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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跟着米粒儿往前走,突然米粒儿停了下来,伸出右手朝前方一指,说道:“皇上,贤妃娘娘在那里。”
众人便朝那方向望去,只见雪地里果真有一位披着冰蓝色大氅、发式与身形完全酷似权贤妃的女子正在前面行走。
明成祖满脸激动,他迈开大步走到最前面,而那名女子似乎也加快了脚步。
明成祖高声喊道:“贤妃,贤妃,是你回来看朕了么?”
耳边只有风雪声,还夹杂有女子嘤嘤的悲泣声,纵是白天,丝毫不减阴森恐怖,直让人毛骨耸然。凤歌打了一个寒噤,不自觉地看向米粒儿,只见米粒儿满脸悲伤,眼泪汪汪,目光游离,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她便明白其中有蹊跷,她叫道:“米粒儿,你过来。”
米粒儿看看她,冲她凄然一笑,然后便顾自往前走。
凤歌抬腿欲追,马思敏对她微微摇头。
朱瞻基牵着凤歌的手,说道:“贤妃娘娘的魂真的回来了么?”
凤歌答道:“也许是吧。”
那蓝色身影总是若即若离,一直把众人引到春和殿权贤妃生前所住的宫院,宫院门扉紧闭。
那蓝色身影突然消失在一株粗壮的大树后面,然后嘤嘤的哭泣声又响起,米粒儿这时跪倒在明成祖面前,磕着头哭道:“皇上,娘娘生前不喜欢太多人,娘娘想见的也只有您一个人,求皇上可怜娘娘的一番心思。”
明成祖哽咽道:“贤妃的心思朕明白了,你们都在外面候着。”
他徒步沿着那蓝色身影消失的大树走去。
凤歌再看向米粒儿,米粒儿的眼泪流得更多,米粒儿的嘴里念着:“娘娘……”
马思敏的视线在大树和米粒儿之间转动,脸上仍是不动声色。
未及片刻,明成祖的怒吼声从树后传来:“贱人,你竟敢骗朕?来人,把她拉出去斩了。”
有女子的哀求声随后响起:“皇上,我不是故意的,求您饶了我吧。”
那分明是吕美人的声音。
朱高炽三位皇子及朱瞻基冲了过去。
马思敏轻声问:“米粒儿,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米粒儿失声痛哭,连连磕头,说:“奴婢对不住贤妃娘娘,奴婢该死。”
凤歌弯腰扶起她,轻声说:“米粒儿,别哭了,我知道这事你也是情非得已。”
不小心她的视线落到米粒儿的手上,只见那白皙的手背上面有很大一块青紫色瘀伤,凤歌眼瞪大了,心下骇然,她用力捋高米粒儿的衣袖,只见整条臂上到处是青紫色瘀伤,其中有些破了皮,还有些正结着痂。
凤歌的眼泪流下来,抚着那些伤,颤声问道:“是吕美人打的么?”
米粒儿眨了一下眼,突然又跪下,低泣道:“求马大人救救奴婢,把奴婢要出宫去,从今往后奴婢愿当牛作马来报答您。”
马思敏说道:“如今后宫是王昭容主事,她倒不太管你们底下的事,如若吕美人不肯放你,别说出宫,就连想把你要到别的宫院去也未必行得通。”
凤歌凑近他,把权贤妃猝死那天的情形一番细述,马思敏听得变了脸色,身子往后打了一个趔趄,凤歌担心地看着他,只见他猛吸一口气,脸上才恢复先前的漠然,接着他才慢慢地说:
“吕美人只哭无泪,她那是为自己今后在宫中的处境既喜且忧,如今只怕她是故技重施,等着皇上的承诺呢。就算权贤妃的离世与她有关,但无凭无据也是翻不了案的。”
停了停,他说,“有什么事晚些时候再说,我们快过去。”
他说着便走到前面,凤歌扶着米粒儿便跟在后面。
大树后面,明成祖怒气冲天,在他脚边瘫坐着吕美人,吕美人从发式到衣服无一处不与权贤妃相似,两行泪停留在吕美人脸上,吕美人眼神悲伤凄楚,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皇上,金姬不是存心欺骗您,银珠姐姐在世的时候对金姬情同亲生姐妹,姐姐骤然离世,金姬日日思念姐姐,今儿恰巧下了雪,看见雪,金姬就恍若回到了朝鲜,金姬想姐姐肯定也会喜欢这样的天气,于是金姬就打扮得和姐姐一样,那样一来金姬就好像和姐姐在一起了。”
凤歌不得不承认吕美人那番乱力怪神的话字字点在了明成祖的软肋上,吕美人东施效颦其实暗藏心机。其城府不可谓不深。
明成祖挥手,动容地说道:“难得你还这样记着贤妃,起吧。这天寒地冻的,小心受了风寒。”
吕美人含着泪叩谢隆恩,伸手让米粒儿扶她起身。
吕美人走在明成祖身边,脸上带着满足。
返回乾清宫后,趁着给明成祖及几位皇子皇孙、吕美人、马思敏端茶时,凤歌偷偷指着侍在一旁的米粒儿,悄悄问马思敏:“可动心了?”
☆、第三十二章 东施效颦(下)
马思敏拿眼狠狠瞪她,一边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盅来,呷了一口茶。
议完事,马思敏回到靖南侯府,去给靖南侯夫人请了安,便赶紧往抱月轩跑去,官袍连同里面的棉衣在宫里赏雪时被雪水濡湿了,贴在身上有一种彻骨的寒,他急着换下。
路上碰见马思聪,马思聪穿着一件藏青色棉袄,手里捧着一只暖手炉,他对他咧嘴一笑,没头没脑地说道:“你可是回来了,戏都上演好几出了,就等你去瞧了。”
马思敏说道:“府里什么时候请了戏班来?”
马思聪说:“没请戏班,都是自家人编排的,你去你院里瞧瞧便明白了。”
马思敏见马思聪笑得奇怪,只当他平日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便不把他那些话放在心上,顺口应了一声,便继续往抱月轩走。
马思敏刚踏进院子,只见院里那树红梅已积满了雪,在梅树下站着一团火红色,他仔细一瞧,才发现那梅树下分明是站着一个披着红斗篷的女子,女子背对着他,手里慢悠悠地挥舞着一枝红梅,女子先低头冥思,接着又晃动着脑袋,他看了看那身形,认出那女子就是明珍,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虽然不知明珍摇头晃脑地在做什么,却感觉她那作派分明与那吕美人如出一辙,他摇了摇头,走过去,淡淡地说:“天寒,你还是别站外面了,进屋暖暖身子要紧。”
说罢,他疾步走进自己的屋子。
明珍转过身来,脸上带着欣喜,她左手拿着一枝红梅,右手拿着一本书,见马思敏已经走开,她紧跟着进了屋,脱下斗篷,恰好见到马思敏脱下官袍,正在解棉袄,她唬了一跳,放下书和红梅,赶紧招呼桑雪:“快去把火盆端进来。”
说着,她去里间的箱子里找出一件棉袄,然后给马思敏换上,接着桑雪端着一只烧着炭的火盆进了屋,然后退了出去。
明珍端了一杯茶放到马思敏手中,顺嘴问:“二爷,我那样子穿好看么?”
“唔,还行。你方才站树下做什么呢?”
“做诗呢。”明珍答道。
马思敏闻言扑地一声将含在口里的茶水喷出,连连咳嗽,说:“嚯,我今儿算长了见识了,家里平空多出一个女才子来,那你都做了什么诗,不妨吟给我听听。”
明珍忸怩着,涨红了脸,半天才吭吭哧哧地说:“我想了一整天,都没想出来一句。”
“做诗之前可是要多读书,那你读过书么?”马思敏憋住笑,温和地说道。
明珍从桌上拿起书,放在马思敏眼前扬了扬,得意地说:“从上个月开始,我每日除了陪二娘和嫂子说话绣花,就是读这本书。”
马思敏认真一看,只见她手中倒着拿着一本〈论语〉,也不点破她,仍憋住笑,说:“你从哪里找来的?都看得懂么?”
“这是我托秋生从你书房里找的一本书,嫂子也从大哥那里找了一本,我们让秋生当先生呢。”
“秋生都教些什么了?”
明珍很认真地说:“锄禾。”接着又抛了一个媚眼,说,“我都背熟了呢。秋生说,读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
马思敏来了兴致,便说:“那你背给我听听。”
明珍受到鼓励,便张口背道:“锄禾日当午,臭汗都落土。谁知碗中饭,做来好辛苦。”
马思敏被她逗得哧地笑出来,明珍呆呆地看着他,说:“二爷?”
“好,很好,文才当真了得,不过既然你想不出诗来那就什么都别想,平日里多陪二娘说说话就行了。”马思敏很费劲地才止了笑,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说道。
“可是我瞧你往日里跟凤歌姐姐说起话来,是一句诗连着一句诗,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像凤歌姐姐那样满嘴都是诗文。”
马思敏心说,就算有朝一日明珍真正能做到出口成章变成一个才女,凤歌身上那段独特的风流她也是学不来半分的。想起他和凤歌的事,他便烦恼不已。既然明珍有意模仿凤歌,他倒不如花点心思来教她,往后身边也有一个能说上话的人。
他平静了一下情绪,才淡淡地对明珍说:“你既要学,便不如从《三字经》开始,往后得空我会教你。”
明珍听了那话,便乐得心里都快唱出歌来。但是她之所以愿意学做诗完全是因为冲着马思敏而去,心想只要她看得懂马思敏写的那些文章,那马思敏便会像对凤歌一样对她好。
☆、第三十三章 佳音错
马思敏换好棉袄,便转身往书房走去,秋生跟在他身后。
马思敏见了秋生,便问道:“你怎么让兰儿拿着《论语》背《悯农》?而且还胡乱教一通。”
秋生感到委屈,说:“爷,此事可怪不到我头上,上个月姨奶奶突然起了心思想学做诗,我本来是为她选了启蒙用的《三字经》,可她非要自个儿挑,还说字少看着不累,那诗也是那日中午,她指着一只猫碗随口让我教她来着,我哪知她会背成那样呢?”
马思敏哭笑不得。
此后明成祖就一直歇在吕美人的宫院里,连敬事房太监端来的后宫妃嫔们的牙牌都懒得翻,吕美人自是得意非凡,她轻声吟唱着朝鲜小调,异域风情使明成祖仿佛看见了权贤妃就坐在身旁。
而先前与权贤妃一同受宠的王昭容则气得在屋子里淌泪,连茶水都难以下咽,直说:“我倒要睁大眼睛仔细瞧瞧那小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