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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像一个顽皮的孩子,赤脚奔逐在绿色的大地,伴着脚下溅起的朵朵水花,信手播下心灵的种子。
当然,我不是一个职业写家。写作,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随意的事。我也没有既定的目标,就像一个云游四方的僧人,随便哪一座荒岭孤庙都可能留下我的形迹。许多年以来,我都是这样漫无边际地走着。有一位从事职业写作的朋友说:“你好似一个懒惰的农夫,懒得甚至不肯弯下腰来拾起那些已有的收获。”
我自有我的道理。中国有句老话叫“入乡随俗”,否则就会被视为异类。坦白地说,我还缺乏甘为异类的勇气。从学校一出来,命运赐给我的就是一块生长文牍的田亩。那么,我的主业当然是种好它。种不好,就会丢掉自己的饭碗。就是不从事业上去想,单论吃饭问题,也能充分证明我工作的现实意义。所以,在这块土地上我勤奋地劳作着,像一个本份的农民,守着分给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长年过着自得其乐的日子。
至于另一种意义上的写作,比如说散文、小说等等,在我所处的地界中是不能视为正常作物的。倘若你还敢进一步地号称自己是诗人,那么落到头上的桂冠肯定是“怪物”,这是毫无疑问的。可是,我还是在不经意之中掉下了一些种子,稀稀拉拉地夹杂在我的那片麦田中。这就是说,与邻人的耕作有了一点区别,有人看见了,就说我的地里长出了一些稗子。他们没有说错。严格地考察,在单一耕作的方式下,一丘良田生长的应该是优质而统一的品种,在大家都没有间作习惯的时候,你的地里竟长出其它植物,给它定义为稗子的确是一个恰如其分的结论。
不过,人们对我还是宽容的。对我那些他们认为没有丝毫意义的劳作报以淡淡的一笑。对此,我感到十分满足。尽管我知道有的笑容里藏着轻蔑的意思,但只要没有人开着推土机将我的自留地一股脑地铲去,我就感到万分庆幸了。至于别人的脸色,就像你左右不了的天气一样,“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好了。
于是,正如我所说的那样,在这台深黑色的电脑前,我随心所欲地走进了属于自己的这片土地。十指敲击着键盘,在过于沉闷的生活中响起属于自己的足音。还是那句话,我从来没有刻意地寻找什么主题和意义,更没有指望自己的收成会喂饱别人的肚子。我总觉得,自己启动的是一架摄像机,回录的是与自己有关的人和事。那些零碎的片断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我既然存在于这个历史当中,就不能说与历史完全无关,从这个角度透视,我所做的事就不能说没有一点意义。
在我疲劳的时候,便会将一张VCD光盘插进电脑里。我最喜欢的是美国西部片,一个个像模像样的西部牛仔历尽艰辛,在让我透不过气来的磨难中寻找生机。我双眼紧盯着屏幕,在他们身陷绝境的时候,我在心里一次次替他们逃跑,逃啊逃,直到他们躲进我的心里。然后,我继续属于个人的工作,让阳光、森林、鲜花、河流以及人们感到鲜亮的日子熨平我的焦虑。再深深地吸上一口气,澄明的气流会分担我的重量,让我轻松得像一个快乐的王子,嬉戏在自己的后花园,任凭草色与花香过滤思想,之后,与那朵喇叭花一道,传递生命的律动和消息……
戏 子
? 黄永厚 文画
画家是戏子,司马迁给定的“倡优”两千年不变。
画家作画又兼编导,口袋里装满了“名角”、“大腕”。一边是屈原、七贤、李、杜等等,另一头是锺馗、财神(或他的代表老虎)以及打心眼里就高兴接受屈辱的大肚和尚等等。不过,我不信锺先生是群众的朋友,他们只有被捉的份。举个例子,对宪法有最后解释权的前国家主席都被活鬼捉去弄成死鬼,直到今天还不许锺先生出面领情,你能打消我的怀疑吗?
开始文化搭台的九一年,我曾受邀给龙舟赛捧场,即化悲痛为逗乐,没成行,三闾大夫还是画了,画跋上说:王逸、朱熹、当代科学院前院长郭沫若做的学问都对屈原负责,屈原又对谁负责呢?——楚王。转来转去都转不出皇城那个黄圈圈。在那个讲王的时代,王只要一个,其他的人都是依附者,一旦被王抛弃,他就活不下去,丢魂失魄只有去跳水。屈原是绝顶聪明了,他的想象力甚至盖过一切时代。但朱熹在《楚辞集注》里却把他揭发了:“沅湘之间,其俗信鬼而祀,巫觋作乐,歌以娱神,屈原见逐,见而惑之(不高兴了),更定其辞,去其泰甚(大动刀斧),(以)彼事神之心,寄吾忠君爱国眷恋不忘之意。”从此俺沅湘老乡娱神自娱的快乐全被他毁了,留给我们的只是一部弃妇哭泣的、可供永远重复的美丽的唱本。
对于这位自比香草美人的屈先生,已有两位前辈说他像梅兰芳,取譬精彩而幽默,可屈先生为什么要带头反串旦角呢?胡适说了:“想当官!”胡先生这三字经还真透着一点时间特征,假若哪天再闹屈原热,你就知道什么权力又到交替的节骨眼上了。
东晋盘口壶
? 田 原 文
读荒芜编的《我所认识的沈从文》一书,从中更认识了这位老夫子,更佩服他为文为艺的精神,更敬仰他为人的品格。
“文革”期间,我曾有缘和沈从文先生见过一面。那是在北京他的斗室里。我心目中,沈老是大作家,气度非凡,见面,得小心翼翼,不可冒失。谁知一见,却是个极其平凡的老头儿。说话湘西口音,似乎有点像四川话,听不真切。见我们去,从橱柜里拿出糕点让我们吃。老人热情,敢不从命,拿起一块就啃,啊,太硬了,一看,竟已出虫!我也不敢造次,把啃的一角,强咽下去。另一大半,就悄悄塞进口袋。当时,谈些什么,记不清了。我见桌上有本小册子,是先生的著作,是解放前出版的,纸有点黄了。沈老见我读得认真,随口说:“送给你吧!”我顿时惊呆了,这太珍贵了,怎能随意送人。为何说“珍贵”二字?因为书页的天地空白处,是先生用毛笔密密麻麻地写了许多字,细小而又恭正。回来详细拜读,原来是先生认为不妥处的批注,多么珍贵。我在写这篇小文时,这本册子却遍找不着。记忆中,是被人借去不还了,惋惜之至!
又在书中读到王亚蓉写的《沈从文小记》,文中提到罗叔子,我眼突然一亮。叔子,我的好友,趣味相投有三。一,他能画,而是大手笔,花鸟鱼虫皆精。见面兴来,他就挥毫。有次在四尺对开(直幅)纸上,为我画幅芭蕉。见他笔蘸浓淡墨,又蘸藤黄、花青,又蘸点胭脂,下笔如风扫落叶,一气呵成,水墨色彩变化,令人叹服。见他换支长锋描笔,在叶端拉出一条细细直线,末尾一顿现出一小墨团,加上几笔,原来是只蜘蛛!他还用沙哑的湖北腔叮嘱:“用笔要脏!”意思是,用多种颜色,显得丰富。这句话一直记取。二,我俩都爱篆刻。三,都喜工艺美术。王亚蓉写叔子是南京大学的,实是南京艺术学院之误。《中国工艺美术史稿》我见过,原是南师陈之佛先生遗稿,叔子接手完稿。经沈先生充实,诚是可贵!
叔子识古玩。见我一只瓷罐,他用朱笔在罐底注出,东晋物也。并翻出《文物参考资料》杂志对证,这叫四系盘口壶。此壶一直供在案头。老伴听说是墓葬品,不吉利,乘我外出,就掷向垃圾车里了。待我回来,问及,老伴被逼,如实告知,我急得直跳:“被你掷掉个宝贝!”从此老伴不敢再掷。此壶掷了,叔子也在“文革”中上吊自尽了!物去,人亡,思之欲哭!这只晋壶,是后来所得,比原来那只差多。你或许会说:“跑掉的鱼,都是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