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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了辎副营长的迷龙把石头包抡了两个圆。自己差点刹不住脚,但总算也把包围圈给逼开了些,然后他向着张立宪叫嚣:“四川佬,放马过来跟格老子玩玩!”
张立宪说四川话可不是让人学来调侃地,摁着刺刀柄又晃了上来,一切都和昨天一样,迷龙又把他的石头包抡了过去,张立宪退了一步,拔了刺刀在手,由下而上的一挥,迷龙的兵刃便又开了个大口子,石头落了一地。
我被勤杂兵摁在地上,气急败坏地大叫:“迷龙你傻呀?!”
张立宪看来很喜欢用同一种方式再揍迷龙一回,迷龙手上一轻的时候他已经纵身过来,抬了刺刀柄看来便要对着迷龙的脑袋杵一下。那一下却没能杵得下来,又向迷龙围拢过来的家伙们忽然散了开去,张立宪泥雕木塑地站着,刺刀柄仍悬在迷龙地头上,却被迷龙揪着衣领。
我算是知道迷龙跑回家一趟干啥去了——他手上抓着一个破片手榴弹,大拇指上扣着手榴弹的拉环。那小子得意得不行,还要拿脑袋往刺刀柄上蹭。
迷龙:“敲啊,敲啊。我任打任挨的,就我小老弟脾气不好,一敲就爆。”
他给了张立宪肚子上一拳,张立宪弯了一下,又挺直,又一下,又弯,又挺直,迷龙乐了,狠狠地来了一脚,张立宪弯了,又直了,然后摔在地上。
迷龙举起了手榴弹,让想冲上来的人又退了回去。
不辣手上卡着一个,自己的脖子被另外一个卡着,终于是大家放手。我从勤杂兵的屁股下挣起身来。我们随手敲打着刚才把我们收拾狠了的人。
我眼观八方地靠近迷龙,后者现在正在收拾余治。一个手榴弹不可能震住一群同样喋血生涯的人,实际上他们的顾忌是这样的事有否必要搞出人命。
我:“……快带了人走路——小醉,你过来。”
小醉便连忙过来,还没忘了带上那块紧俏得很的香皂,还没忘记低身跟张立宪说一声:“谢谢你啰。”
不辣也听话,抄过来——不听话的是迷龙,永远是迷龙。
迷龙:“我还没完呢!”
我:“见好就收吧。”
迷龙没理我:“把脚板底都给我抬起来!”
我已经知道他要干什么了,我只好苦笑,迷龙挨个察看踩过他脸的脚板心。
而何书光,不辣刚才那一脚给得不轻——第二趟挣进院子里,也是个乔脑壳,啥都不看先开始嚷嚷:“放趴他们!”
迷龙一个握着手榴弹的手就快杵到了他的脸上!“脚抬起来!”
何书光愣了一下,看了看事态和几只还没及放下金鸡独立着的脚,慢悠悠地把脚抬了起来。
迷龙看看就乐了:“你何书光?”
何书光:“怎么的啊?”
迷龙翻手就把何书光掀到了地上,呼啸一声,抬了脚便踩,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何书光脸上照印一个脚印。
何书光滚地闪开了,迷龙便一脚踢了过去。
谁会愿意看自己的同袍被人这样臭揍呢?——周围人已经蠢蠢欲动了。
我:“走啊!你把他们惹急啦!”
晚啦,张立宪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伴之一声大喝:“抄家伙!”
家伙有的是,只是大多没带,带的也不好因拳脚斗殴拿出来。张立宪这一声喊,几个手枪便举了起来,而余治李冰跑了进屋,更多的长枪从屋里被抄了出来。
我们僵峙着,整个班的枪械对一个手榴弹。
迷龙从来也不懂,暴力引发更多暴力。现在大家都下不来台,虞师打架本是便饭,只要不扰民,虞啸卿甚至觉得有壮军人血魄,可打到师部地盘来玩军火,头次。
张立宪:“把手雷给我扔下来——不,放地上!”
迷龙嘿嘿地乐,也不放,还拿手指头捅对着他的枪眼。
张立宪:“公了还是私了?!”
迷龙:“啥叫公了啊?这种事哪有公了的?”
张立宪:“瓜娃儿要得。”他扫了眼旁边,不知哪个孙子刚剃过头,摊子没收,剃刀和水盆都在旁边:“余治,帮我拿过来。”
刀立刻就到他手上,张立宪拿着在我们面前晃着:“每个人留一半头发,两条眉毛,就可以走了。我说话算话。”
于是迷龙慢悠悠的——何书光在他的脚下,已经动弹不得——迷龙把脚踩在人脸上,不轻不重但结结实实印了个脚印:“你吭哧瘪肚的整啥呀?给你个脚巴丫子。”然后他开始嚷嚷:“整不死他?!”
为了方便动手。他把手榴弹塞我手上了。不用他嚷嚷不辣也已经躁动起来,嗖嗖地挥着他皮带上拴的锁头。我手上扣一手榴弹,把小醉推开。我瞪着那几个枪口,张立宪还没下令开枪。但这样下去怕是迟了。
然后一只手握住我手上的家伙,另一只手冲着我一个大耳光扇了下来。我惊怒交加地想抢回那个手榴弹,但我看见一双包裹着绷带的手——然后我面对着死啦死啦。
我的整个身心都放松了,我也放开了那个该死的手榴弹,我想迷龙和不辣也放松了,尽管死啦死啦一个没拉,各给他们赏了一记耳光。
然后他扫了眼那些还对着我们的枪口,枪口放下——他毕竟是在场的最高职长官。张立宪跟他眼对眼地瞪着。恨则有之,但对这个在沙盘上荡平了虞师的人也不是没有敬意。
张立宪:“公了私了?龙团座?”
死啦死啦:“公了?张营长,你乐意陪着我这几个癞头兵一起被打屁股?”张立宪只好无话,死啦死啦便伸了手:“小片刀借我使使。”
他拿了剃刀在手,把手榴弹塞回他口袋里,便向我们发威:“三个臭皮匠。就来冲人家老窝,勇猛得很——只可惜南天门在你们掉了头地方向。”
我们直撇嘴,迷龙不辣嘿嘿地乐。
我:“该听这话的人也在你掉了头的方向——跟他们说去。”
死啦死啦:“小孩子打架才争谁先动的手呢。今年贵庚?”他一声暴喝:“头低下来!”
被张立宪们剃头那是宁死不从,被他剃头倒是无关紧要。我们嘻嘻哈哈地低下了头来,刚磨过的刀快得很。被他摁着迷龙不辣的脑袋,一刀下去就是见青头皮地一道。几刀下去迷龙不辣脑袋上的毛儿已经各少了一半。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死啦死啦:“你戴个帽子干嘛?老子是你的勤杂?”
他可真问到我高兴的地方啦。我一脸诡秘地把帽子摘了下来——我脑袋上现在寸草不生,我可不想带着个被张立宪们剃成狗啃的脑袋到处乱晃。
死啦死啦眼神有些发直,因为一直昏睡他可还没机会见识我的光头。迷龙和不辣笑得喘不过气来,好像在场最可笑的人不是他两位,而成了死啦死啦或我。
迷龙:“昨天就教这帮虎拉吧唧的过过一道啦!他现在可是滚刀肉一块啦!”
不辣:“团座,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哈哈!”
我也高兴加荣幸地微笑着:“舒服,透气。我喜欢光头。”
那家伙瞪着我生了几秒钟地气,然后把剃刀折好了,顺手揣进了口袋——也是个得什么拿什么的主儿。
死啦死啦:“张营长,有浆糊的没?”
张立宪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他的伙伴表情更加古怪地看着我们一一刚才是愤怒,现在是一种不知道该不该哭的表情。
死啦死啦从地上又拣起鬼知道曾属于迷龙还是不辣的一撮头发,蘸了点浆糊,他要把那撮头发粘在我的头上,但我头上已经没地方了——迷龙和不辣的头发现在各有那么——半在我头上了。
不辣笑得快疯了,我想就把南天门打下来他也不会这么高兴。小醉显然很想不笑,觉得笑了就对不住我,可那玩意没法绷得住。
不辣:“舒服!透气!他喜欢光脑壳!”
迷龙这会比不辣和小醉坚强,那是因为他试图把我的假发整出一个发型,如果笑得像不辣那样会影响他的设计,但他仍然咬着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真是……五马张飞的。”
找不着地儿粘头发的死啦死啦便决定把那玩意粘在我人中上,以造就又一撮仁丹胡。
我坚决地拒绝:“这个不行。别再来一次啦。”
死啦死啦:“手足相残,视与日寇同谋!所以你就这副德行!”
我只好由他搞了,我也豁出去了。于是我便有了一撮仁丹胡,顶一个糊出来的马桶盖头,我严肃地看了看所有人,于是又有几个被我干掉——笑得脱了力。
死啦死啦——他始终是像我一样严肃的——向张立宪抱了抱拳:“得罪。告辞。”
张立宪有点踌躇,但从他脑袋后伸出又一个怒气冲冲的脑袋,那是何书光同学。鞋印在脸上尤存,他今天已经光荣地被干倒三次。
何书光:“怎么能教几个连枪都抓不稳的家伙趟了来回?”
我们的脸色又沉了下来,但死啦死啦挥了挥手:“走。”
我戴上了帽子,夜长梦多,我们就走。
何书光想动手,又有些气馁,只好向着张立宪抱怨:“明天大伙搬回师部住吧,省了被兵渣子打,又有脸又安全。”
张立宪脸上可就挂不住,抓了余治手上的长枪,横在我们要出的院门前。他倒是特意先错开小醉:“站住了——无礼义,鲜廉耻。到这里嘻嘻哈哈耍个苦肉计就想走了?”
死啦死啦就和蔼地扫了眼横在眼前的枪管,然后更和蔼地看着他。我们倒不生气了,只是做好打架的准备——有人要倒霉了。
死啦死啦:“嗳呀,师座!”
屋子塌了,张立宪也许不带回头的,可这两个字就一定教他正冠正襟地回了头。于是枪跑到了死啦死啦手上,枪托子狠杵在张立宪腰眼子上。张立宪还是不肯弯,趔趄了一下,扶着门框子让自己稳住了。死啦死啦可不管他的惊怒交集,戳着鼻子骂。
死啦死啦:“我要是你。就拿根管子,从这张鸟嘴通进去。直通到屁眼。看是什么塞住了那一肚子学问,于国于民都用得上。可永远倒不出来!我是团长,就算是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