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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歌默默无语,在心底忆着马思敏,心想自己虽然苦了一些,但他终于可以无忧无虑过回从前的生活。
“不知权娘娘召奴婢来所为何事?”凤歌恭恭敬敬地问道。
权采女说:“凤歌,你抬起头来和我说话吧。”
凤歌于是抬起头看着那张秀丽的脸。
权采女说:“自从皇后娘娘薨逝以来,皇上进膳大不如前,这入秋以后,皇上更是不思饮食,我就想着皇后娘娘在世时,你曾经做的那些糕点,清淡可口,因此我就想让你做一些给皇上送过去。”
凤歌低低应了一声。
凤歌捧着做好的糕点来到乾清宫,两月不见,凤歌感到一切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屋内传出明成祖的清咳声。
王安看见她也是惊得连连后退几步,问道:“你是……”
凤歌行了一个礼,恭敬地说道:“奴婢凤歌。”
王安怔了半晌,眼中漾起同情,他低声叹道:“姑娘有心了,我这就端进去呈给皇上。”
凤歌在门外静静候着,片刻之后,王安从里面出来,说:“姑娘,皇上让你进去。”
屋内萦绕着龙涎香的香气。
明成祖坐在椅里,寒着一张脸,犀利的目光把凤歌上上下下打量一番,才淡淡地开口说:“刚刚朕吃的那些糕点是你做的吧?”
凤歌老老实实地答道:“是。”
“凤歌,你对迁都一事如何看待?”
“皇上,奴婢对朝堂之事不敢妄言。”
“有什么是你不敢说的,朕听说你常常和人谈论朝政,你只管说,朕恕你无罪。”
明成祖一语使凤歌惊出一身冷汗,原来那些历史是真的,明成祖出生在权力编织的网络中,成长于利益交汇的世界里,除了徐皇后,他不信任包括其他亲人在内的任何人,他把他那种危机意识发扬光大,他广布眼线,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在金陵城歌舞升平的繁华外表下,却暗藏着危险的气息;谁都有可能在一个不小心之下成为刀下冤魂;难怪马思敏一再嘱咐她少言多做,想来她和马思敏的一举一动从来都没逃出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的视线。
想着,凤歌感到周身冰凉,面对明成祖使她有一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当下她只得谨慎地回道:
“那奴婢就斗胆说了,奴婢认为迁都北上于国于民都不失为一个万全之策,金陵虽繁华,却易使人沉沦;江南士族对朝廷心存不满,难免处处与朝廷做对,而皇上的前嫡府在北边的京师,论天时地利民和都有利于皇上。”
“那北平尚有元人余孽,迁都谈何容易?”
“元人气数已尽,皇上当乘胜追击。”
明成祖许久都没说话,他的沉默使凤歌更加胆战心惊,她不知所措地低头站在那里,心里为自己的言论后悔不已。
明成祖突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出一声叹息,说:“你刚刚说的和马思敏所言相差无几。这迁都北平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了。”稍顿,他说道,“你的糕点朕也吃了,你就回吧。”
踏出乾清宫,凤歌抬起头,眯起眼看了看天空,天空一片灰色,她又低下头,却看见几步之遥的石阶下站着马思敏,马思敏那俊美的面容仍旧清冷,在和她视线相接时,那张脸上突然泛起一缕暖暖的笑。她也笑了,却感觉自己的心是那么凄凉。
☆、第三十五章 君心难测(下)
凤歌慢慢步下台阶,经过他身边时,她轻声问:“你还好吧?”
马思敏的视线一直停在她身上,贪婪地看着她,越看内心越酸楚,他轻声答:“都还好。”
“可你瘦了,显见没有好好吃饭,也没有好好睡觉。”凤歌端详着他,说。
马思敏温柔地说:“你也没能好好照顾自个儿,但我总比你好。”
凤歌慢慢伸出了自己的左腕,左腕上的同心结仍旧,她又从怀里取出那块玉锁,说:“有它替你陪着我,就没什么不能过下去的。”
凤歌那粗糙的手指却触痛了马思敏的心,他的眼里浮上点点泪光,他伸出左腕,那同心结还在,却已褪了色,不复当初的鲜艳。
两双眼,无语凝噎,纵有千言万语却无从说起。
王安的声音插进来:“马大人,皇上宣你觐见。”
马思敏低低对她说了一声:“你多保重。”
她没有回头,她不敢回头,只怕那一次回眸会让自己彻底沉沦,也许她和他这样分开,对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路过坤宁宫,只见宫门紧闭,门前的两株梧桐树已叶片凋零,难掩阵阵萧瑟,凤歌止了步,秋风卷起她的裙裾,想着徐皇后在世时的热闹,再看如今的冷清,好似一场南柯梦,凤歌唏嘘不已,明成祖的好生之德也将像这坤宁宫的喧嚣一样随风而逝,从今后留在世上的只有一个嗜杀的君主。
十一月,深秋。《永乐大典》修成。
狂风曼卷,树叶婆娑。
明成祖在华盖殿论功行赏,郡臣们的恭维使他不禁有些飘飘然,他转头看着马思敏,说:“马思敏,你协助姚广孝、邹辑和王景编撰永乐大典当属大功一件,朕会重重赏你。”
马思敏从班列站出,垂头恭恭敬敬地说:“皇上可是真要赏赐微臣?”
明成祖笑道:“朕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马思敏慢慢地从袖筒里拿出一份奏折,双手平举过头,仍是恭敬有加地说:“臣所要的赏赐都写在这里。”
明成祖说道:“原来你早就想好要朕赏赐了,还写了索要赏赐的折子,整个朝中上下就数你马思敏花招最多,王安,你把他那折子拿过来。”
王安应了一声,微笑着走下石阶,走到马思敏面前顺手拿过那份奏折然后双手呈到明成祖眼皮底下,明成祖打开看了那份奏折上的内容,眼中闪过一抹阴郁,脸色沉了下来,转瞬他放下折子,不动声色地说:“朕知道了,众卿可还有其他的事要奏报?”
马思敏回到班列中,斜眼瞥见明成祖脸上那如墨的阴郁,心中极是不安。
散朝之后,空旷的大殿只剩下马思敏和明成祖以及王安三人,大殿里骤然多了几分压抑和森然。
马思敏仍站在原地,明成祖的双眸紧紧盯着他。
时间在一番难耐的沉默中缓缓流逝。
半晌明成祖才说:“马思敏,凤歌之事已经与你不相干,朕会另外为你赐一门亲事。”
马思敏答道:“皇上答应过要赏赐微臣,臣也只有这个心愿。”
“难道你就不怕朕会办你个欺君之罪将你流放千里?”
“臣相信即使再有异心之人在浣衣局里也会磨得斗志全无,皇上向来以仁爱治国,泽被天下,凤歌的身子已经嬴弱,如若她死在宫里,晋王必定无所顾忌,再则……”
“朕不想再听你那些危言耸听之辞。”
马思敏思考了一下,才下定决心,说:“臣听说晋王曾在赵王府中住过些日子,臣担心两位殿下易受其蒙蔽挑唆。”
明成祖气急败坏地扫光案上的折子。
殿门外,朱高煦的嘴角嗿起一丝冷笑。原来他见明成祖单单留下马思敏,便偷偷站在大殿门外偷听,听到此,他拔腿便往浣衣局跑。
走到浣衣局,两名锦衣侍卫便拦在他面前,喝道:“大胆,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朱高煦二话不说,抬腿狠狠踹过去,一脚一个,正中那二人胸口。
☆、第三十六章 汉王的拯救
凤歌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把一件衣服晾在杆子上,又俯身去木盆里取另一件已洗净的衣服,她的眼前一黑,头不听使地晕起来,她最近时常头晕目眩,浣衣局里的管事得知她已无望离开,便对她态度粗暴凶狠起来,常常拿着棍子打在她身上,她身上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凤歌双手撑地,闭上眼,身子摇摇欲坠,心想自己今日又少不了被管事一顿打骂。
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过来,一只温暖的大手有力地拉着她的手,喊道:“凤歌,快跟我走。”
凤歌不情愿地撑开眼皮,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朱高煦,朱高煦一脸气急败坏,又怒气冲冲。
“奴婢见过汉王殿下。”她想行礼,却脚下一软,竟然坐在地上。
朱高煦见她那样子,呆了,满脸痛惜,他抱起她,怒吼道:“这里谁是管事的?”
浣衣局管事匆匆过来,朱高煦一见她,便连踢几脚,边踢边嚷:“你这没眼力阶的东西,你不知道她是谁么?好好的一个人交给你,这才多久没见就变得连老子都认不出来了。”
浣衣局管事吃痛却不敢呼出来,连声赔不是。
“爷有要紧事要办,回来再找你。”
他抱起她就往门外走。
管事怯怯地说:“殿下,没有皇上的圣旨,你不能带凤歌走。”
“老子这就杀了你,看你还敢不敢挡老子?”
管事连滚带爬地走到一边去。
等凤歌的头晕症状消失,他们也离开了浣衣局很远,凤歌说:“殿下,请放开奴婢。”
朱高煦见她脸色稍稍好转,又觉得实在不妥,便把她放在地上。却仍一脸担心地看着她。
“汉王殿下,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凤歌轻声问。
朱高煦说:“还能去哪里?你马上跟我去见老头子。”
“好好的,你带我去见皇上做什么?”
“去了你就知道了。”朱高煦拉着她的手大步往前走。
凤歌边跑边拼命挣扎,说:“汉王殿下,你如果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跟你去见皇上的。”
朱高煦停了下来,显得很不耐烦,他暴了一句粗口,才说道:“凤歌,你如果想离开浣衣局,那就什么都别再问。”
一路跑进乾清宫。
朱高煦冲正坐在椅子里一手扶额、闭目养神的明成祖跪下,说道:“老头子,请你为我和凤歌赐婚。”
凤歌惊愕地看着朱高煦,又看看明成祖。
明成祖睁开眼,锐利的目光射向凤歌,说:“凤歌,你是不是想嫁给高煦?”
“皇上,奴婢不敢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