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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玉翎小嘴一撅,又道:“那是不是你爹打了你?哼,我跟他说理去。”话未说完,梁文靖双眼一红,泪水夺眶而出,忽地背过身子,摆了摆手道:“萧……萧姑娘,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
萧玉翎抢上一步,拉住他衣袖,急道:“怎么叫我走?要走,大家一起走。”梁文靖一拂袖,摔开她手,咬牙道:“你自己走吧,我……我再也不想见你了……”
萧玉翎如遭雷击,呆了一会儿,伸出素手去探他额头,柔声道:“你是不是病了?”梁文靖不敢瞧她,别着头让开两步,颤声道:“我没病。”
萧玉翎不由怒道:“没人气你,没人打你,又没有病,你发什么疯?”梁文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她,脸色苍白如死。萧玉翎见他如此凄惶,不由怒意尽消,既爱且怜,伸出手来,欲抚他面颊,不料梁文靖扭头避过,咽了一口唾沫,艰难道:“昨晚,我爹被你师兄伯颜射死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我从今往后,再也不能喜欢你了。”
萧玉翎脑子里“嗡”了一下,忽地空空如也,呆了半晌,才又有了知觉,喃喃道:“我是我,他们是他们……”
梁文靖双眼大张,面容透出几分狰狞,厉声道:“好啊,你肯杀你师兄么?”萧玉翎又是一呆,欲言又止。
梁文靖再踏上一步,逼视她道:“你肯杀你师兄么?”萧玉翎见他一改常态,变得如此凶狠,心中又委屈,又气恼,一顿脚,叫道:“你……你再这样凶,我……我可要揍你了。”
梁文靖点点头道:“好,好。”退后三步,惨笑道,“我不逼你,你……也就当从来没见过我……”说着泪涌双目,只怕萧玉翎瞧见,匆匆掉头,分开端木长歌与白朴的尸首。忽听“叮”的一声,清脆悦耳,梁文靖低头望去,白玉虎符从端木长歌的掌心跌出,落在地上。
梁文靖拾起虎符,入手尤温,不过把握过这玉虎的人大半都不在了。这小小一枚玉虎,重不足三两,却关系着大宋王朝万里山河的命运。他想到这里,只觉手指不堪重负,微微有些痉挛,两点清澈的泪珠顺颊滑落,滴在白朴血迹斑斑的衣襟上。
“死呆子,你……你不讲理。”萧玉翎遇上如此难解之事,一时无计可施,忍不住哭骂起来。梁文靖闻如未闻,将白朴尸身放平,拜了三拜,又将玉虎揣入怀中,不瞧萧玉翎一眼,大步流星向外走去。忽听萧玉翎哭声一窒,叫道:“死呆子,你站住。”
梁文靖默不作声,一味向前,耳边传来玉翎凄婉欲绝的哭声,他只觉心也碎了,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他踉踉跄跄奔出藏龙寺,一抹泪,纵身上房,却见四周空旷,全不见萧冷的影子,当下定了定神,推测道:“凶人若要杀人,必然先去王府,谋害王大将军。”当下展开轻功,闪电般向王府掠去。
不一时便近王府,他自房顶飞奔入府,直趋王坚宿处,尚未逼近,血腥气扑鼻而至,耳边兵刃撞击声不绝于耳,忽听一声惨呼,沙哑无比。
梁文靖听出是王坚的叫声,不觉心往下沉,飞身纵上屋脊,居高眺望,看到一座花厅,厅外秋菊开得正盛,色淡香幽,清美怡人。花厅之内却已血污狼藉,横七竖八躺满尸体,有披甲卫士,也有布衣豪杰。王坚料是方从城头回来,重铠未解,铁盔犹在,胸前一道明晃晃的刀痕贯穿铁铠,直透三重软甲,露出雪白中衣,王坚虽未丧命,却被这一刀震飞,撞在墙角,满口鲜血,沿着墙根艰难挪动。
厅中还剩三名川中豪杰,正与萧冷纠缠。梁文靖见刘劲草也在其内,剑光霍霍,接下了萧冷大半攻势,心中顿时恍然,萧冷一刀没能杀掉王坚,必是这“仙人剑”的功劳。
转念间,又听长声惨呼,一名豪杰从肩自胁中了一刀,跌出厅外,血雨漫天,将一束白色雏菊染得鲜红刺眼。
梁文靖一惊,又是一声闷响,一颗头颅自厅内飞出,跌在地上,骨碌碌滚出丈余。刘劲草羽翼尽失,独力支撑。萧冷杀得性起,刀光一片,浑不见人,剑影刀光一合即分,一条胳膊攥着松纹古剑,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嗡”的一声,钉在梁文靖脚前。
刘劲草血溅衣襟,踉跄后退,耳听萧冷一声长啸,不由将眼一闭,心道:“罢了!”耳听得萧冷啸声如峡谷长风,悠悠不绝,刘劲草直退到一堵墙边,方才稳住,只觉半身木然,似已不属自己。他不觉萧冷刀来,忍不住张眼瞧去,这一瞧惊喜交迸,只见梁文靖青衫磊落,掌影飘飘,已和萧冷交上了手。梁文靖步履踉跄笨拙,仿佛站立不稳,却每于毫发之间避过萧冷的刀刃。
刘劲草瞧得惊心动魄,高叫:“千岁……”正要涌身相助,忽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断臂处传来,让他几乎昏厥过去。原来萧冷出刀太快,至此刘劲草才觉断臂之痛,惨哼一声,委顿难起。
梁文靖心中一个九宫图套着一个九宫图,或大或小,或横或竖,不拘平地陡墙,阶梯梁上,但凡足之所至,无不合于九宫数理。“三三步”虽只是“三才归元掌”的基本步法,可到这个地步,已被梁文靖临机生变,发挥至极。他步法既强,便尝试施展三才掌中的“人心惶惶”,伺机伤敌。
萧冷一见梁文靖,可谓仇人相逢,刀法更狠更疾。花厅内一时刀光弥空,刀气纵横。梁文靖虽将“人心惶惶”反复施展,可也寻不着萧冷的破绽,当即一变为“天旋地转”,身如陀螺,东西挪移,虽是旋转之中,仍合九宫之变。萧冷数刀无功,忽见遍地泥屑粉尘随梁文靖冲天而起,卷来荡去,须臾间,花厅中模糊不清,难以辨人。
萧冷失了敌踪,心头惊怒,忽地气贯刀锋,厉叱一声,“天下屠灵”应手而出。刀气磅礴,横扫而过,花厅之内无所不至,但凡人畜,不死即伤。但听“嚓嚓”两声,两根厅柱敌不住这一刀之威,断成两截。又是一声轰响,花厅失去梁柱支撑,轰然倒塌一片。
萧冷一刀划出,跃出厅外,掸袖拂去尘埃,忽见梁文靖左挟王坚,右挟刘劲草,正向远处疾奔。萧冷见他竟然躲过魔刀锋芒、屋塌之患,不觉心头震惊。万不料梁文靖激起尘土,本就不欲伤敌,但求救人,那一日用此法救走了萧玉翎,今日不过重施故伎罢了。
萧冷怒哼一声,提刀赶上。他身法奇快,顷刻离梁文靖不足五丈。梁文靖携了两人,身法滞慢,但觉身后风声迫近,正自惊慌,忽听上方有人叫道:“千岁,把人给我。”梁文靖抬眼一瞧,胡孙儿踞在一角飞檐上向他招手。原来他武功低微,无力助师父退敌,眼见萧冷来势凶恶,心中大急,仗着轻功逃出花厅,欲要召唤救兵。方到半途,忽见梁文靖救出师父,他又急忙转回,出声招呼。
梁文靖一见是他,惊喜叫道:“接稳了……”奋力将腋下两人抛向房顶。忽听萧冷发声冷笑,半空中蓝芒骤闪,海若刀势如惊虹,横空划过,要将王、刘二人凌空劈落。
梁文靖不及转念,身子后仰,好似站立不住,双掌向后乱挥,拍向萧冷胸腹。萧冷只觉对手掌风凝如实质般袭来,心头一凛,左掌探出,欲要抵挡,不料梁文靖身法陡转,右掌折转,“人心惶惶”变为“天旋地转”,“嗡”的一声,扫中海若刀的刀背。
萧冷不防他随机变招,虎口一震,海若刀竟被震开一尺,自王坚左肩掠过,激得铁甲破碎,铁屑纷飞。这一刀蓄有萧冷浑身内劲,梁文靖只觉刀上巨力涌至,不由得气血翻滚,足下九宫变化,滴溜溜向后飞旋。眼见身后一口褐色水缸,他急忙一掌拍出,将萧冷刀上之力传至缸上。只听“喀喇”轻响,水缸自梁文靖掌心处辐射出道道裂纹,“哗啦”一声,缸体粉碎瓦解,缸中积水冲天而起。
梁文靖卸去萧冷刀劲,忽见萧冷怒火如炽,纵刀抢来,情急间,伸手奋力一搅,缸中积水尚未泻地,又被他激得漫天飞溅,仿佛下了一阵透雨。
萧冷见状,海若刀挽起一道光弧,“嗡”的一声,满天水滴被他一刀弹开,“刷刷刷”尽数射回,落在梁文靖头脸上,竟有刺痛之感。
梁文靖无计可施,急道:“胡孙儿,快去叫人。”胡孙儿应了一声,纵声欲走,忽听萧冷冷哼一声,足下微动,踢起一块碎石。碎石疾如劲矢,正中胡孙儿左膝,胡孙儿一个踉跄跪在瓦上。他身负两人,甚为沉重,这一跪之下,屋瓦尽碎,三人坠入房中。胡孙儿只怕二人再受创伤,情急间身子一翻,落在刘、王二人身下,二人落地之时,均然压在他身上。胡孙儿瘦小单薄,被这一摔一压,顿觉背痛欲裂,胸腹窒闷,两眼一黑,竟而昏了过去。
梁文靖见状,知道今日不但救不得王坚,自己这条性命也要搭了进去,不由得心头一灰,双手垂了下来。
萧冷见他气势一馁,微一冷笑,正要出刀,忽听身后“啪”的一声,仿佛爆竹鸣响。萧冷全副心神均在梁文靖身上,不防有人来到身后,应声一惊,回头仰视,只见一道黄光冲霄而起,发出悠长的鸣啸。
萧冷神色一变,心知信箭射出,王府四周甲士兵马顷刻涌至,自己纵然骁勇,也不过百人之敌,面对千百兵马决难脱身。当下凝目瞧去,只见墙角立着一个蓝衫女子,姿容俏丽,手握一支长管,忽地奔向梁文靖,张口叫道:“千岁快逃……”
这女子话未说完,眼前蓝光忽闪,继而身子一轻,腾空而起,向后飞出。她一定神,只觉汗气扑鼻,抬眼望去,正瞧见梁文靖的面容,不由怔了怔,方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他怀,不觉又羞又急,叫道:“你放开,快走……”
却见梁文靖神色惊惶,急道:“月婵姑娘,你……你别动……”王月婵一愕,忽觉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自胸腹升起,濡湿温热的感觉也自体内慢慢涌出,一刹那,她浑身的气力随那片温热濡湿逝去了,一根指头也抬不起来,忽见梁文靖双目通红,俊目中涌出两行泪水。
王月婵心头一阵迷糊,继而禁不住欢喜起来,冲口而出:“你……你为我哭么?”梁文靖热乎乎的泪水滴在她脸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