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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倾天下-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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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始至终,从未想过做下一个莫攸然。臣会与凌太师保持距离,但也请王后明白,您腹中之子可以是福,也可以是祸。而楚寰能做的,只是保全自己的地位,有一日在沙场上与壁天裔正面交锋,保全自己的地位,作为王后朝廷的支柱。”说罢,他恭敬的朝我深深的拜了下去,那一拜,何其坚韧。“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臣,告退。”

犹如来般,无声无息的扬长而去,他那绛紫朝服在白晃晃的阳光照耀下,灿然生辉。

庭中遍植姹紫嫣红的月季花,开得别样妖艳,浮动在午后微风里的花香似能醉人。

“但愿王上能如你这般,坚定不移……”

我慵懒的倚靠在贵妃椅上回想着楚寰临走时留下的这句话,像是随意丢下的一句不足轻重的话,却又像是箴言谶语的提醒。

冰凌柔在额头上的手指时轻时重,将我整日来的疲累全数揉去。忽传一阵裙裾的窸窣声,苦涩的药汁味扑入鼻间,我微微蹙眉,将微眯着的眼阖上。

只觉苦味逼近,紫衣笑道:“娘娘您就别装睡了,该喝药了。”

睁开眼,我厌恶的瞅了瞅那碗黑乎乎的药汁,起身,覆盖在身的宫锦披帛滑落在地,冰凌弯腰去拾。

“王上知道娘娘怕苦,特地命奴婢准备了蜜枣。”说罢便将一小包蜜枣敞开,摆放在桌案上,示意我乖乖喝下药。

冰凌捡起披帛,小心的将它重新覆盖在我身上:“也不知李御医安的什么心,明知娘娘怕苦,安胎药竟弄的这样苦的难以下咽,难怪娘娘每日最怕的就是喝药的时辰。”

“李御医可是王上的专属御医,当然是捡着最好的补药给娘娘安胎,俗话不是说良药苦口吗?娘娘您为了这龙种,就委屈几个月吧。”紫衣用勺在滚烫的药汁内搅了搅,置于嘴边吹了吹,便朝我递了过来。

我伸手欲接过,可闻到那苦味,硬生生将伸到半空的手给收了回来,脾气涌现:“我不喝。”

“娘娘……”紫衣无奈的叹了口气,正欲苦口婆心的劝我,徒然一声:王上驾到,紫衣与冰凌纷纷跪倒,我也起身相迎。

他身着金章华绶的龙袍,衣角绣着腾跃云霄的金龙。他的目光炯炯逼人,赫然不可直视。

“又不听话了。”朗朗之声传来,薄削唇边犹带笑意。

我蹙眉沉吟,一时也不知该回些什么,犹自站在原地。他修长的指抚上我的眉心,为我抚平俺浅浅的哀愁。低头凝望我良久,一手揽过我的肩,另一手接过紫衣手中拿依旧散热的药,“乖,将药喝了。”


太苦了。”我撇了撇嘴,向后缩了缩。

“哪有你这样怕喝药的。”语气低沉沙哑,隐有宠溺。

“以前我生病莫攸然就从不让我喝药……”声音凝在口中,方知自己说错了话。

夜鸢没有怒,反倒是彻底怔住,复杂的目光直迫我的眸子,唇微微蠕动,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看着异样的他,只觉是因我突然提起莫攸然而起,忙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笑着从他手中接过药,一仰头便将苦涩的药饮尽,口中那浓郁的苦令我拧眉,这药真是一日比一日要苦。

夜鸢依旧看着我,满目的复杂转化为疼惜:“能与我说说莫攸然吗?”

我一愣,诧异的看着他。而他,正目不转睛的等着我说。

“莫攸然,曾是我仰慕的人,在我心中他是神。”尽量使自己的声音表现的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哀伤。

“可你却帮朕对付他?”指尖轻轻抚上我的脸颊,语调暗哑,藏着挣扎的情绪。

“我与莫攸然的恩情那都是过去式了,而你,是我的丈夫,我怎容他人威胁你。”我才说完,他的吻便已覆下,挺拔的身躯与我相贴。

冰凌与紫衣早已识趣的退下,空空的大殿上独留下我们微微的喘息声。

我脸颊一热,勾住他的颈项,回应他温柔的吻。

他的手由我锦袍底下滑入,抚过小腹缓缓移至胸前,掌心的温度与灼热使我顿时酥软。

“别闹……”喘息微急,微微推开他几分。

他的唇轻轻掠过我的颈项,一路向上,含住我的耳垂,双手仍不老实的在我胸前抚摸着。目光幽深炙热,眼底浮动着情欲的迷离。

“不行,会伤到孩子的……”我的头微微后仰,欲避开他的吻,他却紧迫不放。

“朕会小心的……”

脸颊微红,想到她当初所言:从今日起,朕只有辕慕雪一个女人。

我有孕这一个月来,他真的未再召幸任何妃嫔,时常在御书房就寝,偶尔留宿雪鸢宫,夜夜拥我入睡。

盯着他的眼睛,我含着笑,低声说:“那,你要轻点。”

脚底一空,他已将我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帏。

轻纱如雾般泻下,雪帛素锦,软帐轻舞,春色旖旎。

腊月初,我的小腹微微隆起,怕冷的我终日待在雪鸢宫不曾出去,王上还下令我可以免去每日向太后的请安。

我对饮食业愈发的注意,一切东西都是紫衣亲自着手准备,就连冰凌我都不大相信。或许是我太过于小心,整个雪鸢宫都有些人心惶惶。

常听说有孕的女人脾气反复无常,曾经很奇怪为何会反复,现在我终于不奇怪了,因为如今的我,脾气正是躁动火爆,更反复。

而朝廷中的事我已无暇顾忌,也不想过问,现在的我只想好好生下与夜鸢的孩子。更因为我信任楚寰,他亲口说自己绝不会做下一个莫攸然,所以我信他,把朝中一切事都交给他。

而后宫妃嫔争宠之事更不用我操心,自我有孕以来,夜鸢从未临幸任何妃嫔,这三夫人九嫔等同虚设,她们想争也争不出个头来。

含着淡淡的笑意,抚上隆起的小腹,这里面有一个小生命正在成长,是我与夜鸢的孩子。

可笑意才达脸上,小腹间传来轻微疼痛,我蹙了眉,正想唤紫衣进来。小腹却是沉沉的往下坠,猛地一阵抽搐如蛇一般蔓延开。我死死捂着疼痛的小腹,双腿一软,便摔在地上。

腹中仿佛有一双尖锐的爪子在里面翻搅着,一丝一丝将我腹中的余温剥去,一抹温热由下体汩汩而出。那瞬间,我的眼中像蒙了一层水雾,什么都已瞧不清,看不见。

门被人推开,紫衣一声尖叫,慌张的跪在我身边大喊着:“来人啊……来人,请御医,请王上……”

雪鸢宫顺时像是炸开了锅,里里外外的奴才冲进寝宫,却是手足无措,呆呆的凝视着我。

“娘娘,您要撑住……要撑住。”紫衣的泪水沿着脸颊滚落,哭的好不伤心。

冰凌却是傻傻的站在我跟前,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凝望着下身,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在我失去知觉前,一双手臂紧紧将我拥住,他的表情愤怒而急切,满屋的奴才纷纷跪倒。

我颤抖的伸出手,轻轻抚摸着他那渐渐模糊的脸,哽咽的说:“对不起……慕雪,又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我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中有猿沐锦,大哥,壁天裔,莫攸然,楚寰。他们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朝我伸出手,我只能迷茫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的掌心,挣扎与疼痛纠缠着我的心,辗转不得脱身。

费了极大的气力才睁开眼,漫天的帷帐,琉璃杯,琥珀盏,金玉盘。

我侧首对上一双眼瞳,里面有深深的痛惜与哀伤,他负手立在我面前,影子投在汉玉蟠龙的地面,长长阴影似将一切笼罩。

四目相对,一切已是无言,我们之间的哀伤渲染着满殿。

“孩子,是否……”后面的声音隐遁在唇中,我的手抚上平平的小腹,那里面曾有我最珍爱的宝贝,却在那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御医的脸上满是哀痛,猛然跪地:“王后节哀。”

王后节哀。

这四个字引得我一声冷笑。

我猛然由床上翻坐起来,所有人都紧张的瞧着我,怕什么?怕我会做傻事吗?

冰冷的目光扫过始终垂首的李御医,我一字一句地问:“是什么,导致我小产。”

李御医惋惜的叹了声,毕恭毕敬的回道:“娘娘身子虚弱,并不适宜怀孕,所以……”

我嗤鼻:“虚弱?当初你怎未说过我身子虚弱?”

“娘娘可记得当初您有过一次身孕,却因一碗藏红花的药而流产?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李御医说的极为有理,可他越说的这样堂皇,我却越是不信,我不信这个孩子是自行流产,我不信。

“李御医,你可知欺瞒王上是何罪?”我的步步紧逼,引得李御医猛然跪倒,连连道:“娘娘,臣说的句句属实,张御医,陈御医也为您诊过脉象,您确实是身子虚弱……”

“够了,我不信!”我徒然激动而起,要冲出去,脚底却是一软,夜鸢一把上前将我紧紧护在怀中。

“未央,孩子……我们会再有的。”他的眼底是无尽的疼惜,话语绞着难以言语的楚痛。

“再有?再有?”我无声的笑着,泪水随着我的声音滚落,灼伤了我的脸颊,伤了心。“你没听这群御医说,我身子虚……哈哈……怀再多的孩子又如何,终究是要我一次又一次的承受丧子之痛。上天你剥夺了我的一切……为何连我的孩子也要剥夺,你于心何忍?”

看着近乎于疯狂的我,他狠狠拥着我,似要将我揉入骨髓。眼眶隐有鲜红的血丝,神情近乎苍茫与绝望。

“未央!朕要的只是你,有没有孩子,朕不在乎,你不懂吗?朕要的只是你。”他的声音很高,来回响彻在大殿,似要向所有人宣告,孩子有否,他对我的情永远不会变。

我的尖锐与疯狂皆因他这句话蓦然平静,狠狠抓着他胸前的襟裳,不管不顾的大声哭着。此刻我不再是王后,只是一个痛失孩子的母亲,仅此而已。

夜鸢抱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沉默着,任我的泪水将他的龙袍染湿。

有她在我身边,我会坚强下去,不会孤单,即使……我不能再有孩子。

哭累了,我便在他怀中睡去,那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次日申时才醒来。而夜鸢仍旧拥着我,双眼却已是紧闭,满脸的倦容,发青的胡渣更显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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