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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起,边城乱。
六月初十,辽国皇上萧牧野斩杀北疆驻军主帅,拘禁副帅,在大魏散布谣言,称已夺下四郡,不日即将攻破京城。
一时间,城中流言四起,人心惶惶,一场大祸眼看就要降临。
西北郡郡守极力抵抗,被斩杀城前,血溅辕门,尸首高悬于城楼数日。
萧牧野率领百万大军,直扑京城。不肯投降的将士,大半被剿杀,其余被迫投降。
驻守西北郡的西北王拼死力战,一面燃起狼烟,遣人向朝廷告急。
百万虎狼之师,几乎将整个西北郡湮没在血海尸山中。
昔日繁华的边塞,一夜之间沦为修罗屠场。
此番战事起的突然,敌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临近的各州郡慌忙间仓促应战,几无还手之力。
不过短短十数日,辽国的铁蹄再度踏入中原大地。
消息传来,如晴空霹雳,天下皆惊。
朝堂之上,浑身是血的将军含悲哭诉,字字泣血。
李智宸震怒,令严将军率军支援,誓将辽国大军赶回西北。
安雅的头很痛,她的前世今生从未经历过战火。入军的那一天起,她就有此觉悟,要想保的双手干净,不染鲜血怕是不能够。
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样快,这样突然。
连从不入军的小严公子也披甲上阵,誓要与我大魏共存亡。
她看着那人重甲佩剑,盔上一簇红缨,端坐在一匹通身雪白的战马之上,身形挺拔如剑。
她终于知道,那个逼着她叫师傅的少年是谁家的贵公子了。
但她几乎不能识得这个坐在马上,一脸坚毅严肃的少年将军是教习了她多年,从来都是嬉笑怒骂,状似疯癫的那个严峻熙。
那个人离她如此之远,远的看不清面目,仅仅遥遥望去,竟让她隐隐有压迫之感。只见那一身盔甲,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闪耀寒芒,让人不能直视。
她长叹道,这恐怕才是严峻熙真正的面目——小严将军。
☆、第六章 军营(三)
刹那间,潮水般的大军,齐齐发出震天的三呼万岁之声,响彻京城内外。
所有人都被湮没在这雄浑的呼喊声中。
安雅看了看周围的将士们,他们将远赴万里之外,用敌人的鲜血刷洗自己的战袍。
她能感受到身边弥漫的杀气,只有身经百战,坦然直面生死的人,才能有这般凛冽的杀气。
她突然有些害怕,手心里渗出细密的汗珠,足下一软,就要倒下。
却被一直站在她身边的纪阿四扶住了,他低声说道:“征战沙场,保家卫国,百战身死,本就是我们男儿的责任,你如今就是后悔也没人会说什么,不要勉强自己。”
她定了定神,尽力站直了身躯,看向他。
他的眼中并无一丝半点的调笑之意,满满的都是关心。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要入枢密院,我要直上青云,身居宰辅,这是我选择的路。”
她看着自己纤细手指,肤如凝脂,干净的似乎不沾染一丝世间的纤尘,叹道:“我不能后悔!我要亲手绝了我的退路。”
她摸了摸挂在腰间的长剑,想起昨日几近抓狂的李智宸,觉得有些好笑。
她是她的臣子,为国捐躯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为什么不让她上战场?
一夜争吵,她几乎以为李智宸不会再当做认识她。没想到今晨却收到了他送来的长剑。
他说:“这柄剑是他的母后曾经跟随先皇上阵时用过的剑,必能保佑她平安归来。”
她两世漂泊,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只是这样的一份温情,她承受不起。
营帐中,烛光点点,几位将军正商讨着此次行军的部署。安雅一个小小的校尉,本是没有资格参与的。只是严将军和小严将军都发了话,又不是什么要紧事,自是没有人来管她。
她抬起头看着墙上挂着的那副堪舆图,全然没听见几位将军说的话,她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辽国究竟有多少人?它的王庭在哪里?
恍惚中,看见严峻熙向她走来,他盔甲碰撞的金属声惊得她浑身一震。
严峻熙蹲下来,直视着她,说道:“你在想什么,竟连会议结束都不知道?”
她望了望周围,空无一人,不由的有些羞色:“没想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突然说道:“安雅,你是不是害怕啊?”他拉着她的手,抚着她光滑的指尖,说道:“你真的忍心让这双手沾染血腥?”
她不悦的拍掉了他的魔爪,轻声说道:“若是我们绕过辽军的百万大军,直入草原,攻进他的王庭,你以为有几成的把握能俘获辽国的皇室?”
严峻熙愣住了神,作了一个令人作呕的娇羞状:“我还以为你是被本公子的美貌所迷惑,没想到你想的是这个。”
他仔细的想了想,手指划过那张羊皮做的堪舆图,说道:“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辽国人口本就不多,此次萧牧野挥师南下,国内必无大军驻守。只是,你想这么做,问题并不在这。”
她接过他的话,说道:“问题在于,王庭在哪儿?”
严峻熙一拍桌子,似是极为高兴,兴奋的问道:“你知道在哪儿?”
“我怎么能知道?但是…”她的指尖指向堪舆图上的一大片草原,定定的说道:“应在此处无疑!”
她的神情淡淡的,严峻熙看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顺着她的手看去,惊奇的问道:“为什么?”
辽国的王庭不是城池,准确的说它是一片营地。辽国的皇室为了不让他们的王庭被人所知,每隔数月都要迁徙,重新选择地点。
先皇曾数次派兵入辽国,希望能够灭了王庭,却一直搜寻不得。
安雅看了一眼严峻熙,有些疑惑,这不是很显然的事情么,缓缓地说道:“只有这里有水源,你觉得他们能跑到哪里去?”
严峻熙指了指图上的几个湖泊,问她:“这里为什么不行?”
“太远了。萧牧野亲自率军南下,却在西北郡留了一支精锐部队,他定是害怕我们断了他的后路,所以王庭的距离不可能太远,否则这支部队就没有用在这里的道理。”
他问道:“你能肯定王庭在这儿?”
她老老实实的说道:“不能。”
严峻熙站起来,踱了几步,拍着她的肩膀,说道:“我给你两万人,你去草原上找王庭,一月为限。”
她不敢相信,怔怔的看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笑骂道:“怎么?你不是想立军功,想入枢密院吗?我给你这个机会。”
她拜倒,领命而出。
却被他拉住:“量力而行,我让纪阿四和你一起去。”
被她看的不好意思,忙解释道:“我好歹也是你的师傅,你若是死了,我岂不脸上无光?”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想到自己那几个血脉相连的亲人,叹道:“没想到,担心我生死,为我操心的人竟从来都不是我的亲人,真是可笑!”
小严将军于深夜在营帐中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自然遭到了从上而下的反对。
上至严老将军,下至小小的参将。连那位不懂军事,不过来军中做个样子的监军也是用力的拍着几案,大骂着他因色误事。
严峻熙也不多话,只从袖笼中抽出一张大纸,缓缓的展开,挂在墙上,上面都大的字足以让这帐中的每一个人看的清清楚楚。
那是一张军令状,以他小严将军的生命担保安雅出军的万无一失。
即使连他自己都知道,那根本只是一场豪赌。
严家在军中,地位一向尊崇,如今小严将军做到如此地步,一时间竟是无人再敢说话。
严老将军长叹一声,说道:“你会后悔的。”
他笑道:“孩儿永不后悔!”
☆、第七章 无耻的安大人
要在以前,谈到打仗,说到打胜仗,安雅的脑子里绝不会出现运气这两个字。
可是现在,当她看到这几乎一望无际的草原的时候,却实实在在的对运气二字有了不一样的理解。
虽然在堪舆图上只有那样小小的一个点,但在这里却有少说数万公顷的土地。
王庭究竟在哪里?
纪阿四屈起手指,叩在她的额头上,大笑道:“怎么,从不言弃的安大人也认怂了?”
她恼怒的盯着他,似要将他踹下马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让她仿若天籁:“我养了几只猎鹰,想必会有办法的。”
他会有这样好心?
她朗声问道:“条件?”
他愣了神,想了许久才说道:“家父一直逼我成亲,不若请安大人帮我打个掩护?”
逼婚?
安雅看着他,他的年岁少说有三十了,不要说在大魏,即使是在婚姻自由的现代,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一位大龄剩男了。再加上他这一身的流氓匪气,找不到媳妇也是活该。
只是,真的只有这么简单?
她看着面前的草原,手中勒着马缰,眼下的局面已经容不得她多想。
“我答应你。”
纪阿四打了一个呼哨,几只漂亮的大鹰依次从空中降落,停在他的身上。
那几只鹰真是漂亮啊!
油亮亮的羽毛,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头顶上甚至还长了一簇别致的白毛。
她不由的有些心动,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脑袋。
不料那只老鹰梗了脖子看她。目中满是不屑,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安雅悻悻的说道:“真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鸟。”一扭头,便赌气不再说话。
说话间,那只鹰却又飞回来了,盯着两只圆眼望着她,伸了细尖嘴啄她,虽是不疼,但这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
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她怒喝道:“管管你的鸟儿…”
“哎呦。”那鹰似是极不喜欢她将它唤作鸟儿,下了狠劲,在她的手背上留了一道血红色的印记。
纪阿四也是慌了神,急急地唤了它,斥道:“烈风,你怎好好的欺负女人,看我不拔了你的羽毛,让你找不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