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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你盼他点好行不行?”丐叔边捆扎医包边道,“我看他全须全尾的,睡得还挺香,挺好,没事。”
“你懂什么,他脸白像纸一样,哪里好!”今夏急了。
示意丐叔莫开口,沈夫人柔声安慰今夏道:“胳膊上是被火铳所伤,好在弹片已经取出来了,伤口处理得也很妥当,并未化脓。只是估计他这两日一直在马背上,伤口难以愈合,只要接下来好好休养就没事了。”
“可他怎么会晕过去?”今夏仍是不安,“你替他处理伤口,那么疼他也不醒。”
“累了当然要睡,等他养好精神,自然就醒了。”
“他,真的只是睡着了?”
沈夫人无奈笑道:“是,他睡着了,难道你还得非得把他唤起来才甘心。”
听她言之凿凿,今夏这才稍稍安心,在床边坐下:“我守着他,万一有事,我就赶紧去唤您。”
虽说此举着实多余,但她横竖也不会放心,倒不如就让她守着。沈夫人点了点头,与丐叔出了屋子。
“这孩子,对我这孙子也太上心了。”丐叔边行边摇头叹道。
沈夫人秀眉微蹙,思量道:“你也知晓陆绎的身份,原本我也不愿她与他行得近,担心陆绎对她不是用真心,但此番看来,他对今夏,还真是上心。否则也不会带着伤赶这么远的路来,想必是听说了倭寇攻打新河城一事,生怕她有危险。”
丐叔怔了下:“你不是不喜朝廷之人么?”
“是,我是不喜欢,简直是深恶痛绝。”沈夫人叹了口气,“但今夏与我不同,陆绎的身份正好能护着她,娶她为妻也好,纳作妾室也罢……”
“等等等等,那丫头哪里是个当妾室的料。”
“是不是那块料另说,她总得有个坚实些的靠山,便是他日东窗事发……”
“什么东窗事发?”丐叔转头看她。
沈夫人摇摇头,不肯再说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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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绎醒来时,看见暖暖的夕阳照在纱窗上,些许余晖透进来,把今夏的发丝缀得闪闪发亮……
她就伏在他的床边,偏着头,手握着他的手,动也不动,睡得比他还沉几分。
这幕,陆绎静静地看着许久,直至夕阳西下,最后一抹余晖也从屋中消失,他仍留恋地看着她难得沉静的眉眼。
有人轻轻推开门进来,是杨岳。
“今夏,过来吃点东西。”他先将手中托盘放到桌上,又取了火石燃起油灯,看见陆绎时楞了楞,继而笑道,“陆大人,您醒了!”
陆绎想撑起身子,无奈手被今夏握着,只得微微欠起身,示意杨岳莫要惊扰她。
“睡着了?”杨岳歪头来看,见今夏果然睡着了,悄声道,“陆大人,要不您吃点,您都躺了整整一日,该饿了吧?”
陆绎摇头,轻声问杨岳:“她是不是累着了?”
杨岳笑了笑,道:“倭寇到了之后她就没睡过,您晕过去又把她吓得不轻,一直守在这里不肯动窝。岑大人几番想替换她,叫她回去歇着,她就是不肯。没想到,她自己倒睡着了,想是熬不住困劲儿了。”
隐隐听见声音,今夏不适地挪了挪身子,抬头就先去看陆绎,见他也正睁着眼看自己,顿时清醒了一大半,喜道:“你醒了!身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马上把我姨叫来……”
“我很好,你不用忙。”
“真的没事么?”
今夏就着灯光细瞅他的脸色,相较之前已恢复了些许血色,仍是不放心地探探他额头,又替他把了把脉。
“没发烧,脉搏平稳……你把舌头再伸出来给我瞧瞧吧。”
陆绎一直乖乖由着她摆布,闻言,还真把舌头伸给她看,称得上是百依百顺。
“我说夏爷,你别折腾了,让陆大人赶紧吃点东西是正经。”杨岳在旁都有点看不下去。
今夏如梦初醒,跳起来道:“对,你肯定饿了吧,赶紧吃点东西……大杨,你煮了什么?”
“鱼粥。”
仅仅听到一个鱼字,今夏就颇痛苦地皱了皱眉头:“那些鱼还没吃完?”
“早呢,腌了好几条,回头炸了吃。”
陆绎起身,接过杨岳递来的外袍披上,趿了鞋下地,行到桌旁,笑问道:“怎得,我不在这阵子,你们发财了,天天大鱼大肉?”
今夏替他盛了碗粥,边吹边抱怨道:“哪里有肉,就只有鱼。这些日子我们天天吃鱼,走路上猫都盯着瞧。”
“这里是何处?”
陆绎看着屋子收拾得颇为雅致,并不像官驿或是客栈。
“这是淳于家的别院,淳于老爷逃难去了,管事徐伯把这处别院让我们先住着……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吃着,我慢慢告诉你。”
就这样,陆绎边吃着,边听今夏叽叽呱呱把这一路的事情统统都讲了一遍。她原就声音清脆,口齿又甚是伶俐,这些事情教她说得有声有色,比茶楼里头说书的还要精彩几分。
听罢,陆绎想着她竟然经历那么多危险,心下不由暗暗后怕,皱眉道:“早知如此,我该和你们一道来新河城才对。”
“你呢?我听说岑港一直攻不下,圣上下旨撤了俞将军的职务。”今夏顿了顿,不满道,“还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俞将军被撤职,因为你去了,向圣上告了他的黑状。”
旁人会这么想,陆绎并不奇怪,涩然一笑道:“岑港已经大捷了,圣上应该很快就会恢复俞将军的职务。”
“岑港大捷?太好了!”今夏想着,叹口气道,“汪直说,他死之后,两浙必定大乱十年,看来一点不错。现下原本在他麾下的倭寇分崩瓦解,变成十几股,甚至几十股倭寇势力,在沿海各处闹腾。那个渡口的难民……我还从未见过那种景象,总觉得两浙乱得像一窝粥。若这时候撤换两浙总督,恐怕是乱上加乱吧?”
陆绎叹道:“不仅如此,胡宗宪手下颇有几员大将,如俞大猷、戚继光等人,都是抗倭多年经验丰富的将军。若他被撤换,恐怕连这几位将军也要调配走人。”
“这是为何?”今夏不解。
“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况只是两浙总督,被胡宗宪重用的人,必定是下一任两浙总督忌讳的人。除非这些将军在朝中有过硬的靠山,才能保住职位,继续留在两浙建功立业。”
陆绎终于想明白了,为何严世蕃如此肯定他会帮胡宗宪。只因保住胡宗宪,就是保住他手下这些抗倭将军,保住了这些将军,两浙才不至于被倭寇侵扰,以致生灵涂炭。
眼下朝中,在严世蕃的操纵下,弹劾胡宗宪的折子不计其数,何况两浙倭乱有愈演愈烈之势,处置胡宗宪只在圣上转念之间。即便他上折子为胡宗宪开脱,恐怕也抵不过那些潮水般弹劾的折子,无法力挽狂澜。
更不消说,只要替胡宗宪开脱,就会立即被严世蕃捉住把柄。
这样的棋局究竟该如何应对?陆绎深颦起眉头。
今夏支肘托腮,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懊恼道:“圣上若像看重严嵩那般,对胡宗宪也如此看重,任凭旁人说什么,估摸也舍不得撤胡宗宪的职。”
闻言,陆绎微微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紧握了她的手道:“你再说一遍。”
今夏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何用处,但还是重复道:“我是说,圣上若对胡宗宪就像对严嵩那般,爱都爱不过来就好了,哪里会舍得撤他的职务。”
“对!就是这话。”陆绎喜道。
今夏莫名其妙道:“这话也只能说说,抵不上用处的。”
陆绎朝她笑道:“不,你说得很对,只要让圣上对胡宗宪好感倍增,纵然弹劾再多些,也动不了胡宗宪两浙总督的位置。”
长久以来,陆绎内心深处都以严世蕃为敌,而严世蕃最擅谋划,设下的步骤如棋局般扑朔迷离,他只得步步为营,谨慎小心。今夏无意中的一句话,却点醒了他,在此事上,他无须去想严世蕃究竟还有多少后招,因为能决定一切的只有一人,就是高高在上的圣上。
说起来,这是朝廷的悲哀,但圣上的个人喜好的的确确左右着大明朝。
严世蕃所布下的这盘棋,他不下了。拨开棋局的迷雾,直接擒住能够决定一切的人,才是最好的法子。
今夏仍是不解:“圣上在京城,胡宗宪在两浙,连见都见不着,朝中还尽是弹劾他的人,你怎么让圣上对他好感倍增?”
陆绎微微一笑:“圣上也只是个人,是人就有喜好。何况在他身上打主意,比起对付严世蕃,还是轻松些。”
“你有法子了?”
“会有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在陆绎再三催促下;今夏才回房去歇息。她走后,岑寿方才进来;将离开杭州之后的事情对陆绎作了禀报,所说之事与今夏说的大概相同。
“卑职弄丢银两,也未照顾好淳于姑娘,请大公子责罚。”岑寿单膝跪地;向陆绎请罪。
“两浙到处都是倭乱;怪不得你,但在渡口;未先将姑娘们送到安全所在;也未安排妥当的人照看,确是你的过错。”
岑寿也不为自己辩驳;只愧疚道:“是卑职考虑不周,当时以为能够速战速决。”
陆绎淡淡道:“罢了,此事我也责任,你们几个都是顾前不顾后的性子,杨岳倒是沉稳些,可你也未必肯听他的劝。权且当做教训,你先起来吧。”
岑寿这才起身,退了出去,在门口遇见端着药碗的沈夫人。他想接过药碗送进去,沈夫人却不让:“我还得替他把个脉,我来吧。”
不疑有他,岑寿有礼地退开。
见沈夫人端药进屋,陆绎起身施礼道:“言渊不才,又给前辈添麻烦了。”
示意他坐下,沈夫人将药碗端给他,微微一笑道:“你不必领我的情,上一遭我是看在陆大哥的面上;这遭我是看在今夏这孩子的面上。你要谢,只管去谢他们,谢不着我。”
陆绎垂目一笑,片刻后抬眼问道:“如此说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