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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和青少年时期的一切“不正常”,铸就了他的性格。到了美国之后,更是变本加厉。结婚之后,度过了不到一年的平静的“间歇期”,然后重新开始“井喷”。此刻,他正在雅园咖啡馆约见一位美丽的女士。
这位女士自称姓方。他知道这不是真的。但这不重要。春风一度,各奔东西,有个称号就行。重要的是相貌:清澈的眼睛、红润的嘴唇、光洁的皮肤。这是身体健康的标志。首先要健康,其次是相貌。评估下来,两项都符合他的指标,他慢吞吞地说:“我想,整个交易的价格,应该没有问题吧?”
方女士大方地笑笑,优雅地喝着咖啡,“一个很好的价格。”
“要感谢图灵先生。”两个人是通过互联网联系上的。他以为互联网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省去了中间费用,安全性也大大地提高。
方女士笑着用计算机理论奠基者图灵的名言来附和他:“没有人知道你是一条狗!”
“方女士应该毕业于一座很好的大学?”
“很好不足以形容。”方女士显然也在评估谢明明。
“那方女士为何……”他顿住。
“不要等鱼死了再卖!”方女士说了这句很俗的话后,接着说,“你多的是钱,我有青春。资源的最优配置。”
谢明明顿时感到春情浩荡:美貌和品位,很难同时出现在一个女人身上。可就在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传来,“K。十。一层。二列。左五。”他顿时觉得脊背发凉,“你是谁?”他其实已经知道此人就是投毒者,因为他报出来的数列,就代表“某超市、十号货架第一层、第二列、左数第五个罐头”。
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话自说:“你将收到一个账号。履约则一切消弭于无形。否则,大好前程将中断。”
他着急地请求,“你说清楚!”但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谢明明尽量控制住自己,对方女士说:“对不起。我有点要紧事。”然后掏出两张百元钞票,“你可以独自在这里用餐。”
方女士用美丽的眼睛看着他,“仅仅是餐费?”
“买卖不成朋友在。改日再联系。”谢明明敷衍道。
“仅仅是改日再联系?”方女士依旧笑眯眯地问。见他一头雾水,就接着说:“时间一长,鱼就死了。”
谢明明又掏出了八张百元,“一个整数。”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与之讨价还价。这是商人的本性,但今天他没有心情。
邢天是在门口遇到谢明明的。他当然不相信谢明明的“独自散心说”,他开始观察。可惜的是,鲁芹看见了他。
“这地方美女如云,对不对?”鲁芹顺着邢天刚才扫视的方向观察,“怎么样,有中意的没有?要不要我给你去拉皮条?”(敬请关注《巅峰对决》12)
《巅峰对决》钟道新、钟小骏/著
(连载12)“你瞎说什么呢!”他看看鲁芹手中紧握着的半杯白兰地。
“我不瞎说。《红楼梦》里贾母说得好,哪有猫不偷腥的?年轻的时候,都这样!”鲁芹喝了一小口酒,“早懂这个,我就应该原谅你。”
他知道鲁芹这是在“瞎说”。他的道德品质几乎无懈可击。两个人分手的原因,就是性格和志向不一样。更准确地说,是志向不一样。鲁芹非常喜欢钱,而他则喜欢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如果仅仅如此,也许也能过下去。关键是鲁芹的性格太具侵略性。她不止一次强迫他辞职与她一同下海,理由就是:“我最讨厌警察!”温和一些的也是:“别人要是知道我的先生是警察,都会小看我!” 有些东西,是禁止触动的。
“你所谓的要事是什么?”他不会与她辩论。在夫妻之间,即使是“前”夫妻之间,讲理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没事就不能请你来一起坐坐?”鲁芹直视着他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嘛!”
邢天望着这双曾经清澈、美丽,而此刻却像蒙着一层灰尘的眼睛,心里感觉到一阵酸楚:一个美丽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老了是不是?”鲁芹摸摸自己的脸。
“这是进行性的。我也老了。”邢天知道“把自己捎带上”是惟一可以对付鲁芹的方法。
“男人四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鲁芹坚持自己的话题。
邢天不说话,看看表。
“你知道中国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邢天摇头。
“是李万鸡。”鲁芹见邢天一副不开窍的样子,得意地笑笑,“因为一旦形容某些人重要,就说他日理万机。”
邢天这才明白鲁芹是在色情意义上使用“日”字,于是重重地说:“这样不好。很不好。以前的鲁芹,完全不是这样的。”看来商场确实是一个“大染缸”。
“以前有你!”鲁芹心里一直放不下邢天,这可能就是这些年来,她男朋友无数,却不结婚的原因之一。
邢天知道自己也放不下鲁芹。但同时深知,“分道”之后的鲁芹,更不可能“不远而复”:追求金钱之路,几乎是条不归路。
“我要嫁人了!”鲁芹又喝了一大口酒。
邢天觉得心头一震,但还是得体地说:“恭喜你!”
鲁芹摆摆手,“我请你来,就是给我把关。”
“没有调查研究,就没有发言权。”邢天可不想蹚这浑水,“老古人说得好,不做保、不做媒。”
“不是让你做媒,就是把关。”她很随便地在电话里命令“过来吧”,然后又对邢天说,“我一定让你作充分的调查!”
只不过几秒钟,一位标准已极的青年男子,就出现在他们面前。
谢明明回到家时,妻子递给他一封信,说是投放在信箱里的。说着,把裁纸刀递了过来。他裁开信后,发现妻子还在身边,就看了她一眼。见妻子顺从地离开,他才看信。信是投毒者来的。内容很简单:把十万美元存放在美国的一个编号为“7001978140”的账户上。随后,一切终结。
他把信锁到保险柜里,开始认真地思考。多年来,执掌公司大权,已经使得他练就了处变不惊的本事。企业家最大的本事,不在于计划,而在于应变。他在脑海里列出“利”与“弊”对比的一张表。最后得出结论:私了此事。这样做的根本原因,就是“大中华区总裁”的职位这个职位年薪的增值部分,就达到一百五十万美元。与之对比,十万美元确实微不足道。当然,他也考虑到警方的“威胁”。但邢天说得好:属地政策。大中华区总部在新加坡,与案件发生地中国,将毫无关联。他还没有幼稚到相信其人“就此了结”的诺言,但可以用“一走了之”来应对。而且他相信投毒者的敲诈对象,不是他本人,而是K牌公司。
想着,他不免得意起来:狐狸再狡猾,也斗不过好猎手。突然,他看到了桌子上儿子的照片。马上拿起电话,通知总台,订购两张去美国的机票。随后,他唤来妻子,命令她收拾行装,明天回美国。
妻子看着他深且冰冷的眼睛,想问却没敢问。
其实,就是妻子问,他也不会说:一个秘密,知道的人越少,保密度就越高。秘密掌握者的地位也就越高。
青年男子离开时的步伐矫健、轻快,就像影子一样。即使在潜意识中,邢天也很厚道地没有使用“鬼影”。
“怎么样?”鲁芹等邢天目光收回之后,关切地问。
“一个人要老,一定先从腿老起。”邢天喝了一口茶,“你看陈省身老先生,九十多岁了,头脑异常灵活,就是腿不行了,讲课要坐轮椅。”
“陈省身是谁?”“一位著名的数学家。菲尔茨奖获得者。”
“数学家,我不太清楚。”鲁芹点燃一支香烟,“这和腿老不老,有什么关系呢?”
数学家,你不清楚。莫非文学家、政治家你就清楚了?邢天心想。
“他配你,太年轻了!”
“你们男人,都喜欢年轻的女人。我们女人,也是一样。”
“现在讨论的问题是这个年轻的男人,喜不喜欢你!”邢天说。
“只要钱在,他就跑不了!”鲁芹胸有成竹地说。
“北伐时期,苏联顾问就蒋介石会不会叛变的问题,回答斯大林说:只要槽里还有草,他就跑不了。殊不知,蒋介石在占领了上海之后,就搞了四一二。因为上海占全国财政收入的一半还多,不在乎那一点草料了。”有些话,不好直说,邢天只能比喻。
“我不会让他占领上海的。”鲁芹直率地说,“在商场上锻炼多年,这点掌控能力还是有的。”
“对敌人,你或许清醒。但对睡在身边的赫鲁晓夫,”邢天摇摇头,“再者说,他连‘上位法’、‘下位法’、‘新法’、‘旧法’都分不清。”刚才在点菜的时候,他提出了一道菜,被鲁芹否决掉。青年男子站在鲁芹一侧,劝说他不要生气时,他笑着说:“我不会生气,上位法优于下位法。”当青年男子否掉他喝啤酒的提议,自己点了一杯“XO”后,鲁芹出面协调时,他又说了“新法优于旧法”。可他看出来,青年男子根本就没有听懂。
“我也分不清!”鲁芹改为“内部人”辩护。
“你分不清没关系。但一位P大学法学院的硕士毕业生也分不清,就很奇怪了。尤其他说他本科也是P大学读的。”
“你是嫉妒。”鲁芹笑着说。
“也许吧!”邢天起身,“你结账吧。我头寸不多。”
“再坐一会儿?”鲁芹刚才飞扬的神采,突然不见了。代之的是一种幽怨。
几乎从一开始,邢天就知道这是鲁芹布置的一个“陷阱”,而那个男子,不过是一件“道具”。一切都是为了让他重新回去。但他知道自己已经回不去了。“不啦。”他拿起包,“我顺便再说一句:他走路很快。但凡走路很快的人,都是心中欲望强烈的人。尤其是在周末。好自为之!鲁芹望着前夫的背影,一行眼泪,岩浆一般地缓缓流动。
在李汉魂再度主持的有关投毒案的第二次会议上,邢天坦然承认“没有实质性的进展”。
金副局长不客气地纠正道:“不是没有实质性的进展,而是没有进展。”
邢天不认可这种说法。队伍已经集合起来,而且下一步,就会进入敲诈最难的一个环节:取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