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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中;一条光溜溜的胳膊把我揽在汗淋淋的怀里。我又感觉到了薛姨滚烫的体温;闻
到了薛姨特有的带着一点儿酒味和奶油味的体香。“你快走;吓住孩子了!”她对黑
暗说。黑暗里传来了粗嗄的呼吸和绵软的叹息。盖在我身上的衣服被人揭去了。一
个粗糙的大手掌在我的脸蛋上搓了一下;又在我屁股上拍了一个。屋门“吱呀”一声
叫;一片月光钻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忽闪了一下;又与薛姨乳白色的身体融在一起。
小风摇响了门搭;黑影就陡地跳到了门外。薛姨柔声说:“宝贝儿;下一次给你噢!”
门又“吱呀”一声叫;小屋归于黑暗。
薛姨把我抱回大床上;问我:“小不点儿;你听见什么啦?”我说:“他欺负你!”
薛姨“哧”地笑了;又问:“他是谁?”我说:“是坏蛋。”薛姨又“哽儿哽儿”地
笑着;“不对;他是你姨父;懂吗?我就要跟他走了;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我就抱紧了
薛姨。
薛姨的心情很好;就是拉响警报的时候;她也要向天上“啾儿”地吹一声口哨;如
同逃难路上从我头顶掠过的一声冷枪;南阳的警报也像开封的警报一样人;像一头
隐身怪兽捏着鼻子在天上飞来飞去地嚎叫。我们和薛姨一起逃出闹市。经过军营时;
薛姨一边跑;一边指着营房对母亲说:“他要去接受国外援助的军用物资;我作为他
们的译员跟他一起走。”母亲抱着弟弟;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你也穿军装吗?”她
挺了一下胸脯;“那当然!”
我们钻进了防空洞。那是在一道黄土岗上挖出来的小小的窑洞;洞口覆盖着灌木
和野草;中国的蛐蛐儿正在无所畏惧地鸣叫。飞机却像一只嗡嗡叫的老苍蝇由远而近。
薛姨拨开树枝;把脑袋伸出洞口;尖着嗓儿报告消息;一会儿说:“来了;来了;看见翅
膀上的‘红膏药’了!”一会儿说:“转圈儿了;黑老鸹转圈儿了!”母亲说:“快进
来;用不着你放哨!”正说着;飞机发出铺天盖地的啸音扑下来;蹭着头皮犁过去;天上
打了一个黑闪;留下瞬间的沉寂;接着是沉雷般的爆炸声。防空洞上的虚土扑簌簌地
落下来。薛姨又在洞口喊叫:“好;好!扔到河滩里了。我要拾几块炸弹皮;打几把好
快刀!”老苍蝇的嗡嗡声再次由远而近。父亲说:“女英雄;你再不进来;就是故意跟
一位中国军官闹别扭了!”薛姨寻衅地望着父亲;没好气地说:“张先生;你赶好你的
小黑驴儿就是了……”话未完;飞机又啸叫着俯冲出来。薛姨忽地望着洞外;大声呼
喊:“喂!往这儿跑;快;快往这儿跑!”
一个蓝色的身影闪动着;迎着阳光跑过来。从漆黑的洞口望出去;可以看见刺目
的阳光照在一张苍白的脸上。那是一个身材窈窕的年轻女子。她惊慌地拎着黑裙子;
在毫无遮拦的麦茬地上向这边跑着。近了;我觉得在哪里看见过她。更近了;我看见
了在书中夹着的照片上看过多次的瓜子脸。当薛姨把她迎进洞口的时候;我在她的唇
角上看见一颗显眼的黑痣。紧接着;一群黑鸟嗖嗖地越过洞顶;在她刚刚跑过来的麦
茬地上溅起了一溜儿土烟儿;如同水面上噗噗地喷着水泡。
洞口里的眼睛都惊骇地望着这个女子。她背靠洞壁站着;急剧的呼吸使她的胸部
不停地起伏。她一边惊慌四顾;一边哆哆嗦嗦地在胸前绞拌着瘦长的手指。她的眼睛
终于适应了洞内的黑暗;目光忽地凝结在我父亲、母亲的脸上;好像陡地被烫了一下;
发出一声没有完成的惊叫;又转身跑出了洞口。老苍蝇正在头顶盘旋。她磕磕绊绊地
奔跑在麦茬地上;被麦茬绊了一跤;滚翻在地堰底下;像一只折断了翅膀的小鸟。母亲
大声地责备父亲:“你应该请她留下来?”父亲用同样大的声音说:“这句话;应该
你来讲!”薛姨恼怒地望着我的父亲;“你怎么还有心思吵架?你保护女人的本能哪里
去了?”她不顾一切地冲出洞口;一边向地堰那边奔跑;一边大声喊叫:“宛姑娘;不
要动;我来了!”飞机扔下了一颗炸弹;一座楼房变成了一支浓烟滚滚的火炬。老苍蝇
再次飞临头顶;薛姨却从地堰下边跳出来;撒野地向军营那边喊叫:“开炮呀;快给我
开炮!你们的高射炮哪里去了?”黑鸟再次从头顶掠过;麦茬地里又在“噗噗”地吐着
土泡儿。薛姨好像被鞭子猛抽了一下;身子震颤着摊开了双臂;浓密的头发如黑色的
火焰飘起来;好像要腾空飞去;却又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仰脸栽倒在麦茬地上。父亲
把我扔到防空洞里;疯了似地冲出洞口。母亲紧紧地抱着弟弟;晕倒在防空洞里。
解除警报的时候;麦茬地里挤满了表情麻木的人群。薛姨无声地躺在烧焦了的麦
茬上;胸前的月白布衫上绽开了火红的玫瑰。我能认出来;是插在漱口杯里那一朵红
得邪火、红得不怀好意的野玫瑰。一只黑蛐蛐儿从草叶里蹦到她羊脂玉一样的脸颊
上;颤颤地翘起了油亮的触须;触动她长长的睫毛。睫毛已不再生动地一开一合;好像
收不拢的扇面低垂下来;在她眼睑上画了两个半圆的阴影。唇角长着黑痣、名字叫宛
儿的女子跪在薛姨身边;扯起黑裙子掩面哭泣。父亲垂着脑袋像是垂下一块铁青色的
石头;用一条洁白的被单蒙住了薛姨。小风簌簌地撩动被单;薛姨披着洁白的披风消
逝在遥远的天际。独臂军官从远处的浓烟里踉跄跑来;脸上抹着横一道、竖一道的黑
烟子;军衣上撕裂的许多破口上惶惶地抖动着三角形的小旗。他惊恐地掀开了被单的
一角;忽地用左手拔出手枪;向天上连连射击。子弹在天顶迸裂;天穹上麻麻花花落下
了破碎的雨滴。
薛姨离去以后的日子天昏地暗。
我再次感觉到了两个我的存在:一个我扒在薛姨的小窗口上寻找薛姨;但我找不
到只有在充分成熟的女性肉体上才能找到的那种炽热、醉人的体香了;却闻到了五月
端午点燃艾草的苦味;另一个我又从我身上分离出来;手扯着薛姨的披风;在昏沉的
云朵上随风飘荡。名字叫宛儿的女子也用她瘦长的手指牵着披风的一角;黑色的裙裾
伴着洁白的披风掠过冰冷的星星和一个大而浑圆的月亮。黑丝绒一样的天幕上;一对
丰满的白鸽在飞翔。
我从云朵上跌落下来的时候;南阳城郊的黄土岗上已经增添了一座新坟。听说是
宛儿的父亲买下了这块坟地;请来了一群和尚。和尚敲打着木鱼;“咕咕哝哝”地与
坟头密语。淡蓝色的香烟扭动着蛇样的细腰;缠绕在一棵被炸弹皮削去了半截的老树
枝上。母亲和那个叫宛儿的女子在哭泣中相互依傍。父亲脸上刻着铁灰色的愤怒;点
燃了一面纸做的膏药旗。纸灰在风中旋舞如黑色的蝙蝠。
魅力
张张
1
以前袁吉和郑爱红在一块工作时,她给郑爱红的印象是个好争是非、爱讲道德
的女孩。两人 不是同学,以前不认识,毕业后同时分配到第二幼儿园工作,由此成
为朋友。两人个性不同 ,袁吉胆子大,有主张,郑爱红显得随和、谨慎。不过她们
俩有共同的对于艺术的热爱,袁 吉擅长绘画,郑爱红爱好音乐,在这一点上她们互
相有影响。对袁吉不喜欢的事情,如当地 幼儿园女教师大都喜欢的业余活
动(周末上舞厅),她们的看法也没有不可调和的分歧,或 者说郑爱红这方面
在原则上和好朋友保持了一致。正因如此吧,郑爱红去舞厅的次数明显低 于幼儿园
同事的平均数,而且对舞厅里流行的熄灯舞基本排斥。郑爱红也曾想说服袁吉和她
一起去舞厅,因为她们是好朋友。她做到过一次,但不知是袁吉凛然的态度排斥人,
还是她 瘦小的身影太不引人注意,大多数时间她一个人坐着。有两次她受到邀请,
下场后却都俯在 郑爱红耳边不高兴地告诉她,对方很下流,把她抱得很紧,还想摸
这(胸脯)摸那(屁股) 。舞厅里的确有这样心怀鬼胎的男人,但袁吉偶尔来一次,
就碰到两个,行为又如此过分( 且不说袁吉并非那种天生丰乳肥臀的妖艳女子),
这真令郑爱红太吃惊。她不禁朝舞池里看 了一眼,好像要找那个刚离开袁吉的男人,
她说,那个人年纪蛮大的,以前也请我跳过舞, 好像还可以的。袁吉笑笑回答,是
吗?但是他今天很下流。袁吉有时说话口无遮拦,无所顾 忌,郑爱红是习惯的,私
底下还觉得女友说话很好玩,而这是她自己不能的。这次袁吉在抱 怨那个人的下流
时,除了直言不讳地说他想摸她屁股外,还说,他下面顶住我。一般两人私 下在一
块时,袁吉说了什么刺耳的话,郑爱红总是忍俊不禁地推她一把,说,你怎么说得
出 来的!但这次她愣住了,不知所措地说,怎么这样。定了一下神,脸上才有点笑
容,像是安 慰女友似的,说,我知道了,大概是你太有魅力了。这不像一句玩笑话,
袁吉回答,我不知 道。接着她告诉郑爱红,她不准备再跳舞了,请郑爱红尽兴玩,
不必管她。这么说,她就起 身坐到光线很暗的厢座里侧,从外面几乎看不见她。
郑爱红以后就不再勉强袁吉来舞厅。
当时这对女友都已结婚并做了母亲。她俩成家很早,袁吉参加工作两年后就嫁
给了一位技术 员,郑爱红晚一年,嫁给了一位医生。她们都生了儿子。虽然袁吉不
上舞厅,但并不影响她 俩的个人交往,有时双休日,她们带着两个小孩上公园玩,
有时她们把孩子安排好,两人悠 闲地结伴逛商店去,某个晴朗的夜晚,她们会出现
在一家红茶坊里,隔着大玻璃窗,临街对 坐,就像两个大三女生。她们自己知道,
她们和同单位的其他年轻女教师有点不同,她们的 同事,也许说来有点奇怪,在成
家生育后,几乎一个一个都在外面谈“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