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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轻寒笑了笑,也端起碗吃,他还有些虚弱,吃得很慢。抬眼看了看对面毫无大家规范呼溜呼溜喝粥的蓝语思说:“那些规矩学到哪里去了?”
蓝语思仔细看去,辨不准他的情绪,好似责备,又好似戏谑,一时间不敢说话,于是慢慢喝起粥来。这是个捉摸不定的人,两人在崖下也许相处甚欢,甚至是相依为命,但脱了险,他还是那个危险的人物,还是那头野狼,就算如今受了伤,也是头舔着伤口的野狼。蓝语思时而觉得他是那个抱着自己的男人,时而觉得他还是那个危险的人物,那个掌握着自己生死的人。
易轻寒见蓝语思全没了崖底时的嚣张模样,不禁在心里暗笑,这是个贪生怕死的女人,这是个见风使舵的女人,这是个贪财的女人,这也是个……有趣的女人。
“怎么闷闷的,你在崖底可是很威风呢。”易轻寒故意板着脸说。
蓝语思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有些惊慌地看着易轻寒,半晌才吭吭哧哧说到:“我,我那时,那时好像摔坏了……摔坏了脑子。”
“现在好了吗?”易轻寒看着她这般窘迫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不自觉地伸出手想要如在崖底一般抚上蓝语思的发顶,为她拿去肩头那片落叶,却见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易轻寒本是无意之举,除了面对刑讯犯人,生性喜洁的他看不得自己或者对面人身上邋邋遢遢,本有些习惯于近距离接触,此时无意识地伸出了手却落了空。
易轻寒的手伸在半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蓝语思一时后悔不迭,心道若是惹怒了他,自己可没好果子吃,于是准备往前探身,却见易轻寒板起了脸,一翻手掌说:“给我倒杯热茶!”
蓝语思顿悟,原来不是要碰自己,看来还是自己多想了,于是赶忙去倒茶。
蓝语思在桌前忙活,全不见身后床上的易轻寒那幽深的眸子。
夜已深,又落起了雨,易轻寒仍旧睁着眼睛,数着身边人稳稳的有节奏的呼吸声,侧了脸看着她安然的睡相,不禁羡慕起来。
其实失忆也是一件好事,易轻寒也想像蓝语思那般,忘记以前的事,忘记那个罚跪的雨夜,忘记幽黑的祠堂,忘记自己突然变成孤家寡人时的那种无助感,忘记……但他忘不掉,此时,身上的伤痛和心里的伤痛一起折磨着自己,如毒药侵蚀着五脏六腑,如海浪浸泡着四肢躯干。
原来抱着人睡觉,可以睡得很香,易轻寒将枕头抱在怀里,闭上眼睛,想像着崖底的时光。他只是需要温暖,他没有动情,他知道,他已不敢再动情。
窗外雨声不断,湿了屋檐,洗了木阶,青竹屋前绕;屋内思绪万千,勾了回忆,误了良宵,何处是夕朝。
次日晌午,车队便入了城,辗转来到府门前,早有易安率众人守在门口。易安将易轻寒迎进院子,待赵都吴南等人离开后,又命一众丫鬟婆子将蓝语思掩着接入府。
众人将易轻寒安顿在床上后,早已请来的太医便上前为其把脉。
把了脉,太医细细询问一番后,拎着药箱走了出来。易安恭敬地请太医坐好,这才开口说:“有劳周太医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您看我家老爷这。。。。。。”
“夏督主再三嘱咐,老夫怎能不来,易大人胸口那箭虽未伤及内里,但也震伤了脾脏,恐要细心调理一阵方可痊愈。其他外伤倒是无碍,老夫写了这方子,你命人按时煎了给易大人服用便好,切忌好生修养。”周太医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他无心权势,也不惧东厂,但却有一颗医者父母心,不论是人人嗤之以鼻暗地里唾弃的朝廷鹰犬,还是心心仰慕膜拜从心里敬佩的肱骨重臣,在他眼里,都是病人。
易安又是一阵谢,仔细收了方子后取了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塞到周太医手里。周太医推迟了几下便欣然离去,他对钱财没有什么概念,估计回家后便会看也不看底丢给自家夫人。周太医痴心与医术,这也是夏明将此人请来的原因。
易安见蓝语思从屏风后走出来,例行公事地说:“夫人真应该叫周太医一并瞧瞧,这一路上受了不少的苦,夫人也许调养一二。若无事的话夫人可自去休息,一应事务有小的安排。”
“我并无不妥,多谢易管家,方才易管家……”蓝语思正欲询问易安给了周太医多少好处,好与自己比较一番,看看易轻寒是否对自己小气了,就听门外有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易轻寒。
易安不知蓝语思这点儿小心思,只躬身说到:“小的去看看便回,夫人请先移步内室休息。”
易安是易轻寒最信任的人,管着易府大小事务,而且也知易轻寒娶蓝语思的来龙去脉,因此除了必要的规矩外,并没把蓝语思当作真正的主人。
蓝语思无处可去,唯一的屋子也被易轻寒占着,只好又回到卧室里。
床幔半掩,易轻寒躺在床上,素白的手放在被外,修长。那手看起来很养眼,实则掌心的老茧却很是煞风景,他一动不动,似乎是睡着了。
蓝语思小心翼翼地取出藏在床下的包裹,那里面是王夫人给的东西,扑掉上面的灰尘,才发觉,两人已离开数月,本以为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没想到还如前世一般,又是有惊无险地重游故地。
前一世里,易轻寒带着蓝语思也是经历了一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之后,才回到京城的,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蓝语思细想着,就听易轻寒轻轻说:“你还舍不得那些东西?”
“我哪是舍不得,我是,我是怕别人看到。”蓝语思看着易轻寒苍白的脸上仿佛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讥笑,急忙辩白。
“你现在过来告诉我,赵宁安去了元南城哪里。”易轻寒轻抬手,示意蓝语思靠近些,因路上说到此处时,被机警的易轻寒暂时打断了,此时迫不及待地又问起。
“那家姓什么我不知道,只知道是在一个四周长满梧桐树的巷子里,最深处的一家。应该是在城南附近,恩,巷口有一家酒坊,还有,还有一家饭庄的。”蓝语思凑近了易轻寒的耳朵,想了想又说:“我们只停留了一晚,第二日我们走的时候,赵宁安带来的一个丫鬟哭哭啼啼地要寻死,问了许久却是被那家的主人酒醉后霸占了。”
“后来赵宁安便把那丫鬟给了那家主人,还惹得那家夫人一顿冷脸。”蓝语思见易轻寒不说话,又说到:“赵宁安称呼那人为清风先生。”
“酒后霸占?”易轻寒皱了皱眉头问到:“那人既然叫清风先生,想必人如其名吧。”
“是,那人话很少,只是淡淡笑着,穿着也很素,他家里的摆设也极是普通,但说话却很有修养的样子。”蓝语思认真地说。
“他家一共有几人?”易轻寒接着问。
“这却不知了,我只知道他有个脸色冷冷的夫人,仿佛不希望看到赵宁安似的。”蓝语思撇撇嘴说,想起那个高傲的女人心里就不舒服。
“其他就没见什么人了,他家进进出出的也只有一个又老又聋的下人。”蓝语思补充到。
“似乎他家自酿的酒很好喝,我看赵宁安一直在称赞,说是多少年都未曾喝到了。”蓝语思眼睛看向左上方,努力回忆着。
“后来呢?”易轻寒猛地开口问。
“后来赵宁安便带着我回到京城赵家了,然……”蓝语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大意了,如此说来的话,自己的价值也就没了。此时易轻寒就算杀了自己,也是可以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
蓝语思后悔不迭,本是时时提醒自己一定要留后路,谁知此时说着说着便交了底。
易轻寒仿佛看出蓝语思心中慌乱,眨了一下眼睛说:“不论我找不找得到那家人,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
“真的!”蓝语思听了心花怒放,但随即又减了激情,易轻寒说话向来不作数的,自己被他阴了不止一次,只能祈祷这次他会遵守诺言吧。
易轻寒说话此话便在心里想着不杀她的理由,想来想去终是一条,杀了蓝语思对自己也无甚好处,倒不如静观其变将其一直控制在府里。易轻寒的话极有深度,他只说了要保证蓝语思的安全,那么将蓝语思一直控制在府里,也是保证她安全的一种方式。因为就算放了她走,锦衣卫的人也不会放过她。
蓝语思不明所以,只道是易轻寒肯放过自己,一时间有些兴奋。
“方才下人报,有人要拜访你,易安先去应付了。”蓝语思狗腿样地帮易轻寒掖了掖被角,希望他能一直好心情,不会改变主意。
“是什么人?”易轻寒看着这个小意讨好自己的女人,不觉暗笑。
☆、26
第二十六章想方设法
“老爷;易总管报,镇南城杨昌河求见。”未等蓝语思回答,如柳在帘子外说。
“他父亲是杨相浦?”易轻寒略感惊讶地问。
“是。”如柳答完便静静等在外面。
易轻寒沉思了一阵,不知杨昌河是否知道杨元设计自己一事,有心想要试探一二;于是对蓝语思说:“你去见见吧。”
“我……妾身不知道说什么;妾身怕说得不好;妾身……”因为如柳在帘子外;蓝语思称呼自己为妾身。
“他定不会空手而来;他送的东西;都给你。”易轻寒打断蓝语思的话,歪着头看着她的表情。“不论他说什么,你都说等我好了再说。”
“你……老爷的身体不适宜见客;还是妾身去吧。”蓝语思心说有好处拿,又能讨好易轻寒,这个买卖可以做。
易轻寒又交代了蓝语思几句话,待其出去之后复又躺好闭了眼睛,又想起赵都。这个人主动告知自己,他是从锦衣卫处调来的,如果不是真正的身家清白之人,便是耍欲擒故纵之计了。主动坦诚自己是从锦衣卫处调来的,一般人都不会怀疑他有问题了吧。
蓝语思在大堂后的屏风后坐好,易安这才对大堂里的杨昌河说到:“杨老爷,我家大人身体抱恙,恕不能出来迎客,这是我家夫人,隔着屏风说话,还望杨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