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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济熿很肯定地说:
“凤歌,晋王才是我们正经的王位,老大占着那个位置,胆小怕事,又只图享乐,成不了大事,多年以来,因我是庶出,便受尽府里人的冷眼,就算我处处强过老大,仍旧落不到一个好字,只有我承继了父王的王位,才能完成父王的遗愿,才能在人前抬起头来。”
“三哥,自古以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这天下的皇帝只有一个,而夺争皇位的人又岂止你一人?就算你得到了,你能真正快乐么?”
“凤歌,也许你说得有理,但这是我们生来注定的宿命。”顿了顿,朱济熿继续说,“从我们降生在皇室那一刻开始,就必定会为皇位争斗,当年皇爷爷在世,我父王和包括皇上在内的几个亲兄弟谁不是斗得你死我活?可惜我父王太相信当今皇上,当年被他一封信就骗到山西,最后竟至含恨而终,我如今回来只不过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只有我登上皇位才能给若艺一个应有的荣耀。”
凤歌见朱济熿说那番话时,眼里有着愤恨及复仇的欲望,但她明白她的三哥至死都无法得偿所愿,她不希望他因执着一念而落拓地过完余生,于是她举起了右腕,把那白玉貔貅举到他眼前,说:“三哥,你可还记得你送我这貔貅的时候答应我什么了么?”
朱济熿怔了怔,仍旧淡淡笑,他放下她的手,说:“凤歌,我的确曾经在送你貔貅时,答应过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要让你幸福如意,可如今你不是过得很幸福么?你是我的小妹妹,我会远远地看着你一直幸福快乐下去。”
凤歌的心里一片冰凉和苦涩,在这一刻她才知道权利和欲望把三哥完全改变了,没有了若艺,纵使她此刻拥抱着他,她也只是抱着的是一具没有心脏的空壳,若艺死了,三哥的心也跟着她死了,出现在她面前的三哥只是一个争权夺利的人。
“凤歌,若艺的事,你会帮我,是不是?”朱济熿从怀里拿出一本折子放到凤歌眼底。凤歌打开看,竟然又是一本弹颏大哥朱济熺的折子,而且写字的人同样是四哥庆成王朱济炫。
凤歌只觉自己的心已完全不在胸腔里,绝望紧紧包围着她,她慢慢从右腕上解下白玉貔貅轻轻放在朱济熿的掌心里,凄楚地看着他说:“这个你拿回去,你的事我会替你记着。”
然后她从他手中几乎是抢过折子,转身哭着跑向身后那两道沉重的宫门。
她原想逃开这场王位之争,但她怎么也没料到,到最后,她不但没有阻止她的哥哥们手足相残,自己反而也参与了三哥谋夺王位的行动,几年后大哥沦落到被废黜以及被三哥囚禁黑屋十年,她也脱不了干系。她不禁在心底问自己,为了三哥,她所做的这一切到底值与不值?该与不该?
朱济熿面色复杂,却并没有喊住那个跌跌撞撞跑远的人,他仍伫立在原地,两眼定定地看着渐渐关上的宫门。
☆、第二十二章 告谁的密
下雨了,雨幕如织,紫禁城显得沉郁无比,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凤歌端着一盅冰糖燕窝炖雪梨径直来到御书房,书房内传来明成祖的咳嗽声。
王安诧异地看着她,说:“郡主,你这是来看皇上的么?”
“烦公公替我通报一声。”凤歌垂眼轻声说。
“皇上和太子殿下在里面议事,只怕郡主要等一会了。”
凤歌说:“那就请公公把这盅冰糖燕窝炖雪梨替我端进去给皇上吧。”
王安赞赏地看了凤歌一眼,便从她手上接过那盅东西,推开身后的门走进去,然后门轻轻掩上。
凤歌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不知明成祖会不会因为她的贸然前来打断他议事而怪罪王安,从而不见她。
就在她不停地胡思乱想之际,王安从里面走出来,笑眯眯地说:“郡主,皇上请你进去。”
凤歌进屋便看见明成祖坐在书案后端着那盅冰糖燕窝雪梨慢慢品着,脸上的表情很温和,朱高炽侧立在他下首。朱高炽看向她的目光温柔若水,嘴角带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笑。
凤歌仅看了他一眼,便低头去给明成祖见礼。
明成祖摆了摆手,说:“凤歌,这冰糖燕窝雪梨是你做的么?唔,入口嫩滑甘醇,朕这喉咙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要皇上喜欢,奴婢愿日日做给皇上吃。”
“可有给皇后送过一碗去?”
“皇后娘娘那里正吃着呢。”
明成祖嗯了一声,转头对朱高炽说:“郑和走了有两年了吧?”
“回父皇,三宝公公出使西洋差半个月就整整两年。”
明成祖恍然大悟,敲着头,说:“瞧朕这脑子,都忙糊涂了。”停了停,他转眼看着凤歌,
“凤歌,朕知道你侍候皇后很用心,就连朕的女儿也做不到那样心思细腻。凤歌,你这冰糖雪梨朕也吃了,说吧,你想向朕要什么赏赐?”
凤歌犹豫不决,实在是她不知道她说出来会不会招徕明成祖大发雷霆。
“凤歌不敢要任何赏赐,只要皇上龙体安康,那才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
明成祖呵呵笑,说:“凤歌,皇后才夸你胆大心细,怎么,你还怕朕会杀你?”
朱高炽说:“凤歌,父皇既已说了要赏你,无论你要什么,父皇都会答应。”
“太子这话说得对。”
进宫以来,难得见到明成祖心情大好,而她要紧紧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于是她跪在地上,先对明成祖磕了一个头,才垂着头说:
“若皇上真要赏赐奴婢,就请看了这本折子。”凤歌从左手袖袍里拿出奏折双手举过头顶。
王安从凤歌手中接过奏折递到明成祖眼前。
接着明成祖冷冷地说:“凤歌,你竟然要告发你大哥?”
凤歌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不敢回答。
明成祖又说:“朕知道了,你退下吧。”
凤歌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只听砰地一声,瓷器碎裂了,然后是劈里啪啦其它东西掉地的声响,她赶紧又跪回地上。
朱高炽温和的声音传来:“你回去吧。”
凤歌抬头看他,只见他的目光温和,直冲她使眼色,她的心一震,只得默默地退出御书房。
在御书房外,王安直冲她摇头,低声说:“郡主,你怎么这时在皇上面前提起晋王,那不是成心惹皇生气么?”
凤歌的心里凄苦,只得默不作声。
凤歌惴惴不安地等着未知的命运。可是明成祖那里没什么动静,她去还书时,见朱高炽面色不太好,隔几天她听王安身边的小太监来宝说,在当日她离开之后,明成祖对朱高炽说道:“看不出来,你三伯家的儿女们果真与众不同,一个个都想大义灭亲。”朱高炽替朱济熺求情说,一切只是道听途说,自家兄弟窝里反,是信不得的,结果他被明成祖破口大骂了两个时辰。
再见到朱高炽时,凤歌惴惴不安地说:“太子殿下,凤歌那日太过唐突害您无辜受累,都是我的过错。”
朱高炽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我说怎么你这回见了我把头低着,原是为这事,我都忘了,你也忘了吧。”稍顿,补充道,“你在这宫里行走,往后可不要再这样了,父皇那里听不得你那些哥哥们的事。”
凤歌抬头,便见朱高炽眼神温柔如水,尔后他的脸红了,干咳一声,别过头去。
☆、第二十三章 皇太孙落水风波(一)
六月下旬。太阳如火,早上起来就感觉到一阵热气扑面。凤歌和米兰采了一些茉莉、木兰花以及丁香放在廊沿下,徐皇后坐在椅子里,权采女微笑着跟在她身后,两旁是两名小宫女摇着羽扇,头发花白的孙太医侍立在一旁替徐皇后诊脉。
徐皇后问道:“孙太医,我这病到底怎样?”
孙太医恭恭敬敬地答道:“娘娘的病情稳固,若以汤药继续调养,无大悲大喜,当无大碍。”
徐皇后点头,说:“这几日我倒觉得身子轻松了不少,也没先前那么疼了,你这药还真管用了。”
孙太医说:“那臣再给娘娘开几个方子。”
正说着,一名小太监从外面匆匆跑来,对徐皇后和权采女行了礼,便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孙太医说:“孙大人,快,快跟小的去东宫。”
徐皇后便脸色凝重,说道:“是不是太子出什么事了?”
小太监答道:“不是太子,是瞻基主子落水了。”
“瞻基怎会落水?你好好说。”徐皇后从椅子里站起身来,紧紧盯着那小太监,严肃地说。
凤歌和米兰便停止采花,围了过来。
“这事奴才也不清楚,只听说主子爷本来在池塘边喂鱼,然后就掉下去了。”
“当时瞻基身边都有谁跟着?你边走边说。”
徐皇后一边走一边询问,米兰、凤歌、权采女及孙太医便跟在身后。好容易才问清楚,原来朱瞻基早上去上课,但授课的长史在上书房没找到人,便到张太子妃那里问,恰好有人来报朱瞻基掉进宫里的荷塘里了,随行的人已报与明成祖那里,明成祖已命人痛笞当日跟随朱瞻基的小太监及宫女,并把那负责授课的长史打入天牢。
徐皇后赶到东宫,朱瞻基苍白着小脸躺在床上陷入昏睡当中,张太子妃坐在床前拭着泪,朱高炽皱着眉站在明成祖身后,不时朝床上的人儿看去。明成祖的一张脸气得如同猪肝色,他正狠狠地喝斥着:“连个人都瞧不住,你们平日是怎么做事的?如若瞻基有什么好歹,你们有几个脑袋供朕砍?”
徐皇后轻声说道:“皇上,你何必动怒?别吵着瞻基。”
明成祖仍旧大声说:“朕怎么能不动怒?朕这几个孙子里面就瞻基最可人疼,偏偏有人不去害其他孩子,就单单害他。这事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故意使坏,朕要好好查查。”
说话时,他的双眼射出慑人之光直逼视着凤歌,凤歌微微低头,不敢吱声。
徐皇后说:“孙太医,你去给瞻基瞧瞧。”
孙太医赶紧上前,徐皇后抚着朱瞻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