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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那一日在云妃宫里的情形来,心头不由得一凛,心里越发的没底了,这样一个君王,自己能否说服得了?
“平身吧,不是朝会,大家不用拘礼随意就是了。”宣帝轻笑一声,显然心情很好。
众人站起身来自发的分站两边,一時间诺大的花园竟然静谧无声,还是三妃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随意的说了几句后,宣帝的眼睛便看向了明烟,明烟虽然没有抬头却也感觉到一道犀利的眼神在自己身上打转,她知道那是谁的眼神犀利如刀,那高高在上的帝王,经历世间无数的洗礼,只不过一个眼神,便能让你心生不安。
不晓得什么力量竟然让明烟抬起头来,眼睛好不躲避的迎上了那道探索的目光?
宣帝一愣,大概没有想到明烟会突然抬起头来,这般大胆的女子还真是少见,眼眸一米,但是还是笑道:“原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郁七小姐,朕没少听到你的名字。”
明烟嘴角一抽,打死也没有想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他是不是在暗讽什么?没少听到自己的名字只能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周昊骞求娶自己時候的所作所为了。
宣帝用这句话当开场白,不知道是无意还是有心,无意不过是调侃一句也就罢了,可是若是有心。明烟心里一沉,今日的事情只怕难以善了。
宣帝一开口,所有的人的眼睛顿時唰的一声看向了明烟,各人心思各异,明烟方才已经看过了,跟着皇帝来的有几位很受看重的大臣,还有安亲王几位王爷,还有周昊骞、宋秦、钟翌,郁府的三位女婿都到了,好大的排场?
明烟不知道那几位大臣都是谁,但是心里转念一想,能跟着皇帝侍驾的自然都是皇上极为信任的人,又或者是朝堂上的肱骨重臣,偏生宣帝用这样最奇怪的话作开场白,不要说明烟,在场诸人都是一愣,这位年华已去,最近身体欠佳的帝王,行事依旧出人意料,让人摸不清思路。
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也就难怪宋潜这样的人都要伪装自己这么些年,在如今形势不明朗的時候依旧不敢露出锋芒,这一刻明烟有些明白了,为了周昊骞总说宣帝是老狐狸了,的确是个让人防不胜防的人。
“臣妇惶恐,粗鄙陋名莫污了圣上的双耳才好。”明烟打定主意,这老狐狸不切入正题,她就跟着绕圈子,说自己大名鼎鼎也不过是想点出自己庶出的身份,一个小王爷为了一个四品官的庶女浪子回头,不知道有多少人惊讶了。皇上欲要赐婚,就拿着自己的身份说事,这就是明摆着说自己配不上周昊骞了,弯弯绕绕的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明烟这个時候甚至于不用看,都知道这园子里不晓得有多少人乐滋滋的看笑话呢,只怕兰芳是最愿意看到她被为难的吧。明烟猜得没错,兰芳的确是心情很愉悦呢。。
宣帝闻言细细的看了明烟一眼,大概是也没有想到明烟居然这般的当众承认自己地位低下,有点棘手,当你所握的筹码失去攻击力的時候,最是令人恼怒。习惯于高高在上俯视着看着芸芸众生,猜着他们的心思,猛不丁的遇到一个明烟这样的宣帝觉得有趣,嘴角渐渐的勾了起来,刚才的不悦渐渐散去。
有趣的对手,才令人心思舒畅,每天面对着朝堂上的千篇一律实在令人厌烦,今儿个倒是让宣帝颇感兴趣,原本想着只要自己一道圣旨下去谁又敢抗旨?可是这会子他倒觉得直接下旨可就没有眼前的乐趣了。
皇帝询问明烟,旁人谁也不敢插话,周昊骞看着明烟,看她的神色想必已经知道了,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今日进宫皇上有这样的心思,昨晚上他就该跟明烟先说了,只是他以为皇上见自己态度明确兴许打消了主意,谁知道竟是把主意打到了明烟的身上,真是头痛,这老狐狸?
“污了双耳?你就这么看轻自己?”宣帝眉角一扬看着明烟,声音平淡无波令人听不出他的用意,瞧不破他的情绪。
明烟眉头轻皱,想了想便回道:“古人云: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千百年来女子的地位不都是这样吗?臣妇又岂敢破了先例。”
璋是好的玉石,瓦是纺车上的零件。男孩弄璋、女孩弄瓦,实为重男轻女的说法,明烟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走进皇帝的语言圈套,皇帝所说的看轻自己,其实还含有自己庶女身份的这一层,明烟故意回这一句,却扯上了天下间所有的女子,这个答案不是宣帝想要的答案却又无法责难,有投机取巧之嫌。
宣帝果然皱了皱眉头,云妃眼光微闪,隐隐的带了笑意。周昊骞眼角飞扬,神情惬意。宋潜手心里却捏了一把汗,浑身有些僵硬,钟翌神色恍惚,站在场中的那女子,虽然身形笨重,眉目不是兰蕊,可是他觉得自己又在明烟的身上看到了兰蕊的影子。忆起以前,兰蕊也总喜欢这样说些歪理,偏偏一双大眼清澈透底如雪山清流,一双无辜的大眼让你哭笑不得,金色的阳光为明烟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那眉眼间的飞扬,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自己刻骨爱过的人,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相像的两人,明明不是一张脸,可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几乎是一模一样,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
“照你这么说,岂不是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尊卑上下皆不能乱,各有各的法度,各有各的归处?”宣帝看着明烟眼睛一眯笑道。
明烟心里咯噔一声,果然是个老狐狸?
☆ 436:露锋芒毫不相让(二)
一句嫡庶有别,尊卑有序,便将明烟给逼进了死角,嫡庶有别,自古以来庶不压嫡,卑不压尊,明烟是庶女,偏生又是个侧妃,虽然得到周昊骞的心,却落得个尴尬的处境,宣帝这句话,是让明烟知道规矩法度不是说着玩的。
初春的阳光并不浓烈,照在人身上暖暖的柔柔的,格外的惬意,可是宣帝的话却令人心头如同浇了万年的冰水一般,这里的人为明烟担心的不过那几个,看热闹的才是最多的,见她并不回话,一時间小声地议论声夹杂着讥讽声伴随着春风徐徐飘来。
周昊骞往前站了一步,站在明烟的身旁,正欲说话,却被宣帝阻止了:“周昊骞,可还记得你我的约定?”
周昊骞神色不变,往日玩世不恭的俊脸变得无比的庄严,身长玉立的站在那里,跟明烟真是精雕玉琢的一对璧人,就听他笑道:“回皇上的话,微臣不敢违约,我站在这里并无其他,只是陪着我妻子而已。”事一么看。
一句我妻子,又掀起一层细小却又猛烈的波浪,宣帝眼眸一眯,并未阻止。倒是明烟抬起头看着周昊骞,春日的阳光纵然不强烈,还是让明烟微微的眯起了双眸,嘴角的笑容就如同满园春色一夜绽放般散发着惊艳与自信,阳光下的周昊骞,镀上了一层金边,依旧高大,依旧令人心安,明烟微微有些慌乱的心此刻镇定下来,周昊骞的眼睛里散发的信息她懂,明烟的决心他也懂,一个细微的眼神,两人达成了心灵的契约。
明烟不理会周遭各式各样的眼神,她能看的到宋潜的担忧,钟翌的疑惑,宋秦的不动如山却双拳攥紧,看得到兰陵的紧张,兰芳的嘲笑,兰菊那说不清楚的复杂表情,还有武宁王皱起的浓眉,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每一个人的心谁又能轻易读懂?
管他呢,且得意時便得意,且猖狂時便猖狂,人生哪有一世舒畅,大不了豁出去一死作罢,既豁的出去,心中遂然开朗,明烟的灵台一片清澈,眸光微闪,波漪涟涟,再对峙便又是那个倔强不肯服输的小烟儿。
“回皇上的话,臣妾一介妇孺,又哪里懂得什么大道理。俗语说千金难买有情郎,小王爷为了明烟连命都豁的上,明烟又岂能辜负与他?自成亲那日,就已经定下海誓山盟,白首之约。我们只是被爱锁住的两个人普通人而已,既无奈且幸福。嫡庶有别,尊卑有序是不假,可是这一切都及不上我跟小王爷之间的感情,而且我们也没有不遵守世间的规矩礼仪,不是吗?”明烟既像皇帝表明了二人绝不移动的感情,又表明了没有违背世间的法则,何罪之有?
“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周昊骞如今建功立业,也该有个管理后院的人才是。”宣帝徐徐说道,瞧了明烟一眼。
明烟也不畏惧,昂首说道:“臣妾知道,数百年来王府正妃皆是皇家所赐,妾身不敢抗旨,小王爷也不敢抗旨,我们还想着白头到老,比翼齐飞。”
周昊骞就笑了,眼睛里流光一闪,这丫头越来越大胆了,不过他喜欢?
莫说宣帝,云妃也是唬了一跳,方才明烟还是坚决不肯的,怎么一眨眼就同意了?
宣帝有些摸不准了,这个郁明烟看着挺恭敬,他总觉得这话不对味,紧缩的眉头舒展开,问道:“这么说你是同意周昊骞娶正妃了?”
“同意,臣妾哪有资格不同意,臣妾不过是一个庶女侧妃,万万不敢违抗圣旨,为王府招来祸端。”明烟谦卑的说道,一旁的武宁王这才松了口气,从刚才他就提着一颗心,听到这里想着还好是个识大体的,这可放心了。
“你当真不介意?”宣帝不确定地问道,都说郁明烟善妒成姓,有了身孕周昊骞也不曾去妾室的房里,难道都是假的?
“介意?”明烟干脆地说道。
宣帝听到这么干脆的回答顿時黑了一张脸,却又发作不得,冷哼道:“你介意也改变不了事实。”
“皇上说的是,所以妾身不去改变。”明烟直视着宣帝,恭敬的回道。
真是一个费脑的事情,这个郁明烟在想什么?宣帝这一辈子有过很多女人,却没有一个像郁明烟这样的难以读懂的,明明抗拒自己赐婚嘴上却说着同意,明明应该对着周昊骞撒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