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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来了，我就放你走。”
他放开怀中的她，“如果他不来……”
明亮的月光洒满了整个房间，顾若西不说话，怔怔地看着夏城——君延，你会来的吧？你一定会来的吧？
但是心里分明还是有个声音在抗拒。
“你知道该怎么办。”
夏城把外套扔在大床上，走出了房间。
三十七。有关信任
“三年的免批条通商权对夏城来说不过是小意思。”
金极门的里间，坐着丁玉美和那个骰技高手——戴着帽子的神秘男子，“但是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就是大事了。”
“还真不知道那个女人哪里值钱了，”丁玉美摊摊手，眼里有了好奇的神色，“宋爷把君延绑了锁家里了，因为君延要去找那个顾若西。”
“若不是上海滩闹得沸沸扬扬，几年前打死我也不信夏城会为了一个女人交出他最看重的那些东西。”男子扔下手中的报纸，报纸的大字上赫然写着——宋君延订婚之夜未婚妻离奇失踪；而另一边用同样大的字写着：夏城授予宋家三年在吴淞口码头和南码头的免批条通商权，意图何在？“雅芸追了他很多年吧？”
不过是自作多情。
两件事看来没有联系，不是知情人也猜不到其中的联系。
“宋爷过几天会对外宣布取消君延的订婚，”丁玉美道，“对君延的打击很大吧？”
“既然姓宋，他就该面对，”男子冷冷道，“失去之后不懂如何面对未来的男人留着也没用。”
“你不一样了，”丁玉美勾起笑容，“从前你没有夏城成熟。”
“当年你不也是小女孩一个，”男子终于眼睛里有了笑意，“整天跟在丁展的屁股后面跑，我们私底下都叫你漂亮的小跟屁虫。”
“都过去了，那些事情，”丁玉美的眼神忽然变得很迷茫，“谁又知道呢？”
圣伯利大大的回忆墙上，还贴着他们几个当年考试的成绩红榜，夏城和宋君延总是牢牢地霸占着第一和第二，丁玉美保持在前十，丁展则在整个学校的末尾徘徊。他们总是笑他是笨蛋，但每次演话剧时，只要有丁展出现，必能让那个舞台鲜活起来——
昨天的事都还在眼前，今天怎么就成了敌人了呢？
“玉美，”他看穿了她的心思，“同父同母又怎样呢？”
毕竟是不同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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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西从柔软的床上醒来，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她慢慢地睁开眼睛，双手触及了软软的棉被，忽然发现，自己在昨夜居然睡了一个好觉——在夏城的床上，难得睡得香甜，像是小时候躺在父亲的怀抱里的那种感觉——让人安心，放人放心，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烦恼都可以一扫而空。
她伸了伸懒腰，下了床，昨天她是和衣而睡的，不知道他睡在哪里了呢？夏家只有三间卧室和一间书房，不会是在客厅里吧？
她皱了皱眉，发现不应该担心那个把自己绑来的男人。
阳光懒散地照射进宽敞的房间里，给地面打上了一层美丽的金色。从窗户看出去，能够看到徐家汇教堂和远处的外滩建筑群。
不得不承认，夏城的眼光很独到。这不是一幢豪华的别墅，却能从这里，看到全上海最怡人的景色。
她跳下床，忽然目光被旁边的书柜吸引了过去。
有一本名为《音乐与爱情》的厚厚的书，被放在柜子最显眼的地方，好似是他经常抽出来翻阅的。
她的嘴角勾起淡淡的笑，那张千年大冰山的脸浮现在眼前，他也会看这样的书吗？
“在遥远的欧洲瑞士，有一个叫作爱情城堡的地方，建立者的女儿酷爱音乐，于是他把城堡改为了音乐爱情城堡，其实爱情与音乐何尝没有联系呢？流淌在心底深处的关于爱情的音符，是很多恋人心中共同的感情……”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书？
冰山的脸又一次不识相地出现，她惊愕，冰山居然还对这样的故事感兴趣？
记忆里，以前自己也很爱看这一类的书，毕竟音乐，也是自己喜欢的啊。现在的书商真是越来越会做生意了，爱情与音乐，他们也能联系在一起么？
顾若西靠在窗边翻阅着那一本人，有细小的风从外面吹来，吹起了她散落在耳边的头发，她轻轻地把它梳理到耳后，很专注地阅读着。
能看到全上海的美景又怎样，因为他的视线中，有更美丽的风景。
几个月前，第一次在圣伯利的钢琴教室看到她专注的侧面，曾以为真的不是来自人间——也不敢相信自己会从此沉沦在这种专注之中。
顾若西感受到来自前方的视线，她抬头，是夏城。
他站立在门口，半靠着门，漂亮的眼睛微微地眯起，目光里有诱惑，也有危险感。
“几点了？”
她只觉得这样的对视很尴尬。
“九点了，”他淡淡道，“饿了吧，下午吃早饭。”
“噢。”
她讪讪地应了一句——从昨天下午开始，为了订婚宴的事情，她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也没有喝过水，情绪受到了那么大的波动，肚子早就在跟她抗议了——当她跨出了第一步时，身体重心不由得一倒，眼看就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
还是他接住了她。
有风呼啦啦地从窗外吹来，她从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
记忆里，好多次，都是他接住了她。他的表情从来都是冰冷的，但是胸膛和手掌都是火热的——
这是她留恋的温度。
君延的怀抱也是这样的，但未带给她安心的感觉。因为君延并没有经历过夏城这样多的事情，同样是企业家的儿子，他却没有夏城的淡漠和狠心。
夏城是无声的避风港，沉静，但是安全。
“不是看到我连走路也走不稳了吧？”他嘲讽地笑道，扶她站正。
她怔怔地抬头，忽然很不合时宜地问了句，“夏城，你说我该相信你么？”
“什么？”他回头看她。
“你说了，放我走，就给松岛一条活路，”她定定地说，“但是你还是杀了他，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么？”
你觉得……我应该相信你么？
你不是情圣，也不是善良的商人，你能成为今天的上海王，是有你自己的本事的；而在遇到你之前，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我不知道，是否该相信你时而近时而远的心疼。
和君延不一样，你太不真实。
所以为什么我选择了君延而并非是你。
“如果不相信我，”出乎意料地，他居然戏谑地笑了，“告诉我，昨天晚上你睡的怎么那么香？
她的脸色从苍白一下子转变成了红润，“你怎么，你怎么知……”
“你知道原则不同，处事方法也不同，”夏城淡淡地又转过头去，“松岛十恶不赦，即使那天不是我杀了他，回到日本去，日本人也不会放过他。况且……”
他停了停，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没在想什么。
“况且什么？”她好奇。
“没什么，”他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好奇心害死一只猫。”
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她仍在原地，呆呆地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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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消失在她视线里的他，却同样是呆呆的。
小笨蛋，我为什么要做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尽管和原则有关，但那并不是最重要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我担心你——
可是，你还是不知道吧？
因为你情愿相信宋君延，而并非是我。
爱情与感情无关，和信任有关。
三十八。新的阴谋
“大将军要来上海了？”
宋允飞握住电话筒的手不禁有了剧烈的抖动，“大将军？”
“是的，带着他的一双儿女，”电话那头正是对夏城怀恨已久的莫庆七——若不是宝贝女儿太过骄横，他早不愿看夏城的脸色做事，早在几年前，他就以神秘股东的身份加入了宋家的浦江商会，许多消息也正是从他的口中传达给宋允飞的，“宋爷，有些话也许别人不会对你说，但是我一定要告诉你。”
感觉到莫庆七的严肃，宋允飞道，“好，你说。”
“松岛是大将军的心腹，这次运送军火失败，虽然说把责任都归结到松岛身上，但是天皇对大将军已经有了不满，”莫庆七停了停，“大将军急于知道上海现在的情况，所以决定一个月后亲自来一次上海。”
“这些都是表层的原因。”宋允飞冷声道，“老莫，你不止想跟我说这些吧。”
莫庆七倒吸一口气，果然是瞒不过这只老狐狸的，“大将军已经通过某些渠道向我们转达了一些他的想法，他想问宋爷是否愿意近一步接近自己的目标。”
“怎么个近一步法？”
“这个我并不了解，”莫庆七犹豫了下，“但是宋爷应该能想到，无非就是那几种办法。”
宋允飞放下话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莫庆七说得没有错，大将军如果要来上海，一定是来探测他的情况的——他的忠心，和他的行动。
他同样也清楚，自己并非真的为日本国效命，从原点上出发只是生意人的打算。但无论如何，和日本人的关系是不能弄僵的——夏城不与日本人通商的背后，藏着他多少的心血，打通关系去找其他欧美国家，如果他能够不那么死脑筋而选择和日本人合作，那么，不但是上海，整个中国的商界，都会姓夏。
只可惜了那个聪明的孩子。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他去思考大将军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了。
“是的，带着他的一双儿女……”
莫庆七的话还缠绕在脑海里，大将军从来都是单独行动的，他带着他的儿女一起来上海干什么？
前些年他带着君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