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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卿闻言,不禁又皱了皱眉头,他此时正要去莲子那里,谁料突然间发生了这事。
他又将手心里的白玉簪子看了一眼,随之将它重新放进盒子里,这才吩咐车夫道:“去城北。”
虽然他十分想马上到莲子身边去,但是如今正处于特殊时期,不容许有一丁点的差错。
朝廷要收购药材,宁家“春回堂”作为城里最大的药材产业,拿得朝廷的订单,自然是实至名归。但是毕竟是卖给朝廷,不容许出一丝一毫的差错。以往这种事,宁卿根本不需要亲自出面,直接让铺子里的大掌柜解决了便是。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少不得要留了心,仔细地盯着。
车夫赶着马车,带着他向城北驶去。
宁家的铺子开得整个苍山县城里到处都是,城北那片区域,虽然住的都是普通百姓,但是那边的铺子也不少,且经常出事。
马车轻车熟路,便到了城北徐掌柜管着的药铺门前。
宁卿还没有下车,就听见马车外面一面喧闹。
“孩儿他爹啊,你这是咋了啊?”一个妇人撕心裂肺地哭道,一边哭,一边扑在地上躺着的一个男人身上。
宁卿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绣着暗纹的米白色锦缎窗帘拨开一条缝。
“你可是不能死啊,你要是死了,让我们孤儿寡母的可咋办?”那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端的一副极痛心的模样。
她身上穿着深蓝色补丁摞补丁的衣裳,此时沾满了尘土,发髻也早已散乱,脸上眼泪鼻涕的混为一把。
而地上的那个男人,躺在一张自制的藤条拖板上,双目紧闭,像是没了气一样。
在这和男人和女人的周围,四五个衣着破烂的孩子,也在不停地哭着,口中一个劲儿地喊“爹”。
周围旁观的人,早已经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有的早已受不了这妇人的哭嚎,眼圈儿也跟着红了。
“这家人也太可怜了啊,‘春回堂’那边必须得给个说法。”人群中有人道。
“是啊,家里就这么一个壮汉,上面有个生病的老娘,下面还有这么多孩子,要是真的撒手走了啊,可让他们咋活?”有人附和道。
宁卿冷冷地看着,眼中不禁闪过一抹厌烦。
宁家家大业大,“春回堂”撑起了苍山县医药行业的半边天,所以,来闹事的并不多见。
只是,树大了,它也招风了,像是如今这种关键的时候,“春回堂”少不得要成为有的人的眼中钉肉中刺的。
这么一闹,如果闹的凶了的话,官府势必要介入的,虽然“春回堂”的牌子摆在那里,官府如今也不能奈何,但是调查上一番的话,先不说会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怎么说也要用上好几日的功夫。
好巧不巧的是,两日之后,官府必须选下供给朝廷药材的商家,如果说“春回堂”正处于被调查期间,受到了牵连的话,那么,本来毫无疑问的事,就会变成毫无疑问不可能的事。
宁卿眨了眨眼睛,见这铺子的大掌柜徐掌柜正在那妇人身边劝道:“我说大娘子,你是在我们这边抓过药不假,但是你男人根本就不是因为吃了我这里的药才出事的,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莫要闹了。”
谁料,那妇人不但不听徐掌柜的劝说,反而发了疯一样,一头撞在徐掌柜的肚子上,一边哭,一边大声道:“你说不是因为吃了你的药?啊?那他如今这副样子是咋了?难不成还是我自己在你这里买了药,回去又给他喂了毒药不成?”
周围的人都在点头,小声地互相道:“是啊,夫妻两个养活一大家子的人就已经足够艰难了,哪里有谋害的道理?”
徐掌柜本是好言相劝,谁料这妇人不但不听,反而动起手来。他气得不由得骂道:“疯妇,简直是疯妇!”
城北这边居住的都是些平民百姓,家里的日子都不太好过,但凡是生了病,只要不是实在受不住了,都是不肯来医馆看病吃药的,只是为了省几个钱。
如果病的实在是太严重,最后不治身亡,为了捞的几个烧埋费,也有人会来闹上一通。
所以,那些大掌柜们,都不太愿意来城北这边的铺子。
虽然“春回堂”的招牌够大,但是这种事情,还是偶有发生。
只是,一旦有这种事情,“春回堂”必定是绝不姑息的。
家里贫穷,实在是可怜了,少收点诊金药金什么的,这个完全好商量,毕竟也是大家大业的,总要为自己留着后路。但是像那些专门行诬蔑之事捞取好处的,势必要严惩。
宁卿看了这一会儿,不禁微微一笑,这妇人竟然说是因为吃了药铺的药,才出事的。这个理由,未免找的太荒唐一些。
别的地方他不敢保证,但是春回堂从种药材、到炮制,再到出售,全都是一体的,根本就不可能发生意外。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人因为买到了假药或是劣药而发生事故的。
不是药材的问题,那便只能是药方的问题。
但是,自从前年“春回堂”大换血之后,留下的大夫,全都是宁卿了解的,医术高明的,断断没有那些庸医。
此事又发生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不用怎么想,也能知道,肯定是有人故意陷害。
如果“春回堂”出了事的话,那么县里自然是有其他的药材供应人将这个单子拿下。
这是朝廷的单子,和朝廷做了一次生意之后,那身价必定是“蹭蹭”地涨,这么一个极好的机会,又有谁不会心动?
今日正好是元宵节,这个时候,药铺子里人不多,就算是有闹事的话,一时间也不好处理。
这可不正是闹事的绝好时机?
宁卿将马车的帘子拉大了一些,向站在马车车窗边上的一个伙计道:“你去一趟衙门,将赵捕头请来,就说是我找的。”
那伙计得了令,忙跑了出去。
“春回堂”作为苍山县稳坐商界第一把交椅的大业,和朝廷那边,自然是有许多理不清的关系。
像是这种事,宁卿根本就不需要下车,直接交给衙门去办就是了。而此时,那妇人还是在不断地哭嚎,周围人的指指点点依然不止。
日子总会越过越好 第二百二十一章 再失
衙门那边的赵捕头,此时正蹲在地上,用小石子做棋子,与其他的衙役一起玩棋,他一听说宁卿让他过去一趟,急忙扔下手里的小石子儿,整了整歪七扭八的帽子,急忙带着几个人过去了。
“春回堂”的少东家来找,那可不是一般的事儿,要是办的好了,这里面可得的好处,够他喝上一个月的花酒的。
这赵捕头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但是一旦办起案子来,还真是有两手。
他到了城北一看,便大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受人之托,哪里能不忠人之事?如果得罪了“春回堂”,别说他没什么好处可捞,就连整个衙门的收入,也会跟着减不少,如果被县太爷知道了,少不得还是要怪到他头上。
那妇人见赵捕头来了,一时之间哭得更凶了,扯着他的衣襟,直喊着要大人做主。
赵捕头走到地上躺着的那男人身边,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鼻息,又扒开眼皮看了看,起身摇头道:“我看你家男人八成是活不了了。”
那妇人闻言,撕扯着头发和衣襟又开始嚎起来,口中直嚷着让大人做主。
赵捕头清了清嗓子,道:“既然是吃了‘春回堂’的药才出事的,那就让‘春回堂’全部担下你男人的身后事。”
他说着这话,吩咐身后跟着的两个衙役道:“快将人抬到‘春回堂’里面,等到一咽了气,就让‘春回堂’给下葬了,以后的赔偿事宜,等到葬了之后,再到衙门里去商量。”
那妇人闻言,刚刚还像死了亲爹一样的嚎啕大哭瞬间止了,瞪大眼睛看着赵捕头。
赵捕头又道:“你放心,一定会让你男人风风光光地下葬。”
那妇人还是说不出话来。
不是这个事啊,人要是埋了,就算葬得再风光,那又有什么用?他还有这么多孩子要拉扯,这是活活地要她的命啊。
而人群中的人,一听赵捕头竟然做出了这种决断,都在不断地点头,小声议论着:“没想到这捕头竟然还不偏袒,给下葬了,再多赔点银钱,也就差不多了。”
但是仍有人不赞同道:“人没了,给再多的钱又有啥用?”
谁曾想,他的话音刚落,便见地上躺着的男人蹬了蹬腿,突然之间就坐了起来,口中道:“这又感觉好了。”
周围围着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但是很快便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男人自然是将刚刚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的本意就是从“春回堂”讹点钱,事成之后,那边的人还是会给他们一些钱,这两下里加起来,足足够他们一家衣食无忧地过上好几年的。
只是谁料,事情竟然成了如今这个样子,竟然要把他埋了。
埋了他的话,就算是再多的钱又有啥用?他那婆娘说不定拿了钱之后,眨眼之间就改嫁他人,扔下他老娘和几个孩子不管不问。
这个赌,他可不敢打。
“好了,好了。”这男人又接连说了两声,还试着要站起来。
这个样子,任凭谁都无法相信他是个濒死的人。
那妇人见状,还是呆愣在那里,也不再哭了。
赵捕头面上冷笑一声,但是随即道:“好了就好啊,看来‘春回堂’的药,果然是十分有效的,竟然能将人救活过来,那就都散了吧。”
他说着这话,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陆续走了。
闹事的男人和女人,面上都十分难看,但是也少不得收拾了东西,带着孩子回家了。
虽然他们走了,但是这事可不会就这么完了。竟然想出了这种下三滥的主意,那便势必要给点回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