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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当天,苏然把二十石麦种装上了车,细细嘱咐道:“如今形势不大好,你们一路小心,若是遇上抢粮的,还是保命要紧。”
又交给陈鹏一百两银子,接着说:“添几头水牛和驴子,剩下的钱你看着办吧,别委屈了自己。”
陈鹏一一应了下来,骑上了骡子,先领着十多个会修屋子、会打家具的长工走了。
忙完了这件事,苏然就暂时丢开手了。眼下还有另一件更严峻的事情盘桓在她的心头,简直让她如临大敌。
探子来报,苏济铭已经启程前往俞州了。
苏然思前想后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到了一个办法来应对接下来的情况。
这两天,她对着诚王使劲儿撒娇,说自己太思念晴枝了,呆在军营里太无聊,想跟她唠唠嗑。诚王禁不住她磨,只好同意了。
有了诚王的许可,她就抓紧一切时间,从晴枝那里恶补以前在苏宅的事迹。可是她也不敢问的太露骨,只能在聊天的时候尽量套一些话出来。
“晴枝,你的家人呢?”
“我也不记得了,打小我就被人伢子卖了进来。这次大灾,我看到处都有卖儿卖女的人,想来当年我也是这么被卖掉的吧。”说起这个,晴枝并没有特别的情绪,从始至终都很平静,苏然便继续套话。
“那你跟着我有不少年了吧。”
“可不是呢,姑娘穿开裆裤的样子我都见过呢。”
“去去去,没个正经,”苏然佯装锤了她一拳,喝了一口清茶,看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那你觉得我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倒奇了,姑娘怎么反倒来问我?”晴枝把针线箩里的碎布码成卷儿,用丝线一只只捆好,抬起头认真想了一会儿,接着苏然的问题答道,“老爷,自从没了夫人以后就不大笑了。嗨,这些话也不是我这个做下人的该议论呢。”
苏然被她这样高的职业素质急得冒汗,什么都不肯说,她还怎么打探消息呐。
她只好没话找话,随口问了一句:“咦,你见过我娘吗?”
晴枝停下手里的活儿,奇怪地看着她:“夫人三年前才没的呀,那时候姑娘已经记事了吧。”
“咳咳咳,”苏然喝了一口水被呛到了,她可不敢再胡乱说话了,没得什么情报都没套出来,还把自己给卖了。
她只好改变策略,直面出击:“这不我爹快回来了,我得送点礼物表表孝心,就是不知道该送些什么呢,你可知道我爹的喜好。”
“姑娘这话就是玩笑了,我在姑娘屋里当差,哪里知道老爷的喜好?”说罢眨着眼睛盯着苏然望,直把心虚的苏然看得落荒而逃。
这条路行不通,苏然只好转向攻克诚王。
这天吃过饭,诚王难得有兴练大字,苏然见他兴致好,就做了一道炸春卷,给他作为饭后小点。诚王挺喜欢吃她弄出来的这些小花样的,他夹起一块热乎的咬了一口,嗯,是他喜欢的鸡蛋豆腐馅儿的。
“锦鸿,我爹什么时候到呢?”
“三日后。”
“啊!这么快?”苏然一惊,拿在手里的春卷还没咬下,却怎么都没了胃口。
“一路走走停停,已经耽搁了不少时日了。”
“可是,我还没想好送些什么礼物呢,”苏然眼珠子一转,靠近了诚王身边,腆着脸笑道,“殿下帮我想想主意呗。”
诚王一本正经地想了小一刻钟,才说道:“你是老师的女儿,送什么他都会喜欢的。”
苏然强撑着笑脸,暗道:废话,谁要听这个。
苏然没有气馁,再接再厉地说:“那锦鸿,你管我爹叫老师,我爹都教过你什么呀?”
“四书五经,兵法策论。”
“就这些?”这时候他怎么犯了说话节省的毛病,得再多说些才好呐。
诚王却是理解错了这话的意思,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的学识浅薄,挑了挑眉,背了一段书:“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果能此道矣,虽愚必明,虽柔必强。”
见苏然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他摇了摇头不再理她,继续在纸上练字,却写下了“愚者多贵寿,贤者独贱迍”这样的一行字。
苏然被他突如其来的高贵冷艳的气质震慑住了,只好抱着一盘子春卷躲到角落去吃了。
苏然上蹿下跳了几天,也没打听出和她心意的消息来。眼看形势实在是迫在眉睫了,她只好歇了心思,专心准备见面的礼物。她本想着做些鞋袜衣服,因为这些是最安全的礼物,万能乖乖牌嘛,但她不知道苏济铭的身量尺寸,只好变为发挥自己的长处——做菜。
可是她又不知道苏济铭的口味,怕他有什么忌口的食物,所以也不敢准备大荤大腥的菜。
这两天她就为菜单绞尽脑汁。
宫保鸡丁、鱼香肉丝、西红柿炒蛋、麻婆豆腐、菌菇素锅,这几样虽然平常,但几乎没有人不爱吃吧。
她刚写好这几样,又烦躁地把后面三个划去了,西红柿、辣椒和菌菇,都要用到春草园里的出产的蔬菜,苏然还不知道苏济铭知不知道有这么一个空间的存在呢。
她揉了揉脑袋,感觉快要被逼疯了。烦躁地揉皱了纸张丢在一边,哀号一声,趴在桌子上欲哭无泪。这比受刑还难受啊,苏济铭果然厉害,他还什么都没做,就让她自乱阵脚了。
即使再盼着时间走的慢些,这一天还是来了。
一辆马车悄悄地驶进了奎狼营,诚王亲自迎接,苏然站在他的身后,紧张地嘴唇发白。同时迎接的还有两个不认识的男子,一个驼背的老头,一个大脸盘男子。这两人苏然之前没见过,看样子像是诚王的近身宠臣,但她此时也没有心情了解别人的事情了。
车轱辘将地上的泥土压出了深深的褶印,进入营里行驶了一丈远便停了下来。
苏然伸长了脖子张望,交握的双手一片冰凉,一个身影踏出了车门,苏然的呼吸渐渐加快。蔚蓝的天空下,一个俊逸的男子挺直了身子,朝着她微微笑着。
苏济铭一点也不像四十几岁的人,他的发丝虽有些发白,上嘴唇蓄着一排小胡子。但五官俊秀的很,皮肤也十分紧致,看起来只比诚王大上几岁,完全符合一个帅大叔的标准。苏然感概,男人果然是时间的宠儿啊。
他下了车后,刚准备掀开袍子给诚王行跪礼,诚王连忙上前两步扶着他的手臂,紧紧握着他的手,显得有些激动。
苏然之前种种的担忧恐惧,在见到苏济铭的那一刹那便不翼而飞了,只觉得一阵亲切欣喜,她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两步。
苏济铭也见到了她,也满脸慈爱地望着她,这让苏然的心都变得更加柔软了。就好像被遗弃的孩子突然见到亲人,她的心里冒出一股酸酸的委屈感,眼眶也跟着湿润了。
“然儿……”苏济铭的声音极有磁性,这一声叫唤她虽然第一次听到,却有一种难言的熟悉感。
当然,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苏然了,可她依旧是他的女儿。
苏然跪了下来,给他磕了一个头,泪眼汪汪的说:“父亲,女儿能有今日,全靠父亲的爱护成全。如今女儿重活一回,过去的纷纷扰扰,就随它去吧。从今往后,女儿一定好好孝顺您,陪伴您,照顾您。把您当作女儿一生中,最敬重的人。”
一只温暖的手掌扶起了她的胳膊,将她托了起来,苏济铭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发,笑道:“你说的这些话,倒叫为父以为你犯了什么错儿,”他把苏然额前细碎的刘海拨弄顺,从近处打量着她的脸。瞧着一年未见的女儿养的水灵灵的,满意的笑了,“你如今这样很好,之前你吃了不少苦,为父今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父女情深了好一会儿,身后的两人才上前来拜见,他们在苏济铭面前都自称下官,看来是以前的同僚。苏然从他们的零星几句对话中了解到,驼背老者姓李,大腮帮子姓郑。几人寒暄了一阵,就各自回了。
苏济铭站在原地,指挥着十几个小兵,卸下马车上的行李。从车上搬下了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箱子,看起来都很重的样子,最小的一只匣子只有一尺长宽,也要两个人才抬得动。
苏然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最初的激动和愉快过后,她又陷入了巨大的压力之中,眼下更是一句话也不敢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早在几天前,她就从诚王的大帐中搬出来,住进了一个单独的毡包。苏济铭来了以后,她自然是要跟父亲生活在一起。这也是最让她感到不安的地方。
沉重的行李花了大半天的功夫,终于全部搬入帐内,苏济铭点了点数目,确认无误后,向苏然招了招手。
苏然听话地走到他的身边,看着他轻轻掀开其中一只箱子的盖子。
一片金灿灿的强光闪瞎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第56章 交易
刻着牡丹吐艳的木箱盖大敞着,苏然瞪大了眼睛,望着只有在电视上才看到过的一整箱金条,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这一箱给你做嫁妆,如何?”苏济铭拿起一条金块,放在她的手心,笑道。
苏然以为他在开玩笑,赶紧把这烫手山芋放了回去。末了还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手心里已经汗湿了一片。
苏然伸出手指一挥,指着面前全部摞起来的箱子,悄声问道:“这么些,全都是金子吗?”
苏济铭笑着点点头。
苏然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说:“这么多金子,就这么,随马车运来的?额,女儿的意思是,没有镖行护镖之类的吗?”
苏济铭见她一脸憨相,情不自禁地笑了:“这一年你长了不少见识,连镖行走镖都摸清楚了。”
苏然听他这么一说,怕引起他更多的怀疑,立即闭了嘴。苏济铭将匣子合上,吹了吹盖子上落下的灰尘,继续说:“谁能想到一个已死之人的车里会有金子呢?”
这么多金子加起来恐怕有上万两,苏然当然好奇它们的来路,但这些问题不是她能问的,她只有缄默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