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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清文学丛钞·小说戏曲硏究卷-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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⒋髩K肉、分秤稱金銀、論套穿衣服」等思想,充塞於下等社會之腦中,遂成爲哥老、大刀等會,卒至有如義和拳者起,淪陷京國,啓召外戎,曰:惟小說之故。嗚呼!小說之陷溺人羣乃至如是,乃至如是!大拢櫿軘等f言諄誨之而不足者,華士坊賈一二書敗壞之而有餘。斯事旣愈爲大雅君子所不屑道,則愈不得不專歸於華士坊賈之手,而其性伲湮恢茫秩缈諝馊唬巛乃谌唬瑺懸簧鐣胁豢傻帽懿豢傻闷林铮妒侨A士坊賈,遂至握一國之主權而操縱之矣。嗚呼!使長此而終古也,則吾國前途尙可問耶?故今日欲改良羣治,必自小說界革命始,欲新民,必自新小說始。 

  原載《新小說》第一卷第一期 

  〔附〕吿小說家 

  民國四年(1915) 
  梁啓超 
  小說家者流,自昔未嘗爲重於國也。《漢志》論之曰:「小道可觀,致遠恐泥。」楊子雲有言:「雕蟲小技,壯夫不爲。」凡文皆小技矣,矧於文之支與流裔如小說者?然自元明以降,小說勢力入人之深,漸爲識者所共認。蓋全國大多數人之思想業識,強半出自小說,言英雄則《三國》、《水滸》、《說唐》、《征西》、言哲理則《封神》、《西撸А罚郧榫w則《紅樓》、《西廂》,自餘無量數之長章短帙,樊然雜陳,而各皆分佔勢力之一部分。此種勢力,蟠結於人人之腦識中,而因發爲言論行事,雖具有過人之智慧、過人之才力者,欲其思想盡脫離小說之束俊鶢懡^對不可能之事。夫小說之力,曷爲能雄長他力?此無異故,蓋人之腦海如熏蝗唬渌惺芡饨缰畼I識如煙,每煙之過,則熏槐亓羝浜郏m拂拭洗滌之,而終有不能去者存。其煙之霏襲也愈數,則其熏痕愈深固;其煙伲鷿猓瑒t其熏痕愈明顯。夫熏粍t一孤立之死物耳,與他物不相聯屬也;人之腦海,則能以所受之熏還以熏人,且自熏其前此所受者而擴大之,而繼演於無窮。雖其人已死,而薪盡火傳,猶蛻其一部分以遺其子孫,且集合焉以成爲未來之羣行睦怼Iw業之熏習,其可畏如是也。而小說也者,恆溡锥鵂懕M人所能解,雖富於學力者,亦常貪其不費腦力也而藉以消遣。故其霏襲之數,旣有以加於他書矣。而其所敍述,恆必予人以一種特殊之刺激,譬之則最濃之煙也。故其熏染感化力之偉大,舉凡一切拢t經傳詩古文辭皆莫能擬之。然則小說在社會敎育界所佔之位置,略可識矣。疇昔賢士大夫,不甚知措意於是,故聽其迂流波靡,而影響於人心風俗者則旣若彼,伲灾瑒t十年前之舊社會,大半由舊小說之勢力所鑄成也。憂世之士,睹其險狀,乃思執柯伐柯爲補救之計,於是提倡小說之譯著以躋諸文學之林,豈不曰移風易俗之手段莫捷於是耶?今也其效不虛。所謂小說文學者,亦旣蔚爲大觀,自餘凡百述作之業,殆爲所侵蝕以盡。試一流樱粒涑霭嫖铮龜溈茣猓簿沤孕≌f也。手報紙而讀之,除蕪雜猥屑之記事外,皆小說及撸蛭囊病Ee國士大夫不悅學之結果,《三傳》束閣,《論語》當薪,歐美新學,僅渿L爲口耳之具,其偶有執卷,舍小說外殆無良伴。故今日小說之勢力,視十年前增加倍蓰什百,此事實之無能爲諱者也。然則今後社會之命茫凫缎≌f家之手者泰半,抑章章明甚也。而還觀今之所謂小說文學者何如?嗚呼!吾安忍言!吾安忍言!其什九則誨盜與誨淫而已,或則尖酸輕薄毫無取義之撸蛭囊玻兑陨空T舉國靑年子弟,使其桀黠者濡染於險詖鉤距作奸犯科,而摹擬某種偵探小說中之一節目。其柔靡者浸淫於目成魂與踰牆鑽穴,而自比於某種豔情小說之主人者。於是其思想習於汚賤p,其行誼習於邪曲放蕩,其言論習於詭隨尖刻。近十年來,社會風習,一落千丈,何一非所謂新小說者階之厲?循此橫流,更閱數年,中國殆不陸沉焉不止也。嗚呼!世之自命小說家者乎?吾無以語公等,惟公等須知因果報應,爲萬古不磨之眞理,吾儕操筆弄舌者,造福殊艱,造孽乃至易。公等若猶是好作爲妖言以迎合社會,?接阬陷全國靑年子弟使墮無間地獄,而間接戕傥釃┦谷f劫不復,則天地無私,其必將有以報公等,不報諸其身,必報諸其子孫;不報諸今世,必報諸來世。嗚呼!吾多言何益?吾惟願公等各還訴諸其天良而已。若有聞吾言而惕然戒懼者,則吾將更有所言也。 

  原載《中華小說界》二卷(1915)一期,據《飲冰室合集》錄 

  ○小說原理 

  光緒二十九年(1903) 
  別士 
  人之處事,有有所爲而爲之事,有無所爲而爲之事。有所爲而爲之事,非其所樂爲也,特非此不足以致其樂爲者,不得不勉強而爲之;無所爲而爲之事,則本之於天性,不待吿敎而爲者也。故有明知某事之當爲而因循不果,明知某事之不可爲而陷溺不返者多矣。讀書爲萬事中之一,亦有有所爲而讀者,有無所爲而讀者。有所爲而讀者,如宗敎、道德、科學諸書,是其書讀之不足以自娛,其所以讀之者,爲其於生平之品行、智慧、名譽、利養大有關係,有志之士乃不得不爲此嚼蠟集蓼之事。*1無所爲而讀者,如一切章回、散段、院本、傳奇、諸小說,是其書往往爲長吏之所燬禁?父兄之所呵責,道學先生之所指斥,讀之絕無可圖,而適可以得謗,而千方百計以覓得之,山程水驛,茶餘飯罷,亦幾幾非此不足以自遣。?假而燬禁呵責斥人之長吏父兄道學先生,亦無不對人則斥之,獨處則玩之。是眞於飲食男女聲色狗馬之外,一可嗜好之物也。然而此習無人不然,其理由則無人能解,今爲條析其理,未能盡也。以爲解人嗜小說之故之發軔云爾。 

  人生旣具臁鳎湫闹谐S幸饽睿罐D相生,如晝如話,自寤徹寐,未會暫止,內材如此,而又常樂有外境焉以讐對之,其讐對之法,粗者爲撸В郀懻劊^撸c談更精者爲讀。 

  今將陳於紙上之物,爲人所樂玩者,第其可樂之甲乙。 
  看晝最樂。 
  看小說其次。 
  讀史又次。 
  讀科學書更次。 

  讀古奥之經文最苦,此除別具特性,苦樂異人者外,常情莫不皆然。試觀其所以不同之故,卽可知人心之公理。蓋人心之所樂者有二: 

  甲曰:不費心思。 
  乙曰:時刻變換。 

  人所樂者,肉身之實事,而非樂此縹渺之空談也。惟有時不得實事,使聽其空談而如見實事焉,人亦樂於就之。惟人生所歷之境,至實亦至瑣。如舉一書房言之,有種種玩好,種種書籍,種種文具,以及几案毯罽等等,其瑣甚矣。若一廚房,則瑣更甚。故舉似者,必與之相副,而後能使聞者如在目前。如在目前之事,以畫爲最,去親歷一等耳,其次莫如小說。且世間有不能畫之事,而無不能言之事,故小說雖稍晦於畫,而其廣過之。史亦與小說同體,所以覺其不若小說可愛者,因實有之事常平淡,誑設之事常穠豔,人心去平淡而卽穠豔,亦其公理,此史之處於不能不負者也。且史文簡素,萬難詳盡,必讀者設身處地,以意歷之,始得其狀,尤費心思。如《水滸》武大郞一傳,敍西門慶、潘金蓮等事,初非有奇事新理,不過就尋常日用瑣屑敍來,與人人胸中之情理相印合,故自來言文章者推爲絕作。若以武大入《唐書》、《宋史》列傳中敍之,只有「妻潘通於西門慶,同謿⒋蟆苟涠^者之孰樂孰不樂可知也。科學書與經典更無此事,所以爲下。總而言之,除畫爲不思而得外,小說者,以詳盡之筆,寫已知之理者也。*2故最逸。史者,以簡略之筆,寫已知之理者也,故次之。科學書者,以詳盡之筆,寫未知之理者也,故難焉。經文者,以簡略之筆,寫未知之理者也,故最難。而讀書之勞逸釐然矣。*3 

  人使終日常爲一事,則無論如何可樂之事,亦生厭苦,故必求刻刻轉換之境以娛之。然人自幼至老,生平所歷,亦何非刻刻轉換之境哉?徒以其境之轉換也,常有切身之大利害,事前事後,常有無限之恐懼憂患以隨之,其樂遂爲其苦所揜也。故不得不求不切於身之刻刻轉換之境以娛之,打牌、觀劇、談天、撸浇允且印H淮怂恼撸厣砼c境適相湊合,始能有之。若外境不副,則事中止焉。於是乎小說遂爲獨一無二可娛之具。一榻之上,一燈之下,茶具前陳,杯酒未罄,而天地間之君子、小人、鬼神、花鳥,雜?而過吾之目,眞可謂取之不費,用之不匱者矣。故畫、有所窮者也;史、平?者也;科學、頗新奇而非盡人所解者也;經文皆憂患之言,謽犯鼰o取焉者也。而小說之爲人所樂,遂可與飲食、男女鼎足而三。*4 

  人所以樂觀小說之故旣明,作小說當如何下筆亦可識,蓋作小說有五難: 

  一、寫小人易,寫君子難。人之用意,必就己所住之本位以爲推,人多中材,仰而測之,以度君子,未必卽得君子之品性;俯而察之,以燭小人,未有不見小人之肺腑也。試觀《三國志演義》,竭力寫一關羽,乃適成一驕矜滅裂之人。又欲竭力寫一諸葛亮,乃適成一刻薄輕狡之人。《儒林外史》竭力寫一虞博士,乃適成一迂闊枯寂之人。而各書之寫小人無不栩栩欲活。此君子難寫,小人易寫之徵也。是以作《金甁梅》、《紅樓夢》與《海上花》之前三十回者,皆立意不寫君子,若必欲寫,則寫野蠻之君子尙易,如《水滸》之寫武松、魯達是,而文明之君子則無寫法矣。 

  二、寫小事易,寫大事難。小事如吃酒、旅行、姦盜之?,大事如廢立、打仗之?。大抵吾人於小事之經歷多,而於大事之經歷少。《金甁梅》、《紅樓夢》均不寫大事,《水滸》後半部寫之,惟三打祝家莊事,能使數十百人一時並見於紙上,幾非《左傳》、《史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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