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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百里明知儿子是存心说好听的话,却也受用得很。
这父子二人不吵架拌嘴,旁人也轻松许多,这顿饭吃得宾主皆欢。
谢霄和谢百里喝了甚多,散席后便早早歇下了;上官曦送上官元龙回去,杨岳也陪着爹爹回屋歇息。
今夏因惦记着明日事宜,又碍于杨程万在场,不敢多喝,只抿了两口雪酒。散席后她到灶间好言好语问人讨了些干净吃食,便急急出门往竹林赶去。
轻车熟路地穿过竹林,她快步进入竹屋,在堪堪走进房门的那瞬,放轻了脚步。
屋内,一灯如豆,安静如斯。
阿锐仍旧和她走时一样躺在竹床上,未动分毫。
今夏的目光落在陆绎身上,他靠窗而坐,支肘撑额,双目合拢,似在养神,又似已睡着……
“大人?”她试探地唤了一声。
静静的,他没有任何反应,眼角眉梢都不曾动过。
她小心翼翼地把食盒放到桌上,咬着嘴唇犯难地看着陆绎:食盒里头的饭菜要趁热吃才好,可是他看上去很累,是否应该叫醒他呢?
烛光微弱,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凑到陆绎面前,近得连他有几根眼睫毛都数得清楚。
不期然间,他缓缓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你是在偷窥我?”大概因为刚睡醒的缘故,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慵懒。
今夏连忙站直身子,拉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是……大人,我带了饭菜来,你趁热吃吧,凉了伤胃。”
陆绎瞥了她一眼:“有酒味,你在谢家吃饱喝足了?”
今夏心虚地抿了抿嘴:“今晚都挺乐呵的,我就喝了两口而已,有头儿在,我也不敢多喝。”
陆绎起身,先望了眼竹床上的阿锐,见他依然如故,才懒懒舒展□子。
“都挺乐呵……”他语气不善,“有什么好事么?”
“谢霄和上官曦接到师门的信,请他们去浙江抗倭,谢老爷子也点了头,谢霄乐得不行,冲老爷子说了几箩筐的好话,估摸着把这十几年欠的好话都补上了,把老爷子也乐得不行。”今夏笑道,“后来他们俩全喝大了。”
陆绎斜眼睇她:“我看你也挺乐呵?”
谨慎揣摩了下陆绎这话的意思,今夏正色道:“没有,我一直惦记着您没吃饭,脸上虽然陪着笑,其实心里特别着急。”
明明知道她说得未必是实话,可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陆绎还是受用得很,盯着她望了片刻,终于还是忍俊不禁。
今夏见状,也是嘻嘻一笑,揭开食盒,给他张罗吃食。
陆绎才吃了两口,似想起什么,问道:“谢霄他们,不会与我们同行吧?”
“不会,上官堂主还有帮务未交割清楚,他们大概还得迟一、两日才能启程。”
陆绎这才未再说什么。
听见上官堂主四个字,竹床上的阿锐虽还在昏迷之中,但手指不宜察觉地颤了颤。
“您对上官堂主……”今夏歪头看着陆绎,好奇地问道,“真的没别的心思了?”
陆绎用筷子夹了个肉丸子,直接塞入她口中,皱眉问道:“你觉得,我对她该有什么心思?”
今夏边嚼边想,边想边嚼,分析给他听:“上官堂主虽然是江湖中人,不过论相貌性情,都是难得的,您要是说瞧不上她,或者半点没动心,可就有点矫情了。”
“我矫情?”陆绎眉头一皱。
今夏赶忙安抚他:“这肉丸子炸得真香,您也尝尝……大人,您不会是已经定亲了吧?”
“你以为我跟你似的。”
陆绎没好气地直接把她噎回去。
看来这个话题今日不宜,今夏知趣地转了个话题:“去浙江的路线,是经由苏州府往嘉兴府……”
“不,先到宜兴,由宜兴往湖州府。”陆绎打断她道。
今夏一愣:“先往宜兴?”
“嗯,我外祖母在溧阳,我顺道去看看她老人家。”
“哦……明白了,那卑职先回城安排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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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辞过杨程万后,今夏在马车上才将阿锐之事告知杨岳,但因为翟兰叶之死尚要瞒着杨岳,故而也不敢细说,只说阿锐被人所害身受重伤。
杨岳不解:“为何不把人交给上官堂主,带他去浙江做什么?”
“他中的是东洋人的毒,大概是陆大人想等他醒了,问个究竟吧。”今夏含糊答道,“陆大人行事,哪有咱们多问的余地。”
杨岳始终觉得一头雾水,后来看见阿锐面目全非的模样也骇了一跳,好在他惯于守本分,也未再多问。
如此一路南行,过了江,经由镇江,再到溧阳,两日后到了宜兴。
这两日杨岳给阿锐换过药,断断续续喂他喝了些粥汤,阿锐始终未见清醒,一直在昏迷之中,好在伤口已在慢慢愈合。
陆绎的外祖母家是此地的大户人家,今夏立在外头,瞧着眼前的青瓦白墙,觉得说大户人家多半还是小瞧了,他家怎么也算得上是当地的名门望族吧。
小厮通报之后,连忙就有管家模样的人急急奔出来,引着他们一行人、连同马车进了宅院之中。今夏与杨岳被安排在一处小院歇息,陆绎则径直入内院去了。
在此地歇息了一夜之后,预备上路时,今夏才发现又多了两辆马车,比原先的要精致许多。
“我的一名表妹要回乡扫墓,正好与我们同行。”陆绎淡淡道。
今夏怔了怔:“您还有表妹?”
“我又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自然有表妹。”
正说着,一名芊芊少女由老嬷嬷扶着出门来,旁边还随伺着两个丫鬟。
“大哥哥。”她朝陆绎施了一礼,轻声道,“去年年下,二哥哥就带了蔷薇露和玉簪粉来给姐妹们,说是大哥哥特地备下的。”
陆绎微笑道:“不值什么……来,这两位是六扇门的捕快,袁今夏和杨岳,此番协助我办公务,这一路他们都会同行。他们身上都是随身带刀的,你见了莫要心惊。”
今夏瞅了眼自己身上的朴刀,默了默。
☆、第八十章
这一路往南;山路颇多,曲曲折折,马车行起来并不快。
杨岳给昏迷中的阿锐喂了些米汤下去,又给他的伤口换过一遍药;才爬出马车外;与驾车的今夏并肩而坐。
“他怎样了?”今夏低声问道,他们这辆马车殿后;距离其他三辆马车尚有些距离,倒也不怕被人听见。
“伤口倒是愈合得很快,就人总不醒,会不会是这里头受了伤?”杨岳用手指了指头。
“不会,我检查过他的头部。”今夏口中虽然这么说,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不过万一有牛毛针之类的暗器,说不定没看出来。”
杨岳道:“我想,还是该找个大夫给他瞧瞧。”
“嗯,等歇息的时候我找时机和陆大人说。”今夏道。
闻言,杨岳楞了下,想起爹爹的话,遂道:“……还是我去说吧。”
听出他语气有异,今夏瞥了他一眼:“你怎得了?这几日我就觉得你古里古怪的,好像老防着我。”
“哪有。”
杨岳不自在地从她手中接过缰绳,做专心驾车状,岂不料他这幅模样落在今夏眼中更显心虚。
“快说,爷没耐性你是知道的。”今夏伸手作势欲挠他腰眼。
“别闹,待会惊了马可不得了。”
今夏睇他:“……是不是头儿吩咐了什么,你不敢告诉我?”
杨岳不做声,专心致志地赶车,今夏也不迫他,歪着头专心致志地盯着他看。过了半盏茶功夫之后,杨岳终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道:“爹爹说了,叫我看着你,让你离陆大人远点。”
今夏一怔:“头儿是怕我得罪他?”
“爹爹也没说特别清楚……”杨岳抖了抖缰绳,“我估摸他的意思,一层自然怕你无意中得罪了他,还有一层大概是担心男女有别,怕你被他占了便宜。”
“头儿就是容易想太多。”今夏无奈地叹了口气,朝前头努努嘴,“你瞧人家表妹知书达理如花似玉,怎么可能瞧得上我。”
“说得也是。”杨岳附和着,随口问道,“那位表妹叫什么来着?”
没好气地转头瞪了他一眼,今夏才答道:“淳于敏,她是陆大人的外祖母的娘家大哥的二公子的女儿。”
“啊?”杨岳一下子没听懂,在脑中捋了好几遍才反应过来,“她是陆大人外祖母的侄孙女,如此说来,她也是大家闺秀呀。”
“还用说,服侍她的老嬷嬷比我娘都气派。”今夏啧啧道。
正午日头正烈,好不容易寻到了一家山野小店打尖,但小店中唯有大饼和野兔肉,做得粗粝,莫说淳于姑娘,便是随伺的丫鬟嬷嬷也都皱了眉头。
见表妹食不下咽,陆绎便让店家复去做些清淡点的菜肴端上来。今夏在旁无趣,自取了大饼到店外边,边看着车夫给马匹饮水边撕饼吃。不多时,整张饼便已囫囵吞下,究竟什么滋味也没尝出来,只管个肚饱。
给马饮过水,两名车夫自她身旁经过,径直进小店去。今夏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眼他们的背影,眉间微微颦起。
一根兔腿从旁递过来。
“兔肉是老了些,你多少也吃点吧。”杨岳道。
今夏摇摇头:“你吃吧,天热,我吃不下……你看见那俩车夫没有?”
杨岳也不勉强她,缩回手来,点头道:“看见了,是练家子吧?”
“不是一般的练家子,”今夏拧眉,“瞧他们走路的模样,哪里像个人下人。”
“兴许大户人家的车夫是比寻常车夫要气派些,再说,淳于姑娘出远门,外祖母派几个身手高强的人护卫着,也是情理之中。”杨岳转向她,“怎得?你疑心他们有问题?”
“就是觉得不像车夫……你待会记得提醒陆大人一句,对他二人多加留意。”今夏叮嘱他。
杨岳点点头。
说话间,有人自身后行来,今夏心有所感,扭头看去,正是陆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