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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突然挑了帘子,“苏信,你同他说,我今日要见他。”
苏信有些疑惑,不知近日发生了什么事情需得苏青找主子,但还是服帖的说了声“是”。
苏青自然见了苏信面上的疑惑神色,但也没再多说,她心里面乱着,什么话都不想说,径自靠着车厢休息去了。脑子却还是转动着,想着至今为止看到的,想到的一些线索,等都列了出来才算放心,支着手小憩去了。
第十六章 摊牌
也不知苏信怎么传的消息,苏青回去的时候就看见那人又来了,穿着同上次一样的衣服,在位置上默坐,身形挺拔。
也不知来了有多久。
苏青也不饶弯子,直接告诉他自己被京城里的事情弄昏了头。虽然看不见面容,但是还是能够感觉到黑纱下面勾起了个弧度。
“宫里面的事情,说简单也算简单,不过是底下的人想要争权,上面的人又舍不得放权罢了;若说糊涂,整个朝廷里头那么多人,就难免人多事杂,像乱麻一样,到底难说明白。所以究到底,也要看你想知道什么了。”
苏青听了这通话,白眼翻的那叫一个畅快,这明显打太极,说了这么长一段,却偏生一点有用的都没有。
不过想想也是,这些事情这样千头万绪的,就差了中间那条能将它们串联起来的线索,而这线索要是说出来了,就等于将他的底牌摊出来了,搁谁这也不肯啊。
是以苏青斟酌了一下,问他:“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陛下身边贴身的那个小太监是才换上来的吧,之前的那个去了哪儿?”
倒是没有想到苏青是这样的开头,黑衣人以手支撑着脑袋,笑:“你倒是心细。”
“不过既然你这样提说起了,想必也猜到原先那总管是顾家的爪牙,他做了一件不怎么得圣意的事情,被陛下知道了,就远远的打发走了。”
“和苏晏有关,是吧?”
苏青说的时候顿了一下,原先不过是个猜测,但黑衣人的这话明显就是肯定了她的猜测,所以她才会这样大胆的问。
但还是紧张,原先安安稳稳放在腿上的手忍不住捏在了一起。
黑衣人挺诧异,见到她的表现,恍然大悟,“倒是忘了,你本就心心念念着你父亲,遇上什么事情都想到此处也是正常。不过关于这条,你倒是蒙对了。”
苏青屏住呼吸,继续等他的下文。
“太子前往漠北之前,同顾女萝清风楼话别,两人待了大半个时辰,虽不知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但就太子到那边的手段来看,肯定跟顾家暗地里的势力有关。
苏晏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有些纨绔的习性,但不涉及政斗的决心却很坚决。可偏偏他有握着北边抗敌的军队,数目庞大,又绝对是皇子们要争取的对象。
所以太子最初到漠北,肯定也给苏晏投递过某些好处,或者许诺之类,但苏晏不买账,太子才动了杀心。
苏晏的帐下有一个重将,是顾家的人,但是这个人埋得深,不到关键时候绝不会动用。这个人的作用就在于在某一些不是很重要的事件上同卓力格图互通有无,或许战役不算重要,但因为这么多年,所以找出来的证据并不少。
而这些证据上,只要再加盖苏晏的私章,就顺理成章的将污水泼到了他的身上。
而原先那总管在这里面担了两件事,一,透露顾家有大能量的前提下,让姬允找上了顾女萝,从而让太子得到了情报;二,将穆涧加急送回的文书延期上报,也直接造成了苏晏之死的不可避免。”
苏青唇角一直抿着,一直等他说完,也不发一言。
黑衣人也不催,只将目光静静锁住她,手里把着茶盏,不知在想些什么。
其实西北是个安乐地,民风尚武,却很淳朴,所以经常可以看到昨日来打得眼红的两人今日坐在一起把酒言谈,或者是在父亲帐里争论得不死不休的两个人,出了营帐就笑嘻嘻的勾肩搭背,关系好得不得了。
所以尽管苏青自小就聪明,但心思却是着实不多的,要不喜欢,要不不喜欢,她面上的表情就能说明一切。不然当初她也不会那么张扬的当街去打三皇子,青天白日,还带着一溜儿兄弟。
所以苏青不喜欢顾女萝,心气小不说,面上还老是罩个面具,那笑容让人看着就不爽利。
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小时候跟着父亲学武,学兵法,跟着漠北的那些兄互相比斗,到处撒丫子跑,光阴一晃而过,倏忽间,竟然就是匆匆二十年。
想起来也伤心。
等那种回忆的伤感情绪慢慢散去之后,苏青才再度抬头,继续问他:
“京里面,轮得上争斗的其实也就两方,一是太子,一是二皇子姬越,陛下现在仿佛是毫不关心的态度,但是肯定在上面看的清楚,心中好揣摩。”
黑衣人面纱下好似挑了眉,“我记得我说过,将来自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言下之意,让她不要再套话。
但苏青只是笑了一下,“初我也以为你是姬越,不过后面才知道这是大错特错。”她伸出手,掰开黑衣人的手掌。
“姬篱,你还准备瞒到何时!”
黑衣人锁住她的眸子静静看了几秒,见她面上全是毫不动摇地笃定颜色,最终只得微微一叹,摘下了面罩,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的确是姬篱。
不过面上已经没有了平素乖巧的神色,眸子沉得像夏天幽深的井。
虽然早就认定,但真相摆在面前的时候,苏青还是有些恍惚。本来以为京里面好歹还有个单纯人,但后面才发现这个人实际上藏的比谁都深。这感觉就像弄混了狼和狗,一个不注意就被咬了个血肉淋漓。
但她情绪恢复得很快,“其实我之前就有怀疑,苏信的存在,两个同名同姓同表字的苏青,姬越的慌张逃蹿,还有之前朝臣就辛阙一事对你的为难,甚至还有你和丞相的交好,都让我觉得你并不是那么简单。
但是这些都是揣测,没有真正的证据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都宁愿相信你只是一个小孩子,虽然有时候让人火大,但总归干净。
夜探顾府那一次算是很明显的直指,所以第二日在牢狱中我有所试探,但是偏生你表现正常。后来却出现了苏信背后的人。
最开始我是怀疑姬越的,但是了解了一些之后,发现姬越现今的势力来的不明不白。支持他的朝臣,有大部分是左相的门生,而他平素又多打点,却未曾听过他有所经营,何况他母亲位置不尊,身后又无世家,哪里是没有依靠就能到现今的地步的?”
姬篱唇角拉出微讽笑意,“可是说到底你还只是在揣测,你这推论听起来仿佛头头是道,但实际上有诸多漏洞。不过是你心中有所怀疑,所以诈我一诈罢了。”他面上有懊恼神色,“竟被你的笃定神情骗了。”
苏青摇了摇头,“不算诈。”
她的目光移到姬篱的手上,“我同黑衣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用瓷器伤了他的手掌,第二日早上我去寻你,看你掌心是却没有这个痕迹。如果我没有猜错,第一次出现的才是姬越。”
姬篱点了头,这个把戏很简单,他看的也很明白。
“但是你没有想到我心中疑惑仍在,或者你想到了,却认为既然这计不成,必然会用别的计策。但我在看你掌心时注意了你得手掌纹路,手掌的大小,手指的形状,指尖的漩涡形状。没有两个不一样的人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手。姬越食指的纹路是展开的,而你的,则是闭合的。”
姬篱这才挑了挑眉,将右手拿到面前来细看。他活了二十余年,倒是从未细细看过指尖细节,今次苏青提出来,虽是出人意料了些,却也能看出她的心思之细,实非一般人可比。
苏青又垂下了头,十指交握不语。
姬篱也不再说话。
苏信给他报信的时候,姬篱就觉得很奇怪,想着近日出了什么事让她烦恼,但到底没个思绪,也就只有直接过来了。但却也没有想到苏青真正纠结的是背后的人的真实身份。
但这种情况其实挺奇怪,因为苏青一向性格爽直,不是会纠结这种事情的人。毕竟她知道黑衣人不会伤害她,不管是所图甚大也好,还是将她作为一种依仗也好,反正她能够保证安全。
那么不管知不知道背后人真正的身份,他们这种合作的关系不会改变,而如果仅仅是因为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好奇新而导致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再那么和平的话,那吃亏的肯定是苏青这边。
她才不会做这种伤脑筋又不得好的事情。
那是因为什么呢?
姬篱想不明白,面上的神色却渐渐软化下来,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在苏青面前晃了晃,嘟着嘴巴,“暮归,你生气了么?”
苏青抬起头静静看了他几秒,猛地拍开他的手,大步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 十年
苏信小心翼翼的伸了个脑袋进来,看见姬篱面上黑炭一样的颜色,捂着嘴偷笑。姬篱耳朵尖,听见了,手中的茶盏顺势就砸了过去。
苏信被打得四处逃,在房间里哇哇直叫。姬篱受不了,眼光冻过去,苏信就只有在原地傻笑的份儿。
不过等了好久姬篱也没有说话,苏信挠挠脑袋,弱弱得喊:“主子?”
姬篱应了一声,还是不言,苏信就小心翼翼的凑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又喊:“主子?”
姬篱挡开他的手,“无事。”
但他说完这句话就靠到了椅背上,疲劳的闭上了眼,仿佛一点力气都没了。
苏信也就静默了。
苏信最开始是苏家培养的暗卫,训练到一半的时候被姬篱看见了,挑中了,就跟在他身边当侍卫。当时两个人都小,玩玩闹闹每天很开心。
后来文皇帝派皇子们去漠北历练,分批去,姬篱在最后头。走之前贤妃跟他说话,让他一路好好照料姬篱,还让他暗地里看看苏晏最近过得好不好,苏信都一一应了。
姬篱听贤妃的话,一直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