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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你给朕说清楚!”
“嗯……”这宫人吞吞吐吐了半天也不知个所以然,李智宸终于忍耐不住,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斥道:“拉出去,连话都说不清楚,朕看的心烦。”
说罢,他起身,掀袍,抬脚,下阶,脚步看似沉稳有力,实则慌乱不堪的向着勤政殿外走去,也不知自己要去到哪里,只是单纯的想着要早点去到孩子的身边,陪着她。
她还那样的小,那样的柔软,这样的伤痛她如何能承受的起?
李智宸身后跟着一大波的大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每一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至少是表面上的。
但与皇上和安雅的焦灼情绪不同,他们更多的是对于自己未来生活的担忧,有的人已经在摸着自己干瘪的荷包,掂量着方才送出的银票会不会打了水漂,思索着自己会不会被卷入这件事中。
李智宸走了两步,从勤政殿的大门外再次奔进了一个人,箭一般的速度带起了一地的白雪纷飞,寒风伴随着他的动作而被吹进殿中。
现在的众人根本感觉不到这一阵如刀割面般的凛冽冰风是怎样的寒冷,他们在等,他们在等待这个人给他们带来的关于太子的消息。
严峻熙看了众人一眼,跪倒在地,声音沙哑而低沉,“请皇上恕罪,太子殿下途经玉池的时候,不知怎的,跳上了冰面,没想到本该结结实实的池面上有一处冰面融化了,太子殿下一时不查,落入了玉池中,如今已经救了上来。”
听到严峻熙这么说,安雅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不管怎么样,人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喜事。
“太子如今何在?”李智宸退了一步,明显是重重的舒了一口气问道。
“在萧贵妃的宫中,卑职已经去昭宁公主府上请了薛神医过来救治。”严峻熙答道。
今年的冬季异常的寒冷,更依着往年冬季的严寒,还在除夕之日,天气仍未回暖,玉池的冰面断不会无端端的融化,因了这样的缘故,伺候太子的宫人们才没有太过拦着这位太子殿下,毕竟她的脾气是大家都知道的。
安雅当先迈出了勤政殿的大门,那是她心爱的学生,她不能不管。李智宸留在勤政殿中,太子无性命之忧,即便有,当务之急也是彻查宫中守卫力量,这是帝王家不可避免的薄情,任何事情,都要以所谓的大局为重。
安雅一边走,一边想着什么才是所谓的大局呢?
难道陪伴子女就算不上是雄才大略的明君了吗?
她有些不安的摇摇头,皇上的思维大约是和天下人都不相同的吧,李智宸如此,萧牧野亦然。早些年还想着劝劝李智宸,屡试未果,安雅也只能放弃。
劝了也无非答一句,我又不是御医,去了也是无用,还不如做些有用的事情。
安雅路过玉池的时候,视线不由自主的扫过冰面,杂乱的脚印和破碎的冰面看的她的心颤抖了一下,这样冷的天,这样冷的水,太子还那么小,这一场大病恐怕要病很长的一段时间。
此时萧贵妃的宫中已经乱成了一团乱麻,宫人们端着散发着各种药香味的汤药从不同的方向奔来,然后汇集在宫中最大的那座宫殿之中。
能在宫中平安无事的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些宫人都是有眼色的。
陛下这些年已经不怎么临幸后宫了,即便是那少的可怜的几次临幸,后宫中也没见有人怀上龙嗣,关于皇上的身体状况,这些人自然是不敢揣摩的,但不敢揣摩并不代表心中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
眼见着这些年皇上的龙体越发的朝着虚弱的方向走,这位太子殿下的位子八成是坐的越来越稳当,母以子贵,这萧贵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这玉漱宫是全后宫所有宫人做梦都想来的地方,贵妃性子好,前途有保障,真真的是一块洞天福地。
万一一个不小心得了太子殿下的眼缘,飞黄腾达的还不是指日可待。
没曾想,今天却出了这样的弥天大祸。
宫中的梅花大半都开在了这玉漱宫中,小小的精致庭院中满是梅花盛开的香味,安雅迈过地上的积雪,迈进了殿中,殿中惶急的众人见到安大人进来,竟是被她那一身带着冰雪味的风霜惊得发起抖来。
安雅的身后朵朵梅花突然溢出了浓烈的香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要将自己的一生绽放,燃尽所有的血泪。
而这样独特悠长的绵厚香气,于此时散开,注定是个被辜负的结局,这样一群惴惴不安的连走路险些都要不会的宫人中,自然是没有人注意到的,就连安雅也不过是抽了抽鼻子,大踏步的迈过院子。
萧贵妃显然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身为敌国的公主,尤其是她在萧牧野被俘,辽国易主之后,这位小公主便是她活着的根基。
入宫多年,再好性的人都会被这宫中的黑暗浸染的乌黑,唐唐是幸运的,有安大人的庇佑,更有皇上的怜惜,可即便如此,她的性子和当年比起来,实在是天差地别。
见到安雅,唐唐强忍着鼻尖的酸楚,站起身来,顾不上互相客套,便引着她来到太子的床前。
只见太子向来红扑扑,粉嫩嫩的脸上如今却是苍白的可怕,安雅伸出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寻到了跳动的脉搏处,皱眉察看了一会。
她的医术比不得兰陵王,也比不得薛神医,但和宫中的御医比起来,还是要好一点的。
“御医怎么说?”安雅放下自己的手,扭头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院院正冷冷的问道。
这位兢兢业业的在宫中小心谨慎的过了大半辈子的老院正只顾低着头,不敢注视安大人凛冽的目光,“太子年幼,落水时间太长,今年冬季的温度又实在太过严寒……”
“本大人要听的不是这些。”安雅也不发怒,仍旧是淡淡的说道,但她语气中溢出的凌厉寒意让他瘫坐在了地上,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乱成了一团,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我命休矣。
“你已经知道了不是吗?”唐唐接过了安雅的话,冷冷的说道,“你的医术本就在宫中的这些御医之上,何必为难他们。”
唐唐的声音很是冷淡,刹那间,安雅似乎感受到了一阵滔天的恨意迎面而来,她收了神思,怔怔的看着这位被她亲手卷入宫中的辽国公主,她好像有很久不曾这样近距离的看着唐唐了。
为什么会恨她?
安雅有些疑惑的看着她,正在此时,被安大人惊住了的太医院院正终于回过神来,呐呐的答道:“太子脑中淤血,若能打通,当是无碍,若是不能……”
院正看了萧贵妃一眼,艰难的咽下了口中的唾液,惶恐不安的说道:“怕是终身都不能恢复智力。”
“你的意思是,本宫的女儿从此就要变成一个傻子了吗?”唐唐的声音透着那么一股子的不甘愿,也有一点淡淡的如释重负,但安雅现在的心思并没有放在唐唐的身上,想必是没有觉察出来的。
安雅想了想,觉得打通脑中淤血这样的难度,应该难不倒薛神医,实在不行快马加鞭的请了兰陵王入京也就是了,这样想着,她就这样说了。
“贵妃请稍安勿躁,薛神医这阵子正在京中逗留,想必定能药到病除。”
院正听到这话,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一些,擦着头上的冷汗,忙不迭的说道:“有薛神医出马,那定是无虞的。”
他这话说的中肯,萧贵妃却像炸了毛的狮子一般疯了,一手拉住了安雅,一手将他从地上拎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路推搡着,直将他们二人推出了殿门,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沉重的宫门。
安雅念在她爱女突遭横祸,并不想和唐唐计较,隔着殿门温言相劝道:“你是在担心么?不要害怕,要是薛神医治不好,我再替你找别的大夫,本大人遍寻天下,难道还找不出一个神医来么?”
“不!”门的那一边,唐唐一声凄厉的惨叫,犹如十八层地狱中被火焰缠身的厉鬼,发出了极为惨烈的嘶吼,“我宁愿我的女儿一生痴傻,也不要她因你而死。”
安雅拍打殿门的手猛地停住了,她偏着头,有些疑惑,这件事从何说起啊,再细细一想,她的后背便惊出了一身冷汗。
要是今夜太子殿下真的不治身亡,那么最大的受益人是谁呢?
自然是她这位昭宁公主了。
虽然她这位公主是干的,并且朝中上下亦只知安大人,不记得有这位昭宁公主,即便拥有这两个身份的,都是一个名叫安雅的女人,但是在先祖留下的皇位继承法中,她具有与皇室正牌公主相同的继承权利。
她相信,这一条不知记在法典哪一个犄角旮旯的小缝中的条文,在必要的时候,总能被人们想起,而现在,无疑正到了这样的时刻。
虽然她自己都忘了自己的这个公主头衔,但替她记着的人肯定是大有人在,再联想到今晚那个特使带给她的那一丝异样,安雅倒抽了一口冷气,心中哀嚎一声,“不会吧。”
“来人,将安大人带下去。”
身后是李智宸的声音,他的脸色铁青,冷冷的发着命令,安雅蓦然回头,她自打认识他以来,第一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那股森然的杀意。
他对她和颜悦色,予取予求的时间很久很久,久的安雅都忘记了,站在他眼前的人是一国之君,传说中伴君如伴虎的帝王。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这样的雷霆之怒,终有一日,降临到了她的身上。
安雅慢慢的回过身子,她的每一点移动都无比的艰难,好似能听到自己骨骼咯吱咯吱的转动声,她迎着李智宸的视线望去,惨然一笑,她听见自己的心如同梅花花瓣一般的绽放,枯萎,凋谢,化作尘土,散入风中。
“我没有做。”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愈发的消瘦和挺拔,她无视身边数之不尽涌上来想要制住她的兵士们,一动不动,只是站着,只是站在那里,固执而骄傲的看着李智宸,淡淡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