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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三娘脸上的笑意淡了,但仍强忍着,她稍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布鞋,鞋面上沾满了灰尘,她不动声色地用裙子遮挡了,抬起眼对着常叔道:“那我改日再来吧,若是她回来了就说,她托新仓街的方三娘打听的事儿,有眉目了。”
说罢冲着常叔一笑,扭着腰转身走了。常叔被她的笑弄得不知所措,看向自家婆娘的眼神有些心虚,常婶对着墙角吐出一口唾沫,轻蔑地挤了挤嘴角。
就在方三娘出门之时,刚好碰上挎着包袱独自走回家的桑霓,她们俩一对视,俱是一愣,桑霓赶紧箭步上前,拉着她的手就往自己家里拽。
“怎么青天白日的跑来,还有谁看见了你?”
“没呢,我都挑人少的地儿走,就是走的路远了,还没喝上一口水呢。”
常婶见方三娘没走多远又折了回来,还是被自家姑娘带回来的,心中先是讶异,而后气不打一处来,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她一把拉过女儿,走到墙根下,悄声数落道:“你怎么跟这种女人打交道,你现在不一样了,身份尊贵,得自个儿端着些,少跟这些不正经的人来往。”
“妈你想说什么?”桑霓心烦,也没精神理会这茬,摆了摆手,先带了方三娘进屋,转头对常婶说道,“谁也别进来。”
自家女儿越来越管服不了,常婶气闷,她走到门口对巷子里张望着,见巷道里空无一人,不解地自言自语道:“抬轿子的人怎么不进来歇歇脚就走了?”
屋里,方三娘也不待主人家招呼,自己上了炕盘腿坐着,揉着酸痛的腿脚,瞥了一眼茶碗里的茶渣子,收回眼神耷拉着脑袋,自顾自地捶着腿。
桑霓走到桌边,一眼就瞧见桌上散着的茶叶,是自己带回来的碧螺春,当即翻了个白眼,拿出新碗泡了茶,端给方三娘,才坐在小几的另一边,等着她说话。
方三娘笑着接过,先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刚准备开口,却被桑霓一只手拦住了。
桑霓转头看窗子下躲着个黑影,对着窗子提高声音说道:“妈,你去做饭吧,”她瞅了一眼方三娘,加了一句,“多做几道菜。”
方三娘这才满意地笑了,眼瞧着窗口的黑影骂骂咧咧地走开了,她才靠近桑霓的耳边,耳语道:“那天我偷摸进了燃记的小院,本来只打算摸摸门道,不料……你猜叫我看见了啥?”见桑霓露出不耐烦的深情,她双手合十念了一段经,咽了口唾沫悄声说道,“那院子里住着个妖精!”
桑霓气得一拍桌子,茶碗哐当一声,茶水洒出了一半儿。
方三娘啧了一声,急了:“我若骗你,叫我烂了舌根子嚼碎了自己往肚子里咽,肠子里长蛆不得好死!”
她拿出一个绢帕裹着的小包裹,一层层展开,露出两块干瘪的瓜皮,说道:“你看,这就是妖果……”
这天,桑霓和方三娘一直呆在屋里叽叽咕咕,直到日头最毒辣的时候,方三娘才出了屋门,顶着一头烈日,匆匆离开了。
常家东屋里,桑霓咬着指甲沉思着,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猛然一跺脚站起了身子,捏着的拳头不住地颤抖着,她绕着屋子走了两圈又回到原地,缓缓坐下,手指无意识地将洒落在几上的茶渣搓成了小球儿。
燃记的小厨房里,靠墙的位置多了一座铁制的烤炉,这个烤炉是苏然仿烤鸭炉特别定制的,除了可以挂烤鸭子以外,两边还多了几排槽,可以放入铁架烘培一些其他东西。
此时烧的旺旺的灶上蒸着一笼红薯,苏然极快地掀笼,用手指戳了戳,还有些硬,但已经起了皮,容易剥了,她便撤了柴火,减小了火势,将蒸好的红薯全部收入竹筐中晾凉。
一刻钟后,她将已经冷却的红薯剥了皮,切成小长条,一条条码放在铁盘上,四四方方的铁盘被插|进烤炉的槽中,一把推了进去,一筐红薯足足摆了四盘,苏然再次点燃了干柴,码放在炉底,又加了一些碎木炭,关上炉门,慢慢烘着。
她要做的其实是前世很常见的红薯条,工艺不算复杂,经过前几次的失败后,她才慢慢烤成了型,为了尽善尽美,她还花了不少钱定做了个烤炉,虽然目前投入产出比例不太划算,但等第二家铺子开业了,烤炉就能大大利用起来了。
随着要卖的东西越来越多,凭她那些三脚猫的功夫越来越不够用了,之前她不过是仗着春草园里的特产本就高出一等,所以做出了一些简单、新颖又可口的东西卖了出去,但是一家店不能推陈出新,就会陷入固步自封的险地,光吃老本也不行,她最近就在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希望能尽快走出这个瓶颈。
到底要不要招个厨师进来呢?苏然又陷入了这个问题。
☆、第48章 赚钱好购物
这几日天公不作美,接连十日都是阴雨连连,迟了尽一个月的梅雨季节终于姗姗来迟,虽然赶走了暑日里的燥热,但潮乎乎的空气也实在叫人烦闷。
这糟糕的天气里传开来的消息也叫人心情低落。
南方战事愈演愈烈,大批难民开始往北边逃,一时之间乱了套,分不清谁是民谁是匪,还有北上燎原之势。乌塔人也卷土重来,上万兵马逼近俞州,诚王率领奎狼营众将士严阵以待,形式一触即发。而且这样一来,就形成了南北夹势,凌州城在风雨飘摇的世道里,难得的成了一处平静安宁的所在,城中的百姓也不惊慌,谈起这些事情,像说书一样热闹。但这份平静究竟能持续多久,没有人能预测。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苏然打着油纸伞,刚从外面回来,发丝肩头都被水气染湿了。她收起伞斜放在墙根边,残留的雨水顺着伞架流淌了下来。
“你说怪不怪,这几天对面的方家娘子,见了我像见了鬼似的,一个劲儿的往屋里躲。”
“家里这么多事儿,你还有心思管旁人呐,”晴枝抱着小世子,坐在堂屋门口看雨,她指着天空掉落下来的雨线,教他说话道,“下雨,下雨。”
见小世子秦昭兴趣缺缺,靠在她的怀里懒洋洋的,她又把手指指向揩着雨水的苏然,接着道:“这是姑姑,你说‘姑姑’。哎,这孩子快两岁了怎么还不会说话,怪叫人担心的。”
苏然一笑,走到小世子身边,把他抱了起来,躲过他伸来拽她头发的小肥手,笑道:“这叫贵人语迟,说不定他全会说,只是懒得和你对话,你每次教他说话,他指不定还在心里笑话你呢。”
晴枝哼了一声,随手拿起针线筐做起了绣活,没过一会儿,她抬头看看阴霾的天空,叹道:“这天怕是要变了,咱们挖个地窖,多屯些粮食吧。”
苏然没有接话,低着脑袋心事重重。
囤粮是她一直在做的事情,如今春草园内的粮食已经够他们吃上好一段时间了,可是一些生活必须品也得多准备一些才是,她算算手里的钱,加上铺子这段时间的盈利,只有五十几两,连投进生意里的本钱还没捞回来呢,这让她开张第二个铺子的计划又推迟了。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这段时间以来,苏然一直在致力于收集各种种子,枸杞、玉米、韭菜、萝卜、山药等等杂七杂八的品种,收罗了一大筐,虽然没有打算全部种下,但她现在的行为,到有些像世界末日前,保存物种延续生命的架势。
直到夏末的某一天,苏然在春草园里播种时发现,第一批种下去的白芨终于成熟了。那片田里,原本又宽又长的叶子枯萎了,一簇簇地聚拢在一起,看起来平淡无奇。在野外至少得三四年才能收获的药材,在春草元内只用了大半年。
苏然用二齿耙小心地挖出了块茎,将泥土清理干净,留下了一批老秆块茎,可以当作种用,剪掉了茎秆,放进箩筐里封存好,这一亩的产量共有七八百斤,当天就全部被她运到了小仓库里。
最近正是缺钱用的时候,草药应该能卖个好价钱。第二天,她就雇了一辆骡车,将新鲜的白根拖到了“无方堂”的大门口。
吴掌柜不在,她只好对着小药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很快她就被引入了无方堂的后院里,不过这次接待她的不是掌柜的,而是许久没见的吴太医。
甫一见到吴太医,苏然还没个心理准备,着实被惊呆了。经过了一番对话,她才知晓这家铺子竟然是吴太医家开的,凭吴太医和诚王的交情,恐怕过不了多久诚王也该知道她来卖了草药吧。
可是又让她意料不到的是,诚王好像早已知道她会来这里。
“殿下有过交待,苏姑娘定会再次送药来小店,老夫一直候着,这回便亲自前来迎接。”
苏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当初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诚王看穿了,亏她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做事隐蔽周全呢。
以苏然的猜测,吴家和诚王应该是同一阵营的,她从吴掌柜口中听到的无方堂广收药材,也是为了替诚王做好后勤工作吧,毕竟一旦开战,粮草和药品,都是必不可少的东西。那这么一来,她的这批草药,最终还是落入了诚王的口袋里啊。
“这批草药可是要钱货两讫的!”苏然捂着箩筐急忙道,稻子和小麦无偿提供给诚王是当初约定好的,可是白白送草药,可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自然,这次价钱绝不会亏了姑娘。”吴大夫捋了捋花白的小胡须,微笑道。
苏然松了一口气,尴尬地笑了笑。
她没有和吴太医多作寒暄,直接就进入了正题。他们先将这批白芨过了秤,一共七百六十斤,算是不少了,之前她已经打听好了行情,白芨干在这一带能买上每斤七钱五分左右,那么这批未加工的白芨块,应该不低于三钱银子。
果然,吴太医颠了颠手中的大块头,用指甲掐出一道印子,抠开了皮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