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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里已经不适应再做京城。”
马思敏呆了一下,突然喟叹道:“连你一个足不出户的女流之辈都知道金陵的形势,可叹朝中有人却不明白如今朝廷和江南士族积怨已深。”稍顿,他压低声音说,“这事就让它过去了,往后你对朝廷里的事有什么看法,我们关起门来可以言谈,千万别再当众嚷嚷。俗话说,祸从口出。”
凤歌这才感到委屈,眼睛红了,嘴里却道:“你这些话听起来,竟像是年长了不知多少岁的人说出来的。”
马思敏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吩咐素锦,说:“你先扶郡主回房去,我这就去见老爷。”
明珍怯怯地喊了一声:“马大人。”
马思敏和凤歌双双朝她看去,当骤然看到明珍的面容,凤歌的心头掠过一丝惊诧,天底下竟有如此绝色的女子!明眸皓齿、沉鱼落雁等词堆砌在一起都还不足以形容她的容颜,她站在那里如颗夜色中璀璨的明珠般醒目,莫说男子会为之失魂,连同为女子的自己也无法移开视线。马思敏见她痴痴的样子,便用肘轻轻碰碰她,说:“凤歌,兰儿就交由你照顾了。”
原来她就是兰儿!凤歌这才回过神来,对上马思敏似笑非笑的表情,她哦了一声,脸不禁发烫。
“兰儿,有什么缺的短的你可以向郡主说。”马思敏温情脉脉地看着明珍,直到明珍嗯了一声,他才带着秋生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凤歌沉默了半天,才招呼着明珍进屋。
在屋中拖了两把椅子凤歌和明珍相对而坐,凤歌深吸了一口气,“诸葛姑娘,这两年来思敏都在找你,不知你怎么会去宫里了呢?”
“我不姓诸葛,郡主,我姓蓝,叫蓝明珍,是去年才选秀进宫的,可是大人刚刚给我起了名字,叫蓝兰。”
凤歌心下一动,说:“明珍姑娘,姓蓝的可不多见,你是哪里人呢?”
“凤阳定远。”明珍的声音低了下去。
凤歌想了想,说:“我听说蓝玉大将军也是定远人,你们是同宗族的吧?”
明珍垂着头,咬了咬唇,手指摆弄着腰带,低低答道:“我是乡下人,从没见过什么将军。”
凤歌倒吸一口凉气,像马思敏这样的情种她以前只在书上读到过,可如今真正见识到了,她又不禁替他担心,他公然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把一个长得像兰儿的宫女带回家,只怕不但是饮鸠止渴,而且会后患无穷。
很快她又自嘲起来,她自己还烦恼一大堆,却在这里替别人瞎操心。
当晚凤歌便搬出了原来的屋子,吩咐素锦和几名下人在抱月轩里另打扫出一间厢房来。
素锦铺着床,一边忿忿不平地说:“郡主,你才刚进门几时,郡马爷就在外面领了别的女人回来,你倒好,不但不吵不闹,反而给他们腾出地儿出来,郡主,你以前可不这样。”
凤歌翻着书,淡淡笑,反而安慰她,说:“这位姑娘可是郡马的心上人,成全他们岂不是一件无上的功德?”
“你是成全他们了,那谁又来成全你呢?”
素锦的一句话使凤歌顿时陷入失落中去,马思敏可以和心心想念的人厮守在一起,可她想念的人却远在天涯,他写给她的信已在靖南侯手下化成碎屑,他到底在信上都对她说了些什么呢?
她走出屋子,在廊沿上恰见原来住的那间屋的窗子上灯光明亮,一双人影投射在窗上,转瞬灯火熄灭。
多美好的感觉,只是这个夏季怎么这么冷呢?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想着,她突然觉得嘴里没味,便随口叫道:“素锦,给我一杯咖啡。”
素锦从屋子里伸出头来说:“郡主,什么叫‘咖啡’?”
凤歌低头想了想,突然说道:“没事了,你听错了。”
她模模糊糊记得咖啡是一种有着苦苦味道的液体,她的脑子里为什么会冒出奇怪的东西,难道是她不正常么?看来她真的该去看看郎中了。
☆、第二十九章 道是无情还有情(改)
站了会子,凤歌准备进屋,但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那次晕厥使她记起了很多事,她记得她不叫凤歌,她原本叫秦诗诗,是上海一个设计师,那天她本来在去山西参加业界小型聚会的路上,那次火车在山西境内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台等着错车,途中她下了车,因被一种雕刻在石头上的古老花纹所吸引而走入了一个小树林,在小树林里她碰见了三哥平阳王朱济熿……
多么希望每天睁开眼,她看见的不是这硬板床和穿着长袖大袍的明朝人,多么希望每天她可以开着自己的爱车去公司上下班、打开电脑绘服装设计图,周末她再与朋友一起去酒巴喝酒、无所顾忌地醉倒……
明珍入府第三天便被马思敏收了房。
记得纳妾那天,素锦急得双脚直跳,眼泪直流,哭着说:“郡主,你怎么就依着郡马爷的性子来呢?本来太太和老爷就看咱们不顺眼,如今郡马爷也不理你,那你以后在这府里可怎么过呢?”
凤歌心下明白,当她从明珍手中接过那盏茶时,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她只能对素锦的担忧充耳不闻,对侯府的变化她视而不见,马思敏纳不纳妾与她无关,因为她已经无力去改变人的感情,就算她日日送了糕点给马思敏,也远不及一个长得和兰儿相像的人能给马思敏带来的快乐和亲切,因此她倒乐得个逍遥,她可以安安静静地去想三哥,她可以写信给三哥说一些日常生活上的琐事。
靖南侯夫人显然对明珍留在马思敏身边很满意,她破例给了明珍一对她的陪嫁血玉镯子。
没人来打扰,日子也算过得清静,秋生和下面的丫头小厮还是不时会聚到院子里听她讲故事,碰上有风的夜晚,她有时会赤着脚在院子里随着风跳舞。不久她便收到三哥的来信,三哥在信上说,若艺和他一切安好,去庙里许了愿,四哥朱济炫和他一起比试武功和射箭,三哥的武功比四哥强,但射箭就让四哥抢了先;还说四哥新纳了一房小妾。最后末了一句才提到谢王太妃和晋王府那边,只以“安好勿念”四字匆匆带过。
凤歌心中明白,三哥写最后那一句时是多么不情愿,但只要他和若艺过得好,她就应该高兴了,但是她的心真的乐于见到三哥和若艺……在一起么?
请无数个郎中到府里替凤歌诊过脉,每个人都说是气血亏损才会多梦兼神思恍惚,开了几副补气血的药来吃,效果不大;马思敏着人把侯府里的百年人参和着乌鸡炖了汤给她送去,也许因了那汤,她的身子倒渐渐好了一些,尽管如此,她脑子里的那些古怪念头却从来没有断过。
马思敏父子仍旧接连好几天都全身湿透地回到侯府,凤歌便知道自己的谏言并没有被明成祖采纳。
那日凤歌正在吃药,马思聪端了一只瓷盅过来,他把瓷盅打开,放到她眼底,她看见那瓷盅里装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枣脯,便说:“大哥,你从哪里找来的枣脯?”
马思聪放下那盅枣,说:“我听底下的人说起,郎中给你开的药苦极,所以便特意从飞烟那里要了这盅枣给你送来,你吃完药,便吃一颗枣,嘴里就不会那么苦了。”
凤歌赶紧道谢。
马思聪默默坐了半晌,看着她,说:“老二和爹那些朝堂上的事,你也不要太自责,要淋雨也是他们的事。”
凤歌怔怔地看着他,然后才浅浅笑了,说:“我哪能管得了那么多?”
马思聪看着她,目光流转,柔和明亮,笑说:“你能这样想,那最好不过,到底还是自个儿的身子要紧。”稍顿,他接着说,“还有就是兰儿进门的事你也不要太过介怀,老二只是目前糊涂,过阵子就会好了。”
凤歌嗯了一声,看着马思聪却是感慨不已,马家公认的这个废人说出的话却是那么体贴,而她在不知不觉间把他当作最好的朋友了,原本以为温和的马思敏才应是她无所顾忌地交谈的第一人,哪知命运却给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
马思敏常常留在明珍房里过夜,而明珍天生嘴甜,办事玲珑八面,不多时便博得府里上下的欢喜,而把她这个明媒正娶的妻子给晾在了一旁。
她便开始作画练字,白天练,晚上掌上灯也练。
花园的东北角种植的那几株“葛巾紫”品种的牡丹悄然绽放。
凤歌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阳光从那一株槐树的树叶间留下的点点投影,然后发出一声低叹,她说:“素锦,我们过去见郡马。”
素锦手中拿着一些花花绿绿的丝线正在结穗子,她闻言抬起头,说:“郡主,这就对了,你也该去看看郡马爷,可不能让那边那位刚进门就独占郡马爷的心。”
凤歌哑然失笑,素锦把主子之间争宠当做了顶要紧的事。
当下两人便收拾妥当,正准备出门去,却见马思敏走进来,马思敏神态气质清冷如昔,他看着二人,惊诧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素锦上前见了礼,并抢在凤歌前面答道:“郡马爷,我们正说去看你呢,你就过来了。”
马思敏朝凤歌看过去,似笑非笑,也不言语。
凤歌微微一笑。
素锦说完便出去了。
马思敏盘腿坐在床榻之上,打量了一番屋子里,说道:“这都入夏多久了,怎么还铺着褥子?”
凤歌便在他下首的椅子里坐定,说道:“我打小便怕冷,受不得一点风寒。”
马思敏突然扣住她的右手手腕,二指搭在她的脉博上。
凤歌本想抽回手,却迟迟没动,她静静地看着他,笑道:“你什么时候拜师学得这岐黄之术?”
马思敏的眉头微拧,他放了她的手,才说:“我入仕之前曾经跟着一位前朝的太医学过一些皮毛,你这是虚寒之症,回头我开几副方子给你调理一下。”
凤歌说:“感情原来你都是存心让我被那些庸医瞎折腾,如今怎么又生出这样的好心来了?”
“我心里烦得慌,想到你这里坐坐,听你讲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