时应该补钾,但看她那样子恐怕还不止这一处毛病,就对那佣人道:“不用打扰老师了,你去冲一杯温热的红糖水来。”
那佣人应了一声,把脏兮兮的帽子一并带走;贝海泽突然灵光一闪,知道眼前这位年青的海军军官是谁了:“你,你是聂未师兄吧!我是格陵医大附中的高一学生,我叫贝海泽,她叫闻人玥,我们是来看外公的。”
聂未看了这戴牙箍的少年一眼。虽然他只比贝海泽大八岁,但从辈分上来说应该是师叔。可他素来不拘俗礼:“你的父亲是贝中珏教授?”
贝海泽点点头,百闻不如一见,他听说海军今年在格陵医大招收了两名技术军官,其中一位就是外公的关门弟子聂未。
这聂未本人就是传奇,他听父母已经不知提起了多少次——从小便显示出惊人智商,十五岁就考入了格陵医大。身为名誉校长的伍宗理当年也是无意中经过本科生的解剖课课堂,看到他年纪轻轻却刀法稳健准狠,已经有些吃惊,再问他几个专业问题,都答得头头是道,便非常看重,一直带在身边亲自培养。他今年才二十二岁,就读完了医科硕士。本来已经有好几家医院争相要招他去实习,伍宗理却更希望他能来做自己的接班人,连专科与搭档一并替他选好,就是脑外的应思源。
应思源也是伍宗理的得意门生之一,今年三十八岁,性格最沉稳不过,对年轻人十分提携,和聂未搭档,一定会倾囊相授。伍宗理这样的安排,就是希望聂未能够走最迅捷的路,不要受到任何挫折,快速累积经验,成长起来,独当一面。
本来一片大好的前途,他却突然决定全部暂停,一毕业就应召入伍,前往“明日”号驱逐舰服役三年。
等服役完之后,再重新启动这一切。
性子一向温和的贝海泽激动起来:“聂师兄,你是我的偶像,我一直很想见到你,和你聊一聊……可是你太忙了,我每次去医院找外公,总也看不到你……你将来一定是选脑外了对不对?我知道我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但是我感觉自己的兴趣好像并不在脑外……”
他们两个说的话,闻人玥一点也不懂,只是倚在美人榻上发呆。她的辫子方才在忙乱中散掉了,现在便伸手去整理。她是一张小圆脸,头发是匡玉娇给她编的,顶上的头发一分为二,顺着发线编下去,编成两条小辫子,在脑后束在一起,然后将剩下的头发披下来遮住,复古而端庄。
美人榻上铺着一条玉石凉席,印在她又白又嫩的小腿肚上,一颗颗跟麻将牌一样大小。
佣人拿了一杯红糖水来给她,她从未喝过这种水,皱着眉头闻了一闻,只觉得一股甜腥味好不习惯——突然聂未看了她一眼,她的一颗心又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但这跳动又不是方才那种室上速的失控跳动。好像她打乒乓球时那样,小白球在球台上弹来弹去,她大力扣打,它却弹得更高更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大叔正名啊。聂未和闻人玥相差十岁。
☆、第三章
伍宗理今天心情不太好,但看到可爱的外孙女就好多了:“阿玥,今天怎么来了?”
“想外公了。”这是大实话,闻人玥从美人榻上站起来,搂着外公的脖子亲了一口,“外公想不想阿玥呢?”
伍宗理听贝海泽说了刚才闻人玥晕倒的事情,也不大惊小怪,揪了揪她的脸蛋:“到客厅去玩吧。我和你小师叔有话要谈。”
“其实我知道你们当中有句话——不孝有三,学医为大。古人也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你偏要两样占全。”等两个小东西走了,伍宗理才有些埋怨的意思,看着这个疼爱的弟子,“定了去哪里没有?”
“明日号。”
明日号是格陵重工下属万象造船厂制造的新型导弹驱逐舰。排水量七千吨,两年前才服役:“那很好。”
伍宗理今天练字的时候突然手抖,有些不详的预感,但愈是他这样自负的人,愈是讳疾忌医,出神了一会儿,又对聂未道:“我这样不遗余力地栽培你,一方面是因为你确实是人才,另一方面也是希望你能为病人多服务几年。一名医生的黄金期太有限。”
“上船后主要会在医疗组服务。”
伍宗理又语重心长道:“聂未。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当一个人的行动力凌驾于意志之上——非常简单,一定要停下来做好准备。因此聂未不愿意走上伍宗理亲手铺就的康庄大道:“明白了。”
很好。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和他说话,只需要点到即止:“你性子又冷又直,再磨砺几年也对。”可是好像去参军也不见得能改过来,伍宗理心下又有些不明白了,不由得沉默以对,聂未也不说话。
师徒两人倒是常常这样相对无言,但气氛是融洽的。闻人玥和贝海泽在客厅里打牌,阿玥打得烂,总被表哥刮鼻子,偶尔贝海泽放她一马,她就搓搓掌心,凑过来大力地刮。两个人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就看到又有三个大人前后脚走进来:“不知道那个天才来了没?”
都是来为聂未送行的伍氏弟子。伍宗理从不特地为弟子介绍家人,但大家都在医疗系统做事,所谓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同行——除了闻人玥的父亲闻人延是证券经纪,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在客厅里打牌的两个小孩子,贝中珏的儿子是认识的,但那个小女孩就不知道是谁了,于是只和贝海泽打了个招呼,直接进了会客室:“老师,我们来了。”
伍宗理嗯一声:“应思源呢?”
“您真是贵人多忘事。应师兄问医院拿了假,度蜜月去了。”应思源今年三十八岁,还是头婚。他们师兄弟里面,晚生晚育的比较多,“院方给他批了一个星期的假。”
伍宗理喝了口茶,又冷笑着问:“他那个不懂事的徒弟呢?”
众人都知道伍宗理最反感师徒间缠杂不清,一时竟不敢接话,还是有个女弟子赔笑道:“这件事情我清楚,我来说吧——应师兄根本不喜欢她,对她亲切了些,就硬贴上来,要死要活,弄得很不像话。应师兄也有错,在个人问题上有些多情。”
他何止这件事情上糊涂?照伍宗理来看,他对病人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