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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二爷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几位青衣女子,脸上又是那份色迷迷的表情。
郑德显微微一笑,啜了口酒。
郑德显是特地带他们来酒楼的。
他与丁二爷认识却没什么交情,请丁二爷喝茶是为宋青葙解围,也是为自己打算。
茶可以喝,但教训秦镇他却不想掺合。
丁二爷与秦镇,都是在京都横着走的人,他哪个都惹不起。
丁二爷名丁骏,是安国公的二儿子,虽是庶子,但因其母是安国公最受宠的小妾,因此颇受安国公喜爱。
安国公曾为皇上的伴读,素来受皇上器重。
而秦家一门三兄弟,个个都是半点亏不肯吃的狠厉角色,尤其是秦镇,行事为人全凭个人喜好,丝毫不管章法。
这种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眼角瞥见丁骏色迷心窍的丑态,郑德显殷勤地替他斟满了酒,只盼着他能多喝几杯,忘了聚众斗殴之事。
丁骏正盯着敲檀板的女子发呆,还真没想起秦镇来。
越是流连花丛胡作非为之人越爱附庸风雅,丁骏也是如此。
他平常就不待见那些满头珠翠浑身香气的所谓名妓,却对神情端庄衣着素淡的良家女子颇有偏爱。
看到面前的乐姬,他不由想起适才隔着车窗惊鸿一瞥的女子。
那女子穿着件普通的天青色褙子,眉眼静谧安然,说不出哪里好看,可就是让人喜欢,尤其瞪视他的那一眼,眸里含着怒气,那股韵致却让他越发心神荡漾。
丁骏心痒难耐,胳膊肘捅捅身旁的人,问道:“刚才挡路的车夫是哪个车行的?”
旁边那人正闭着眼听曲儿,乍闻此言没反应过来,想了想,才道:“不是宏盛车行就是宏远车行。”
丁骏将酒杯往桌子上一顿,“去,给爷打听打听,马车里坐的是什么人,住在哪里?”
郑德显惊得目瞪口呆,一杯酒尽数泼在长袍上。
为掩饰心中的惊慌,郑德显自我解嘲,“不胜酒力,不胜酒力。”
丁骏挑着眉毛,一脸猥琐地笑:“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看上哪个了,说给哥哥听听?”
郑德显装模作样地指了一个。
丁骏摇头晃脑地评论道:“兄弟挑女人的眼光不如哥哥,你挑的这个,脸蛋长得不错,可愣头愣脑的,就是半截裹着衣服的木头。哥告诉你啊,这女人最重要的是风韵,有风韵才有情趣,腰得软,最好是那种小蛮腰,否则你抱着个水桶有什么意思,最后腿得细长,腿长那里就紧,弄起来才够味……”眼见着话越说越粗鄙,郑德显也不打断他,只作受教般频频点头,还时不时给他添满酒。
没多大工夫,旁边打探消息的人回来了,蔫头蔫脑地说:“两家车行都打听了,掌柜的不说,说是客人有交代,不得随意透露。砸银子也不行。”
丁骏扬声道:“没报爷的名号?”
那人道:“报了,掌柜的说,开门做生意,客人就是天。他不能得罪客人坏了信誉。还说,二爷大人有大量,定能体谅他的不易。”
丁骏气道:“驳了爷的面子还让爷体谅?爷还真没那个器量。奶奶的,爷去把店给他砸了……”拿着马鞭就往外走。
“二爷,二爷!”另有人忙拦住他,“二爷消消气,为着个贱民伤了身子不值当。不就是砸店吗?不劳二爷动手,兄弟找几人去砸,砸得他半年开不了张,管保让他们都明白明白这京城谁是老大?”
打探消息的人撸起袖子来嚷道:“好,算我一个,娘的,受这鸟气。”
劝阻之人恨恨瞪了他一眼,半拉半拽地将丁骏劝回席位。
郑德显忙斟上酒,殷勤地劝,“小弟今日所获匪浅,小弟敬哥哥一杯。”
丁骏坐下,端起酒杯干了。
劝阻之人松了口气,寻着打探消息的人低声骂道:“就会挑着二爷生事,小心国公爷知道剥了你的皮。你怎么就不动动脑子想想,人家没后台怎么敢在京都开店,又怎么敢驳二爷的面子?”
打探消息的人傻呆呆地问:“京城谁的后台比二爷还硬?”
劝阻之人恨铁不成钢地点着他,片刻,伸出巴掌摇了摇,“这两家车行都是五爷的本钱。”
“真的?”打探消息的人摸着后脖颈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14章 五爷其人
俗话说“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丁骏在京都横行无忌,怕的人只有两个,愣头青秦镇是其中之一。丁骏倒也不算怕他,只是安国公碍于名声,时不时地提点丁骏,丁骏不敢行得太过。
而清平侯却根本不管秦镇,也管不了他。秦镇这边惹了祸,清平侯那边就上折子请罪,皇上申饬一番,隔天,秦镇再惹事,清平侯再请罪,皇上再申饬。久而久之,皇上干脆不管了,随他闹腾去吧,只要别捅出大篓子来就行。
此消彼长,两人几番明争暗斗,丁骏吃亏的时候多,占便宜的时候少,心里对秦镇便有几分顾忌。
如果说秦镇是愣的,五爷就是那不要命的,他是让别人不要命。
五爷名楚瑭,是当今皇上楚瑱一母同胞的弟弟。
先皇后万氏十五岁嫁给时为太子的先帝楚旻,十七岁生了楚瑱。后楚旻继位,万氏成为皇后,掌管中宫,大概因为琐事太多,费心费神,陆续有过两次身孕,都没保住。楚旻后宫佳丽三千,也就渐渐冷落了万氏。
有年中秋节,楚旻多喝了几杯,忆起少年□□不胜唏嘘,遂歇在坤宁宫。不想万氏竟然有了身孕,怀胎十月生下了楚瑭。
那时万氏已经四十有六,而楚旻也五十二岁。
先帝跟先皇后对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龙子宠到了心尖尖上,刚出生就赐了名,百天时,便上了族谱。
楚瑭三岁,先帝驾崩,楚瑱继位,封幼弟为兴王。
先帝子嗣不算多,共五子六女,可到了楚瑱这儿,只得了四位公主,竟连一个儿子都没有。
楚瑱比楚瑭年长二十九岁,便拿楚瑭当儿子养,天文历法弓马骑射,样样请了最好的师傅教。
可教,也惯着。
尤其太后也就是先皇后过世后,楚瑱怜惜幼弟,诸事都随着他的心意,半点不曾违背。
五爷被这般精致地养着,脾气是说来就来,说翻脸就翻脸,六亲不认。
五爷十岁那年,宫里设家宴。
文靖大长公主开玩笑地说了句,“五哥儿穿着红衣,比女孩子还俊俏三分。”
五爷当即恼了,将桌子一掀,掉头就走,盘碗杯碟碎得满地都是。
论辈分,长公主是五爷的亲姑姑,论年纪,长公主算是他的祖母也不为过。
五爷就这样当众给她没面子。
文靖大长公主气得脸色发青,差点没缓过来,回家后就病倒了,好几天没有进食。
皇上让五爷登门道歉,五爷不理会,举着弹弓带着一帮小太监在御花园打鸟。没办法,皇上只得亲自带着太医去了大长公主府。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从此再没人敢捋虎须。
此时的五爷,正在本司胡同的一座三进宅院里悠闲地听着曲儿。
清澈见底的小溪旁种着两株垂柳,柳树下散坐着七八个眉目清秀的童子,或抚琴或吹笛。
五爷懒散地靠在溪边的汉白玉的栏杆上,手里折根柳条,有一搭没一搭地击打着水面。水花点点,顺着溪流缓缓远去。
少顷,五爷将柳条一扔,闲闲地问:“宋三姑娘最近如何,没闹出人命来?”
他的身旁站着位年轻男子,穿着玉带白的直缀,眉眼精致气度高华,正是人称褚先生的褚永。
“要出人命早就出了。”褚永眯着眼睛笑,“这姑娘有点意思,你说私相授受、驱逐出族这么大的事儿,换成寻常女子,要么剪了头发当姑子,要么寻根白绫自尽算了,人家倒好,不哭也不闹,当天就让人找房子去了……今儿早上搬家,爷猜怎么着,搬得那叫一个干净,连大门都卸下带走了,恨不得连地皮都刮下三尺。”
五爷乐得“哈哈”大笑,“大门也带着,真想得出来,难为她一个内宅女子怎么办到的?”
褚永笑道:“她外面有个使唤的小厮,年岁不大,挺机灵,早几天就在咱车行定了四辆牛车,又打听扛活的劳力。程掌柜来知会我,我就替他找了八个壮汉……有趣,有趣。”
五爷面有深意地瞅了眼褚永,“要不我作主,你娶了她?”
褚永认真地思量片刻,“眼下不是时候,等过上三两年大事定了再说……就怕二郎回来把我撕掳了,到时爷可得替我作主。”
五爷抬头,望着蔚蓝天际上一行南飞雁,喃喃道:“三两年,还真有得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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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着两天,宋青葙忙得脚不点地,安排住处、分派差事、整理书籍,还得操心柴米油盐的问题。
等万事安顿好,钟琳竟然找上门来,“前天就想来,怕给你添乱,现下该收拾得差不多吧?”
宋青葙不奇怪她知道自己的住处,毕竟京都就这么大,若有心去问,总能打听到,遂笑道:“你倒是会掐算,带了烧炕的东西没有?”
钟琳“吃吃”地笑,拉着宋青葙看宅子。
这处宅院比宋青葙想象得要好。
宅门开在东南角,进门有座青砖影壁,倒座隔成书房跟客厅,走过垂花门是青砖铺成的院子,正中一棵粗大的梧桐树,枝叶如伞盖。西北角还有株西府海棠,年岁看着也不短了。
正房是三间带两间耳房,东西还各有三间厢房。最令人惊喜的是,后罩房还带了个极大的院子,左边显然是块菜地,右边则盖着鸡舍兔舍。
钟琳指着菜地,“这儿挖个水塘种上莲藕,旁边建个亭子,到时候一边喝茶一边赏荷,多少惬意。”
碧柳忍不住笑,“果真是一人一个打算,刚来那天,我还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