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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九娘子听到身后有人唤,便惊讶地回过身来,便看见了披着大红锦缎毛披风的杨广。
九娘子惊喜地喊道,“公子?怎么是你?上次一别,还没来得及多些公子解困之恩呢。”
杨广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没想到九娘子还记得自己,自己倒先红了脸,搓着手道,“小事一桩,不值得一提。”
九娘子转瞬就惊讶地问了,“公子是……难道公子是……?”九娘子马上就醒悟了过来,今日府中的外男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陪同六娘子三朝回门的镇北侯次子,人称少年将军的杨广!
杨广苦笑着答道,“在下正是杨广。”虽然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却不愿说出自己是她的六姐夫。
倒是九娘子先开口说了出来,“是六姐夫?”
杨广点了点头,九娘子忙敛身行礼,给六姐夫见了礼。
杨广眼神更加深沉了几分,满腔的话语不知道该怎么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儿,不由得埋怨起命运的不公来,这么好的女子,为什么偏偏就是个庶女呢?如果她跟六娘子调换一下身份,那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只可惜,这一切都已经晚了。
杨广的思绪万千,九娘子却想的是如何劝劝杨广,好生善待六娘子,九娘子便开口说道,“六姐姐是个心胸极开阔大气的人,有时候可能会有点粗心,会有点小小的任性,还请六姐夫多加包容,好生相待。”
杨广心中愈发苦涩,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番话,杨广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自己心中的相思之意又不好对九娘子说出,只能埋到心底,淡淡地答道,“那是自然,九姨妹请放心。”
九娘子点点头,“倒没想到你就是我的六姐夫,六姐姐也当真是好福气了。”九娘子犹自不觉,自顾自地同杨广说道。
杨广真是恨不得将一腔真心和盘托出,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想起母亲说过的话,那就是个庶女,是要被送到永安侯府做妾的。
“你,……要去永安侯府吗?”杨广支支吾吾地问道。
九娘子淡淡一笑,“还能去哪呢,六姐夫也知道了?”
看着九娘子面上的那有些无奈的笑容,杨广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疼痛,这疼痛让他一个旁观者尚且如此,何况是处于暴风雨中心的九娘子呢。
九娘子不愿与人多说这个话题,便敛身要告辞,杨广连忙说道,“九姨妹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请尽管直说,杨广能帮的上的,决不推辞。”
九娘子笑了,“多谢六姐夫了,小九记住了,如果有需要,一定会向六姐和六姐夫求助的。那么,小九先告退了。”说罢,福了福身,退了几步,转身离开了。
剩下杨广久久地伫立在原地,满心的惆怅,满心的遗憾,满心的无奈,满心的自嘲……人生就是这么的奇怪,命运就是这么的爱捉弄人。一个小小的误会导致了整个人生的不同,走到这一步,失去了就是失去了,再也无法挽回,无法再得到了。就像这冬日里落在地上的梅花瓣,碾落成尘,便与那天上的云,是两个世界的了!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杨广这个少年将军,人生第一次体会到了爱情苦涩的味道。更加让他感到苦涩的是,那个人儿并不知道自己的这腔心意。这也让在疆场上流过血的这个少年将军,第一次因为爱情,这让人莫名伤感的东西,红了眼圈,痛了心扉!
而远去的九娘子,并不知道,自己与这个少年的一面之缘,一次送披风的解困之举,给这个少年带来了这么大的震动,更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之中甚至改变了一个人的人生!
到了夏莲苑,九娘子轻手轻脚地推开了院门,整个夏莲苑里寂寂无声的,仿佛没人住一样,五姨娘的请求得到了大老爷和大太太的恩准,夏莲苑的下人们便都撤走了,只剩下夕燕不肯走,留在五姨娘身边服侍。
走过前厅,到了后堂,九娘子静心地在甬道上立了一会儿,上次同五姨娘的争执,让她不仅吐血,也是伤了身子,她自己也常看些个医术,知道不宜太过动情,便站了一会儿让自己的心先平静下来。
后堂的房中,五姨娘果然还是跪在堂上的观音前的蒲团上,头发只挽了个髻。一根竹簪簪住,全身穿的是极素净的灰色棉袍,当真与出家人一般无二了,尽管再三静心,九娘子还是觉得心酸,上前跪在五姨娘身旁的蒲团上,“娘,您这是何苦呢?”
五姨娘停了口中的念诵,慈爱地看着九娘子,伸手抚了抚九娘子的鬓角,“不,娘不苦,娘在这里日夜为我的儿祁福,娘的心里甚是欣慰和喜悦呢。”
九娘子伏在五姨娘怀中,“娘,您等着,等小九将来接您出去,咱们娘俩在一起过日子,好吗?”
五姨娘淡淡地笑道,“傻孩子,说傻话呢,嫁了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哪能将娘也接出去呢,何况娘还不是你正经的母亲,娘,就这么过,很好,九儿不要为娘担心,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孝顺娘了。”
嫁人?自己也能说是嫁人吗?不过是一顶小轿抬进去而已,连正经的婚礼都没有,更没有大红的嫁衣可穿,虽然九娘子平日里并不喜欢大红色,可是,真的要让红色成为以后她人生的禁忌色时,她也觉得有无限的怅惘。
九娘子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伸出双手环住五姨娘的腰,顿觉五姨娘又瘦了,便问道,“娘,您可有好好用饭了?怎的又瘦了?”
五姨娘拉开了九娘子的手,“哪里又瘦了,不过你故意来寻娘的不是了吧?”
虽然五姨娘故意说的很轻松,但九娘子还是分明感觉到了五姨娘的瘦弱,正要说什么呢,五姨娘却摸着九娘子左手上的镯子,问道,“咦,这个镯子以前倒没看过,新买的?”
九娘子脸一红,那不是那日徐振祥强行给自己戴上的吗,因为取不下来,九娘子也懒怠去理会,便一直套在手腕上,因平日里总有衣袖挡着,一般人也根本看不出来。没想到倒叫心细的五姨娘看了出来。
九娘子假装随意地说道,“嗯,是太太赏的。”
五姨娘“哦”了一声,托起九娘子的手腕细细看了起来,“水头这么好,又温润,看上去成色也是相当不错的,真是上品呢,太太待你真不错,这么好的东西,没留给六娘子反倒给你了。”
五姨娘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却是满脸的怀疑。
九娘子知道五姨娘不相信,但是也没法跟五姨娘说这是徐振祥强行给的,只好低了头不说话,但耳朵根子也已然红了,五姨娘哪里看不出九娘子的异样,只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大姐姐是个极伶俐的人儿,你过去了还是多多请教她吧,万事自己当心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五姨娘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也不再多说什么,赶了九娘子回去,九娘子也无法,只得找来了夕燕,再三叮嘱了才不舍地离开。
傍晚时分,杨广才携着六娘子告辞回府,大老爷和大太太带着众人将二人送到二门,大太太紧紧拉住六娘子的手再三叮嘱,满脸的担心和不舍,杨广极从容地同大老爷和大少爷说着话,然而,眼神却不时扫到人群后边那个清寞的身影。
大太太还要再说些什么,六娘子无奈,只得听着,大老爷轻声斥道,“还说什么呢?还不快随姑爷回府?”这话虽说是朝六娘子所说,但实际上也是在对大太太说。
大太太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对杨广说道,“姑爷还请多多包涵娴娘才是。”杨广客气地说道,“岳母请放心,杨广省得。”
大老爷催了几次,大太太这才放开六娘子,看着六娘子上了马车,杨广也上了马,这才忍着泪,同二人道别。
九娘子站在人群中,看着慢慢行出府门的马车,想着马车上的六娘子那执拗坚决的脸,也只有祝愿的份了,希望六娘子能早日醒悟,好生地过日子。
操办完六娘子的亲事,大太太着实地躺倒在床上了,修养了近半月,身子才见好,九娘子倒无所谓,反正事实已定,不过在秋梧苑里就是养养花,看看书,有时同十娘子说说话,只是十娘子被嬷嬷们看得紧,不大有时间同九娘子说话。
这日,春熹堂里,大太太歪在炕上,身上搭着厚实的金丝牡丹毯,顾妈妈跪在脚踏上,一边给大太太敲着膝盖,一边轻声地回着话。
“老爷这些日子都宿在了三姨娘那里。”顾妈妈也是个人精了,但凡回话,就只是回话,多一句带有个人情绪的话都不说。
“哼,”大太太冷冷地哼了一声,“打量我忙小六的事,抽不开身子理她呢,暗地里使出狐媚本领想从老爷那下手,也不看看,这个家谁才是当家主母呢。”
顾妈妈不敢接话,依旧轻轻敲打着。
大太太接着说道,“现如今,小六的事也忙得差不多了,我也歇了这些日子了,看林氏的样子,虽不至于说是精明能干,但到底也是本分懂事的,府里这些日子倒也没出什么大错,既如此,我也能腾出手来把小七小八的事早日定下来了。”
顾妈妈顺着大太太的话说道,“大少奶奶是个细致的人儿,虽不如太太您当年的风范,但也算是能干的呢,太太您到底福气好。”
大太太笑了笑,“她不是着急吗?她不是抱着老爷大腿呢吗?我倒要看看,她能折腾出个什么来?”
三姨娘这些日子确实是急了,眼见着六娘子的婚事已办完,九娘子已经确定会被送进永安侯府,十娘子也确定了进宫,唯独只有自己的两个女儿,七娘子和八娘子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
对大太太,三姨娘就从来没怵过,但是,大太太的厉害之处在于,抓走了她的软肋,对七娘子和八娘子的亲事不闻不问,连提都不提,怎能不让人心焦呢。
因此,这些日子,也着意打扮了一番,特地日日在大老爷必定会走过的路上候着,将大老爷哄进了自己的夏桃苑。
这日的晚上,三姨娘跪在地上给大老爷烫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