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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做到如斯地步,她不是石头,怎会无动于衷?
“阿晅,”她轻敲房门,声音低柔,“阿晅,你睡了吗?”她自知问得是废话,若应声
,不管说是或否,自然是醒着没错。
房内不见回应。
“阿晅,我进来喽。”腕稍稍用力,没有意外门是虚掩,目前住在这间房里的人还没学
会操纵这卧室门锁。此刻,他拥被侧卧,睡息平稳,显然已入梦境了。床头一盏小灯未熄,
许是因为这世界太陌生的故,他不习惯在全然黑暗中入睡,尽管窗外有彻夜的城市灯火。
“阿晅,”她蹲下身,美眸内尽是他隐在小灯阴影下的面容,指尖若有若无抹过他飞扬
的眉峰,喁喁低语,“你生气了是不是?你辛苦忙了一场,原是兴冲冲买了礼物要为我庆生
,偏偏我不解风情,未能积极响应,对不起了。”一腔热情遭遇一盆冷水,心内的挫折可想
而知。如果角色对换,她不定会是怎样的懊丧?
她浅浅吐出一声绵长的气息,“记得之前我给你念过一首徐志摩的诗,‘你我相逢在黑
夜的海上,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你记得也好,最好你忘掉,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你应该明白的,你的心,你的人,都不属于这个世界,你无时无刻不在准备返回你的家
乡。但我生于斯,长于斯,这里是我的家啊。你我的世界,岂只是隔了千山万水?所以,我
们的相识,不如归咎于一场意外,待拨乱反正的时刻来临,你总要走你的路。我远不够潇洒
,怕自己喜欢上你,就会舍不得你,却留不得你,也留不住你,届时,我不知自己是否有勇
气在你走后一如往昔的健康生活。所以,原谅我,好么?让我做你姐姐,好么?”
世上姐弟情感如何亲笃,总有分开的一日,因为理所当然,纵有离情依依,却不会惹来
情人生离时的心苦心痛。如此,算不算掩耳盗铃式的自欺其人?
“阿晅,我会永远记得这个生日,记得你为我做过的,记得你的蛋糕和鲜花,我很喜欢
。”有朝一日,别离成真,我亦会永远记得你。
二十几年未涉及情爱领域,并不以为怪,理性高于感性的人,就算最终步上婚姻一途,
未必因为爱情的降临。而戎晅,当真是个意外,意外地撩拨了她心内沉睡的情弦,仿佛自她
接他入家房,便使他一毫毫侵进了她尚无人涉足过的心房,且打算在里内安营扎寨,长驻不
去。不是霸道乖张,不是强硬悍烈,而是有一点点赖皮,一点点顽劣,却占在那处,寸土不
愿让。她可以不驱逐,可以不挤压,反正客人住久了,住厌了,或随缘,或随心,想走时也
就走了。却无法放纵自己与之共舞,凡是人,都有她最软弱的罩门,而她的坚强,也从来不
曾显相在感情上,怕受伤,怕心痛,所以,却步不前,只好这样。
终有一日,他要离开啊,他离开,她……她旋步离去。
她身后,他睁开了湛然黑眸,清澈得无丝毫混沌,只因为不曾入梦。
红砖水泥造就、厚不过两尺的一壁之隔,隔开的何只千山万水?存于他们之间的,尚有
抹煞不去的千年岁月,浩茫时空。
这一夜,一壁两边的人,均是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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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第九章]
蓝翎的归来,无疑赶在最好时机,叽呱呱的旅游感言,恰如一波微型小旋风,扫尽了室
内各有心结的两人酝酿出的低气压,
分别坐在两张沙发上,蓝翾、戎晅悉心聆听二小姐声色兼备、手脚并举的热情演讲,藉
此转移对彼此的关注。
演讲者告一段落,口干舌燥,灌进一大杯纯净水润泽卖罢力气的喉咙,“姐姐美女,为
了给你秀外慧中的可爱小妹接风洗尘,有所表示才符合为姊之道吧?”
蓝翾食指点着下颌,温和地道:“当然,冰箱冷藏室,请笑纳。”
蓝翎瞪大乌圆大眼,“不要告诉我,里面放着昨天晚上的剩饭。”
“当然不是。”岂不太便宜你了?“是昨天中午的。”
“蓝淼儿!”
“有事?”
呀哇——有可能的话,奋不顾身扑上去,在她那张粉雕玉琢的美人脸上留下华丽的牙印
,不知会是怎样的解气?“人家不管啦,人家要吃KFC!”
“人家请便。”蓝翾事不关己的耸肩。
蓝翎才欲高声大吼,眼珠蹿动间,忿颜转为贼兮兮笑脸:“阿晅大帅哥,近来可好?”
尾音长长,意在图财害……不害命。
“很好。”戎晅郑重点头,“如果二小姐不拿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腔调唬人,会更好。”
“喂——”蓝翎目眦欲裂,“真是跟姐姐相处太久了是不是?我这姐姐功力忒是了得,
闷葫芦也能调教成尖酸刻薄……啊?口误,口误,上天可鉴,姐姐是俺心中……”放弃,愈
描愈黑,看大小姐似笑非笑的面相,多说无益,还是找“软柿子”(注:未变身前)捏捏看
,“阿晅大帅哥?”
被唤者很给面子的抬抬眼皮,以示听觉正常。
什么态度?看准了本姑娘“居心不良”?“听说最近在花店做得不错哟,Money赚了多少
?”
戎晅看她的眼神使她联想到白痴,不幸的是,是人家在看白痴。
“请讲全套中国话,他听不懂二小姐的夹生英文。”蓝翾说。
笨。蓝翎拇食指捻捻频频,“钱,银子,孔方兄,挣了多少?”
戎晅回手摸进仔裤后袋,取出满手满掌,慷慨捐献,“全在这里。”再懵懂,现下也足
以了解它所具备的价值。两日前,领了工钱,在老板娘相助下,买了蛋糕选了花,余下的,
也就给一骨脑塞在那儿了,原是想在那晚全数交给蓝翾的。
乖乖。饿狼看见了在下游饮水的肥美羔羊,眼睛里绿光幽幽,嘴唇角涎水泛泛。“唉呀
呀,怎么可以这样虐待玛丽姐呢?来,来来,整理整理,数数看哦……”零零整整,四百多
块,鸡腿汉堡套餐啊,切莫等得心焦,俺来喽……啊?!手指大张,玛丽姐遭人洗劫一空,
鸡腿汉堡跟着跑光光,臭姐姐,还我……呜……
蓝翾将钱收妥,如无意外,这应该是他平生首次以劳所得,总不能都教这小妮子给换成
了高热量油炸物。转而从自己钱包里取出张百元大钞,“鸡腿汉堡在光明的前方呼唤你,无
辜的迷途羔羊。”
“啊哈哈,”虽然少不如多,却远胜于无,蓝翎喜笑颜开得近乎谄媚,“谢谢美女姐姐
,您可知您这悲天悯人、普救众生的行动为我这迷途羔羊指明了一条怎样的光明大道,您挽
救了一个迷茫的灵魂,您……啊,我住嘴,住嘴,吃饭第一,废话第二,走吧,走吧,帅哥
美女?”
蓝翾捧起手边的一本书,目光落下去,“我还不饿,你们去吃吧。”
戎晅身子动也不动,黑眸幽沉,唇角紧瘪,明眼人不难看出他满脸郁卒。
偏蓝二小姐神经大条,不管不顾扯起戎晅,“走啦,走啦,对待一个经过长途跋涉回到
这个家的人,你们总要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嘛,姐姐出钱,你出人,也说得过去啦。走啦,像
只木鸡似的干嘛?刚刚不是才调侃过别人吗?这么快就要变身?给你说哦,这次我……”
蓝翎小嘴喳喳,在阖上的门后渐去渐远。
呵……她松出了纠结在胸臆多时的一簇气闷,向后全身蜷缩成团偎进沙发,好冷,初冬
已近,暖气还没供应,一年之中,在室内最让她消受不得的就是这段时日,清清寒寒,冷啊
,今年尤甚。
*****
暮色渐浓,蓝翾置身于满室黑暗,立在窗前,望着城市夜空下次第亮起的灯光霓虹,一
时间,只想这样脑袋空空地呆站下去,多好。
突然门拍得乱响,“姐姐,开门,姐姐,开门啦。”
咦?蓝翾拧开临窗的落地灯开关,疾步跨过客厅,门外,蓝翎一个人,脸上焦切不安。
“阿晅有没有回来?”
蓝翾摇头,心下了然,“你们走散了?”
“他不见了啦!”蓝翎跺脚扁嘴,“他不愿待在游戏厅,一个人走了。我紧跟着出来,
已经找不到他。姐姐,他不是本地人耶,又长得那么好看,该不会被色狼盯上吧?”
这丫头想什么?色狼?色女差不多?就算运气超好被同志色狼看上,照他的身手,也只
有对方倒霉的份儿。不过,若是不小心走得太远,还认得回来的路吗?“哪家游戏厅,我们
去看看。”
***
走遍游戏厅附近大大小小三条街巷,在最近的人流高峰处问了不下百人,更在那条主干
大街上走了十几个来回,没有他的形迹,也没人见过她们口中所述的那位大帅哥。
蓝翎偷觑姐姐脸色,这副焦灼模样极少在她脸上见得到,不由拿愧疚的小刀将心眼割了
个够够,丢了“人”,她难逃其咎。嗫嚅着问:“姐姐,我们报警吗?”
以他那显而易见的姿色,如果当真在附近出没过,少有人会不记得,除非——除非是凭
空消失,就如他的凭空出现。蓝翾拢住散在额上的一绺头丝,笑道:“回家吧。”
“可是……”话没出口,看到已是姐姐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她太多心,竟觉出,那背影
透着三分决绝。
“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
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
你不必讶异,
更无须欢喜——
在转瞬间消灭了踪影。
你我相逢在黑夜的海上,
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你记得也好,
最好你忘掉,
在这交会时互放的光亮!”
谁家窗口,飘出歌声?蓝翾驻足,那每一句,每一字,化成了根根系线的针,穿在心上
尚不甘心,带过去的,犹有悠远延伸的绵痛。
寰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