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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翔心想:「我把『天下第一无耻』的名号让给你吧,不用客气。」
这时他仔细一看,发现精精儿脚边不远的地方,长着一株小草,开着白色的花,那花看起来十分眼熟。他心中一紧:不会吧??
精精儿还在叫嚣:「妙手空空儿,你这娘娘腔,长了张女人脸,胆量也跟女人一样,藏头缩尾,没出息的小白脸!有种就出来跟老子大战三百回合??」天翔充耳不闻,只是摒气凝神地盯着他脚边的草丛,生怕他一脚踩烂了白花。幸好精精儿叫骂了一阵,又一路沿着溪岸跑了开去。
天翔听见他的叫声渐远,这才冲出去看那株白花。从怀中拿出无忧子的手记仔细比对,那株小草果真跟无忧子画的图一模一样。天翔又四处找了一会儿,发现四周也长了好几株,但只有眼前这株开了花。
天翔小心翼翼地将燕骨草整株挖起,在溪水中洗净,快步地奔回去找天扬。
第 33 话
天扬躺在山凹之中等着天翔,这其间也听见精精儿的叫声,还好没给他发现。心中暗暗耽心天翔的安危,却又无能为力。百无聊赖之余,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瞪着对面的山壁发呆。
看了一阵子,忽然发现,在长满斑驳青苔的山壁上,似乎画着些图案。再仔细一看,原来整面山壁上都画满了,足足有数百个之多,全都奇形怪状,弯弯曲曲地,天扬本以为是番邦文字,但天下文字大抵都会分成一段一段,山壁上的图却是七零八落,完全看不出彼此有什么相关。最重要的是,天扬越看越觉得,那些图案跟他在羊皮卷上看到的十分相像。他怔怔地看着山壁,心中疑惑不已。
天翔回来了,脸颊因奔跑和兴奋微微发红,说:「你看我找到什么?运气太好了!」天扬看着他手上的植物,立刻知道那是什么,不禁又惊又喜。
天翔先喂他喝了水,便照着手记上的指示,动手将整株燕骨草捣成浆。天扬一直向他使眼色想叫他回头看山壁上的图,但是天翔一来专心弄药草,二来看不懂他的眼神,所以天扬的努力完全徒劳无功。
天翔将捣好的药汁含在口中,喂天扬服下,天扬只觉一股辛辣的热气,从口中一路传到胃肠之中,让他全身都热了起来。原本已经报废的肌肉,竟好象又一寸寸活起来似的。
但是,最让他不解的是,天翔喂他喝下药之后,并没有放开他,而是继续吻着他。
温柔的,深深的吻,没有昨天的急躁霸道,却带着无限的深情,依恋着他的唇舌,轻啄一下就放开,马上又缠绕上来,让天扬的心跳逐渐加快了起来。
天翔的唇离开了,秋水般的眼睛直视着天扬。做哥哥的人愕然发现,弟弟的眼神出奇的平静,还带着一丝黯然。
天翔微微一笑,说:「我不晓得药效要多久才会出来,不过师父说它有效,就一定会有效的。」像刚才的吻一样,无比温柔的声音,却让天扬心里一凉,昨夜的不祥感觉再度涌上心头。
天翔抬头看看天空,只见日已偏西,四周暗了下来。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好消息你已经知道了,还有二个坏消息。第一,死胖子在找我们。要是让他在药效生效之前找到,我们两个就麻烦大了。第二,我刚刚看了一下,好象没有别的路出去。除非是把山壁打破。」
天扬很清楚地从他眼中看到了忧伤,还有决心。
天翔又笑了,带着一丝落寞,说:「我不能再躲了,非出去跟他做个了结不可。所以得委屈你,一个人在这里待一会儿,等我打赢了再来接你。」
天扬心里大叫:「开玩笑!你手上没剑,身上又受伤,不是去送死吗?」昨天已经被精精儿的怪招逼得差点用自杀攻击了,今天这副模样去跟他打,后果不堪设想。
这点天翔自然比谁都清楚。但是两个人一直窝在这里,只是让精精儿来个瓮中捉鳖,一网打尽而已。
天翔摇摇头,说:「真是无聊,只为了『天下第一』的名号,就得这样拼老命,简直跟白痴一样嘛!不过,这就是杀手的宿命呀。杀了那么多人,就算哪天横死路边,也怨不得他人,我早有觉悟了。」
天扬怔怔地看着他,心里只有一个声音:「不??」
天翔笑了起来,在他头上轻轻一拍:「那是什么眼神啊?你以为我会输给那丑八怪吗?笑话!我跟你都还没比出胜负来,怎么可能死在别人手上?」
说着,从衣袋中掏出图谱,塞进天扬领口,说:「别误会,可不是要送给你,只是先让你保管一下,等你的病好了,我们再重新比过。这次一定要分出输赢,绝对不再让别人打断了。」说着便站了起来:「好了,乖乖等我吧!」
转身走出几步,忽然停住,转头又奔了回来,一把抱住了天扬。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着,几乎要将天扬捏碎般地用力。天扬完全感觉不到痛,只听见他在耳边轻声地说:「你一定会好的。」
轻轻地放开天扬,再度起身,头也不回地奔入夜色中。
天扬看着他的背影,拼命想叫,但是嘴却怎么也张不开。脑子里,全身上下都响着一个如雷的叫喊。
--翔弟!不要去!!!!
第 34 话
满月逐渐升起,就跟无忧子死的时候一样圆。银白的月光一点一滴地漏进黑暗的谷底,染上了山壁,山壁顿时成了一面雪亮的镜子。这时,山壁上的图案,一个一个地射出了光芒。
* * *
当聂隐娘跟飞飞好不容易摆脱了纠缠不清的官兵,来到淤塞的月岭湖畔时,月亮已经快到头顶了。两人四处找不到天翔和天扬的身影,抬头往峰顶一看,发现在明亮的月光下,峰顶映着两个人影,正在展开一场凶险无比的死斗。
妙手空空儿手无寸铁,只凭一双肉掌和一个花蝴蝶一般的胖子正在相斗。仔细一看,那胖子挥舞着两支大旗,看似蝴蝶的双翼,遮住了他的身形。有时像铜墙铁壁,将他身周防御得滴水不漏,下一刻却又化成无坚不摧的兵器,一步步向天翔进逼。
天翔靠着强劲的内力,以掌做剑,在旗海中翻腾着。但是他完全碰不到精精儿,一次次击出的掌气也被旗上的劲风挡住。斗了这许久,内力已逐渐消耗殆尽。身上多处被铁旗划伤,不住喷出血来,再加上他之前中了精精儿偷袭,内伤不轻,情势愈加不利。
天翔心中大叫不妙。万一自己落败,他一定会去找天扬赶尽杀绝,天扬中毒未愈,绝不是他对手。
不能让天扬死。如果他死了,这几天的努力不就全白费了吗?天翔从身体中挤出所有的力气,毫不退让地和精精儿周旋着。
只是他心中一直有个疑问:他看不见精精儿的动作,精精儿应该也看不见他才是,为什么精精儿好象对他的出招了若指掌?
聂隐娘和飞飞一路冲向峰顶,飞飞焦急地说:「扬哥呢?在不在上面?」
聂隐娘没理他,只是全力狂奔。远远地看天翔渐露败象,自己却还有一大段路才到,当真是急得跳脚。
天翔此时的内力已油尽灯枯,心知此战势难善了。忽然从旗海的缝隙中,清清楚楚地看见,精精儿的眼睛是闭着的。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精精儿制敌的秘诀。
从以前就觉得这人的眼睛小得奇怪,跟别人也都是保持距离,绝不让人靠近他。理由很简单,他天生眼力不好,只要光线稍暗,便几乎看不见东西。因此他决斗时便干脆闭上眼睛,全凭超强的听力,判别对手出手时的劲风来迎击。为了将他的能力发挥到极限,特地使用能遮蔽他人视线的旗子为武器,这一来对手反而成了瞎子,自然居于劣势。
天翔看穿了他的手法,顿时也想到了破解之法。俊美的脸上泛出冷笑,竟然就停在当场,凝立不动。
精精儿耳中忽然只听到自己的旗子劈风的声音,空空儿却完全没了动静,好象在风中消失了一般。他心中一惊,叫道:「怎么了?臭小子,你想逃了吗?」停止舞旗,两根旗杆护住身前。虽说月光耀眼,他却只能看到一个黑影。
精精儿知道被天翔看破了旗阵的机关,心中大怒,却也有些紧张,咬着牙心想:「大不了光用铁棍对付你就行了。」双手一甩,旗子收回铁棍上,持着铁棍向天翔扑了上去。眼睛仍然闭着,免得无用的视力干扰了听力。
但是他一闭上眼,天翔便像隐形似的,完全没半分气息。他只得张开眼睛,抓准天翔的方位,冲上去一阵猛攻。但他闭眼决斗惯了,张着眼睛时,天翔模糊晃动的影像便让他分心,威力大减。他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在天翔的动作上,竟完全没留意脚边,这时忽然感觉到四周风响跟方才有些不同,心中顿时醒悟:他被天翔引到崖边了!
精精儿大惊失色,连忙想后退,天翔奋力冲了过来,一掌将他击下了山崖。
精精儿身在半空,手上一抖,铁棍上旗子展开来,卷住了天翔的腿,天翔一个站立不稳,被他拖了下去。连伸手攀住崖边都来不及,就这么直直地掉了下去。
聂隐娘和飞飞舍命狂奔,创下了二刻之中从半山腰冲到山顶的惊人成绩,却只能目睹天翔的身影消失在崖边。
聂隐娘冲到崖边,大叫:「空空儿!空空儿!」
飞飞朝下狂喊着:「扬哥在哪里?你告诉我呀!」
然而两人的叫声被风吹散,完全传不到天翔耳里。
天翔急速地下坠,眼前只看见万丈深谷,耳边听见狂风怒号,心想:「原来死就是这么回事。」
他一点也不害怕,甚至有一种自己正在飞翔的错觉。人在高空,整片大地尽在眼底,树梢洒满了月光,好美好美。
他觉得轻松自在,一切世俗的烦恼,江湖的争斗,此刻全都跟他没有关系了。
只有一张面容,浮现在眼前。
雪白的脸孔,大大的眼睛,浮着泪水。难道是在为他哭泣吗?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人会为他流泪。
再见,哥哥。
我到现在才明白,你对我而言,是全世界最美丽的人。从小到大,始终如此。
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想通。
太迟了---
第 35 话
聂隐娘和飞飞愁眉不展地从山顶上下来,赫然发现整座月岭峰上布满了官兵。聂隐娘恨道: